第23章
陆烬轩看也不看跪地的宫人们,抱着白禾径自离开。
他此来不带太监宫女随行,却是带了整整两队殿前侍卫,一副明火执仗的架势冲进后宫,直闯华清宫,就为捞白禾出来。
陆烬轩这趟硬闯华清宫,除了侍卫外唯独带上了元红一个太监,他亲眼看着皇上从侍卫腰间抽出刀,一刀劈坏锁,亲自去佛堂里将人抱出来,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
待陆烬轩不理太后宫中的人带头往外走,元红目光一转,经过一直留在外头的荣华身边,冷冰冰低声说:不长眼的奴才,单看着自家主子受罪不知道求救?还不滚起来跟着!回头去内廷学学规矩。
荣华脸色煞白,如行尸一般爬起来。大公公的话如一枚钉子,他刚刚起步的人生似乎在腾飞之前就被盯死在地上了。
屋里头的太后左等右等没等着皇帝儿子,等皇帝带的人都走光了才知道皇帝连个招呼都没想打。
魅主惑上!太后不怨怪自己的皇帝儿子,只会将一切过错推到白禾头上,气得摔了杯盏茶壶,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宫人全部跪地不言,战战兢兢。
陆烬轩急着来捞人,是带领侍卫一路跑过来的,这会儿离开他只能抱着白禾走。侍卫簇拥于前后,打灯照路。元红和荣华伴驾于侧。
大公公担忧陆烬轩的伤势,小心问道:皇上,可要先歇一歇,好叫御辇来?
陆烬轩低头看看怀里的小百合,笑了下说:歇什么歇?赶紧走,早点回去好睡觉。
可是皇上,您的
陆烬轩一个眼神瞥过去,元红立马闭嘴。
白禾倚在陆烬轩的怀里,侧脸贴在他胸口,耳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分明天已黑了,他却恍若被暖阳照着,一点点照亮他的心田。
白禾不由自主抓紧了陆烬轩的衣襟,紧紧攀附着这份温暖。
腿跪麻了,可他不再觉得痛和苦,因为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等来了一句:起来。
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白禾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第21章
陆烬轩感知十分敏锐,当即发现胸前衣服湿了,意识到白禾哭了的他没有声张,而是任他默默的哭。
受了委屈哭一哭没什么,看这可怜巴巴的,肯定吓到了吧。
陆烬轩叹口气,白禾性格这么软,怎么去跟老狐狸玩政治?
皇上,放我下来。白禾小声说。
此时他们刚走到御花园,穿过御花园就是内外宫间的宫门。陆烬轩大张旗鼓带侍卫进后宫,就是要吓唬太后,使她即使叫人阻拦也拦不住一群持刀侍卫。
陆烬轩回头看没人追上来才将白禾放下,然后牵住他的手,带着双腿发颤的白禾慢慢走。
谢皇上来救我。白禾边适应行走边软声说。
陆烬轩没说话,直到他们回到临时寝宫,元红立即着人去喊御医。陆烬轩腹部的伤口裂开了,渗出的血染红了衣襟。
刺目的血色令白禾手足无措,沉默地杵在一旁,红着眼睛默默掉眼泪。
给他搬张小板凳,搁我跟前。正敞开衣服查看伤口的陆烬轩说。
大公公连忙去搬凳子。
坐吧。晚饭有没有吃上?
白禾听话地坐下,慢慢摇头说:一日一夜没怎合眼,无、无甚胃口。
陆烬轩一抬头便看见他可怜兮兮掉小珍珠,杀伐决断的陆元帅顿了顿,只能无奈叹气。
元红及时递上干净的上等棉布软帕,呈到陆烬轩手边,便于皇上哄侍君。结果陆烬轩不解风情,对大公公说:给他,递给我做什么?
元红:?
元红险些被这句话弄得怀疑人生了,茫然的转手将手帕递给白禾。
我没想哭。白禾拿起手帕擦眼泪,眼疼,总忍不住出泪。
陆烬轩想到佛堂的环境,可能被烟熏到了,带他去洗洗眼睛,用清水。
奴婢去打盆水来就是,侍君这样也不方便走动。元红说完就亲自出去,他这般地位的大公公,此时却亲力亲为,全因皇上表现出来的对侍君的宠爱。
在皇宫之中,皇帝宠爱谁,宫人就阿谀谁,那种受万人瞩目、奉承的待遇激励着宫中所有人积极宫斗。即便是富贵荣华这般地位低下的小太监也沉迷其中,似乎它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一般。
或许是这一刻的陆烬轩表露了过多的温柔;或许是因为今晚陆烬轩将他从名为太后的枷锁中解救出来,白禾忍不住向他告状。
太后斥责我不吃她宫里的菜,是嫌她,是失礼。我只得跪下请罪,她便赶我去佛堂跪。
陆烬轩:?
