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内阁是王松鹤的一言堂,自先帝病痛缠身时,分揽朝廷政务,实权逐渐在握,而后庆熙帝继位,荒废朝政,王松鹤处处迎合庆熙帝的喜好,把控着半个王朝,扫除了所有与他不和的政敌,渐渐地,朝中无人敢正面与他相抗,唯有以夏疏为首的内宦,及其麾下的东厂方能有一力与他抗衡。
  严廉内心清楚,王松鹤心中已然有了人选,此次会议不过是试探内阁成员的心思。
  内阁成员的意见高度一致,话里行间透露的意思皆是唯首辅大人马首是瞻。
  鲜血流入盂中,陆理脸色凝重。
  庆熙帝苏醒过来,陆理扑至榻前,唤道:“皇兄,您醒了!”
  “砚卿,离我远些,此病可传人。”庆熙帝虚弱地伸出手欲推开他,却停滞了片刻,而后放下。
  庆熙帝说道:“沈医仙,劳你费心了。”
  “民女愧不敢当,未能.......”沈芜话音戛然而止。
  庆熙帝释然地浅笑道:“沈医仙不必避讳,朕的身体朕清楚。”
  沈芜坚定道:“民女必定竭尽全力,望陛下心宽。”
  陆理附和道:“皇兄,沈医仙医术高明,必定寻到法子,您莫要说丧气话。”
  庆熙帝望着手臂缠绕的纱布微微渗出的血迹,说道:“砚卿,取宣纸来。”
  殿门外的夏疏高声问道:“景王殿下,陛下龙体可好转些?”
  景王镇定道:“沈医仙出手,必定功成,尔等莫要叨扰分神!”
  夏四九步履不停地踏上宫阶,凑近夏疏耳边低语。
  翌日子时,不少官员带着家丁举着火把聚集在宫门口,吵着嚷着入宫面圣。
  “无诏不得入宫!诸位大人莫要为难我等,速速归家。”
  “陛下病重,我等身为臣子岂能不尽臣子之心!”
  双方争执了一个时辰,落得了口干舌燥的下场。
  厚重的宫门大开,一位太监传庆熙帝口谕,官员们方能入了宫。
  狭窄高耸的宫道两侧点燃着火把,官员们的步伐较上朝快了些,忽然一阵风掠过他们的脸上,宫道上的火把被吹灭,顿时陷入了无际的黑暗中。
  “哪位大人携带了火折子?”
  “来人呐,点燃火把!”
  场面一度混乱,危险正随着暗夜悄然而至。
  对窗思虑,王松鹤从袖中掏出那封信,放在烛火之上,燃烧殆尽,案上只剩一堆灰烬,他决然而然地入宫。
  沈芜在一旁未敢直视血书,庆熙帝勉强支撑着身体书写落款,虚无力道:“砚卿,盖上玉玺。”
  陆理立刻跪下,哀求道:“皇兄,此举万万不可。”
  庆熙帝用手撑着书案,一字一句道:“砚卿,你我皆出身皇家,身负太多的无可奈何,母后去世后,我身为兄长,心里便想着只要我在世一日,便护你一日,使你多几分自在安然,可这些年,我未能尽到兄长之责,令你受了不少苦楚,背负了家国重任,我辜负了对母后的诺言,而今我已是强弩之末,逐不得已将重担交于你肩,希望你不要怪我。”
  陆理跪在殿中,无助地哽咽道:“皇兄,我只要你安康!”
  庆熙帝温柔地注视着他:“我也想再活上些时日,你还未娶妻,我还没喝上你与弟妹的喜酒,心中甚撼。黄泉之下与母后重逢,她定要埋怨我这个哥哥没有替你张罗终生大事。”
  林暄焦急地在殿外踱步,夏四九揶揄道:“林护卫,奴才替您抬一把椅子来可好?奴才们眼花缭乱,心也乱极了。”
  “别说话!”林暄停住了脚步。
  夏四九说道:“您可算停了。”
  林暄给他一记眼刀,夏四九被震慑住了,闭嘴不敢再言。
  “是刀刃碰撞的声音!”林暄瞳孔微张,说道:“可皇宫重地.......”他转头望向殿中,警铃大作,喊道:“来人呐!前去探察究竟发生了何事?”
  夏四九迎上他如鹰隼半锐利的眼神,只得吩咐道:“速速前去!”
  林暄转身打开了殿门,夏四九迈动脚步,却被他拦下,说道:“夏公公,我虽未佩带兵器,但一身武艺尚在,失手打死几人也不在话下。”
  夏四九被他吓退,往回撤了脚步。
  “陛下,殿下,出事了!”