太后有病?
陆烬轩不能理解,后宫斗争的手段中借题发挥就是这般没事找事。当上位者成心找茬,那就处处是问题。太后能够以此为由发作,不过是因为她是太后,从身份地位上稳压后妃嫔妾。
以孝道伦理讲,哪怕是皇帝她也训得。
啧,以后别去了。陆烬轩不敢跟人家亲妈见面,也就没法给白禾讨公道,只好说。
可母后是皇上母亲,母后要如何,我不能不听。白禾抹着眼角可怜巴巴说。
陆烬轩拧起眉毛,无法理解。为什么必须听?
白禾:?
陆烬轩:?
两人对脸困惑。
白禾:因为她是皇上的母亲?
陆烬轩:为什么她是皇我母亲,你就听她的?
白禾:?
我是我,她是她,我的权利不等同于她的权利,虽然根据亲缘关系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但不同就是不同,我们是不同的个体,这种利益捆绑是能解除的。在利益团体内部,我和她的个人利益也不同,你凭什么听她的?陆烬轩在你字上施加重音,别的人他管不着,可白禾是他的同盟、合作对象,太后欺负白禾就是打他的脸!
他这么说更是意图让白禾明白,在这里他们两人才是捆绑最深的,应当是彼此唯一的利益共同体。
皇上不可说这种话!白禾被他的出口无状吓到,回头瞥一眼殿内,好在元红出去时把其他人也带走了。他蹙眉解释,自古仁君圣主皆言孝,启朝亦是以孝治天下,太后是皇上母后,她的话连皇上也当听。就如她罚我跪皇上今晚带侍卫闯华清宫的事传出宫外,只怕明日就会有御使上疏谏言。指责你不尊太后,不孝。
陆烬轩一脸不悦:意思是她能虐待我老婆我夫人,我还得顺着,不能帮自己夫人?我老家不管这叫孝顺。叫傻x。父母做得不对孩子凭什么不能反抗。你别听这套,都是洗脑话术。等等我好像听过,有个名词
白禾怔然。
在太后的威逼压迫下活了十几年的他比任何人都恨这个孝字。太后单是用一个孝就堵住了他一切反抗之路。
他轻轻抓住陆烬轩袖子,以孝治天下不止于孝顺父母,天下人尊皇帝为君父。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皇上是父,天下人便不能以君父过错而反。
白禾垂眼说,古来有太后摄政,不肯还政于帝,便也是拿孝字压着。还有皇子争储,争的只能是储君之位,皇帝就拿这个孝字去防皇子直接杀父夺位。真到杀父弑母一步,那皇位多半是坐不上了,因为人人皆可名正言顺杀之取位。
陆烬轩一愣。
所以真就是洗脑话术?pua?
席间几位皇妃提起皇子,叫秩儿的皇子母妃想给他换个师傅,看中了太子少傅,想给皇子争一个与太子少傅的师徒关系。太后应当是不愿干预立储,起初拿话挡了。接着另一个皇妃提出干脆让所有皇子都去跟少傅读书,太后便要她们来问你。白禾话音方落,大公公就端着水盆进来了。
元红:皇上,御医来了。
让人进来,先给小白白看看眼睛。陆烬轩说。
白禾望向他被血染红的衣服,心里又暖又胀。明明是昨日才认识的陌生人,这个人却肯不顾伤势来帮他,乃至事后也不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反倒更关切他。
陆烬轩好像话本里写的大侠,快意恩仇、仗义执言。
皇宫里但凡生活得久了的人都扭曲了,做陆烬轩这样的人会丢命,时日一久,便没人肯做。
白禾开始好奇,陆烬轩究竟从何而来,是何等家族才会教出他这般的人。那个不遵孝道的老家在哪里。
这次来的御医是熟面孔,是上午来过的老太医,他先给白禾瞧了眼睛,认同了陆烬轩的被烟熏着了的看法。然后给陆烬轩重新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