  三人齐齐地看向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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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一众官员行色匆匆跟在王松鹤身后,嘀咕道:“阁老如此着急,宫中定是发生了大事!”
  “难道是陛下......”
  “可不敢乱说,当心.......”官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而后指着身后跟随的羽林左卫。
  庆熙帝冷笑道:“终于按捺不住了。”
  陆理问道:“可清楚对方是何人?竟突破了宫门直闯内廷!”
  林暄凝重道:“属下无能,暂时未知。”
  庆熙帝端直身子,命令道:“林暄,南苑有一条密道通往宫外,速速护送景王与沈医仙离开!”
  “皇兄,一起走!”陆理上前欲扶起他。
  庆熙帝仰首望他,轻拍他的手背,正色道:“此时朕仍然是一国之君,朕绝不可仓皇出逃,失了天子颜面,且朕走不了了。”
  沈芜张不开口说劝,庆熙帝的大限将至。
  陆理哀求道:“皇兄,颜面不及性命重要,且臣弟为臣为弟,岂可丢下你独自逃生?”
  庆熙帝态度强硬,说道:“你既认朕为君为兄,那么,朕现在命令你即刻离开!”
  “皇兄!”
  “此事休得再议!”庆熙帝拍案道,“林暄,速速护送景王与沈医仙离开!”
  林暄请求道:“殿下,走吧。”
  殿外火光若隐若现,兵器碰撞的刺耳声音、宫人的惨叫声、求救声、求饶声四起。
  皇宫乱了,太监宫女四处逃散,侍卫被杀害,倒在血泊中,鲜血的味道弥漫在宫城内。
  蒙着面巾的黑衣人高喊道:“诸位随我一路杀入殿中,取了那狗皇上的性命!”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狗皇上荒淫无道!强占民女,昏聩无能!”
  庆熙帝笑了,无奈地摇摇头。
  陆理迈不动脚步,庆熙帝劝说道:“砚卿,莫做无谓牺牲,你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沈芜打开药箱,双膝跪下,为庆熙帝奉上一枚褐色药丸,说道:“陛下,这是民女最后的法子了。”
  庆熙帝拿过药丸,浅笑道:“沈姑娘玲珑心思,朕没有看错人,朕安心了。”
  沈芜不明他话中之意。
  庆熙帝呵斥道:“林暄,带景王离开!”
  陆理却径直上前抱起他,坚定道:“即便今夜出了这道殿门,我陆理命丧于此,也绝不会丢下皇兄不管!”
  庆熙帝着急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呵斥道:“简直胡闹!”
  “皇兄,您别动。”
  陆理将他置于窗柩上,而后跃窗而出,站立在外,抱起庆熙帝往南苑走。
  王松鹤一行人忽然停了下来,前方传来惊恐的喊叫声,几个太监惊慌失措地碰上了他们,羽林左卫拦住了他们。
  太监挣扎地喊道:“大人,贼人杀入宫里了!”
  王松鹤瞪大了双眼,一切发生的太快,终究还是来了。
  王松鹤急色地追问道:“贼人约摸着有多少人?”
  “好多!”太监吓破了胆,哭喊道:“他们见人就杀,听闻已经到达陛下的寝宫了!”
  官员们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惊慌不已,说道:“阁老,趁反贼还未发现我们,我们应当即出宫啊!”
  “对啊,若是此刻出宫,或能留下一条命。”
  “家中妻儿还在盼望着我等归家。”
  沈谨贤默默地挤到中间,一言不发,静默地望着王松鹤。
  王松鹤面向他们,情绪激昂地说道:“今夜反贼入宫杀戮,意图谋反,天子蒙难,我等身为臣子当死而后已,力保天子无虞。”
  他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出声,气氛凝重,此刻人人心中自危,可若是站出来了,必定成为示威的桩子,甚至命丧当场。
  王松鹤很是满意他们的表现,说道:“诸位皆是有勇有谋之辈,随我一同擒下反贼,还我大庆社稷一片祥和!”
  羽林左卫在前开路,官员们迈着急速的步伐前进。
  庆熙帝的寝殿大门被破开,夏四九与夏疏躲在榻下,身躯颤抖,未敢直视越来越靠近的脚步,他们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
  “快来看,窗户还开着!”
  他们调转了脚步,跃窗追赶他们!
  陆理逐渐吃力,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咬紧着牙关继续往前走。
  庆熙帝虚弱地劝道:“砚卿,不要管我了,你快些带着沈姑娘逃出去!”
  身后传来了反贼的声音,他们停顿了脚步,林暄毅然说道:“殿下,您带着陛下和沈姑娘先走,属下断后!”
  陆理注视着他,肃色道:“林暄,活着回来见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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