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见此,皇帝抬手,立即有太监捧着一沓画卷上前。
  “这些是朕特意从大臣家室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公子们,皆是身家清白,相貌更是百里挑一。”
  “你看看,哪一位不比那裴瑾强?”
  “晚儿,有些人,有些事,该让它过去了。”
  虞晚看都没看那些精美的画,她只是把城门司税吏府上搜来的私册往旁边挪了些,避免被画卷压住。
  “父皇。”她缓缓出声,“儿臣放不下,也过不去。”
  皇帝顺着她的动作看到那私册,眼皮慢慢耷下,将眼底的情绪尽数遮盖。
  他沉声:“还不够吗?”
  下一刻他声音骤然提高:“你因他而病,为寻他病上加病,眼下更是连命都快保不住了。”
  “你可是皇家的公主,非要为一个小小的侯府之子,把自己这条命都搭进去才够吗?”
  面对皇帝的斥责,虞晚无动于衷,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她只是无声地、静默地点了点头。
  她的动作很细微,唯有颊边的碎发跟随着晃了晃。
  这小幅度的动作,却让皇帝还未宣之于口的话全部噎在嗓子眼,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
  “你,你……”皇帝指着她,悬在空中的手指肉眼可见发着颤。
  皇帝深吸一口气,随手拿起一个画卷展开:“这是礼部尚书之子,相貌才情乃是一绝。”
  他将画卷一张张摊在虞晚面前,一个个介绍过去。
  “心病还需心药医?那朕今日带来的便是心药。”
  “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从里面挑一个合心意的,朕会下旨让你们择日完婚。”
  虞晚身体微微前倾了些,目光从画卷上俊秀的公子们脸上扫过去。
  就在皇帝以为有戏时,她又重新靠回了软椅:“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阿瑾。”
  “这些人,儿臣一个也不要。”
  她顿了顿,迎上皇帝的视线:“可父皇若逼得狠了,儿臣无非是早些去陪伴母妃罢了。”
  “砰——”
  皇帝将画卷狠狠摔在地上,“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幼时半分的温柔乖巧!”
  说完,他不再看虞晚,转身拂袖而去。
  若干宫人惊恐地追上去,就连跪在地上的太医都顾不上早已发麻的双腿,踉跄而去。
  公主府恢复了平静,仿佛重新被阴影笼罩。
  “公主……”夏蝉蹲着,将那散乱一地的画卷拾起,“那毕竟是您的父皇……”
  夏蝉话音刚开头,后面的劝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虞晚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暖炉,捂在手心中。
  皇帝离开前的那句话振聋发聩,让她忍不住想发笑。
  温柔?乖巧?
  温柔是最软弱也最无用的东西。
  既保不住自己,也护不住她在乎的人。
  虞晚指了指那一摞私册:“找些好手,再将这些私册细细看一遍,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她本想亲力亲为,可奈何精力实在不济。
  夏蝉领命退下。
  ……
  夜深,公主府的药童还在精心煨药,这些药材随便拿出来一株都是价值连城,在公主府却像萝卜白菜一般寻常。
  每一碗药汤都须将药材熬透煮烂,力保药效最佳。
  药童小心谨慎地用小火炖着,片刻也不敢放松。
  夏蝉捂着被子在主寝外的角落守着,一道黑影落在她面前。
  “夏蝉姑娘,金玉班那儿又有些动静,苏贵接下来要在京城开为期一周的戏台。”
  “嗯?”夏蝉裹紧被子,仰头看向蹲在身前的暗卫:“他们这是又想做什么?”
  “不知,待公主醒来,你来回禀公主吧。”
  那身影来得快,消失得也悄无声息。
  夏蝉皱起眉,悄悄透过窗户缝隙看了眼。
  虞晚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唇色也几乎看不出颜色。
  她不确定公主有没有睡着,一时间没有出声。
  夏蝉将自己缩在那柔软的被中,这软被也是公主专门给她安排的。
  旁人哪有这般待遇,别说有床被子,便是站也要站一宿。
  而她不但有厚被,还能睡上一觉。
  至于刚才暗卫汇报的消息……
  夏蝉突然心生一个大胆的想法,那戏子毕竟顶着与裴公子极为相似的相貌,若能让公主舒服些,哪怕身份卑贱也无所谓。
  只要能让公主开心起来,便是他最大的价值。
  “咳……”
  室内的咳嗽声落下,夏蝉连忙站起来。
  “公主?”
  可她刚问完,室内又没了声音。
  夏蝉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试探道:“公主,方才暗卫来报——”
  “我听见了。”
  她松口气,将未说完的话咽下去,将话头转了个方向。
  “虽然那戏子并非裴瑾公子,但长得实在像,若能让您舒展些愁眉也是好的。”
  “您……要去看看吗?”
  空气再次归于平静。
  许久,许久后,如呢喃般的声音响起,虚弱却不容置疑。
  “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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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这五天时间,对苏子衿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难熬。
  徐嬷嬷的教习用了两天的时间。
  她离开后,戏台早已搭好,只待角儿登场。
  开戏后,苏贵从最初的期望到失望再到死心,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此时苏子衿刚下戏台,便被咬牙切齿的苏贵狠狠拽去后院。
  “该死的小畜生,老子竟是看走眼了,那贵人定是对你没有半分兴趣,这都几天了,竟一次都没来过。”
  苏子衿被拽得身形摇晃,跌坐在地,也没换来半分停顿。
  他被苏贵拖着走,戏袍刮过地面尖锐的石子,布帛割裂时有清晰的撕裂声。
  被拖入的幽暗内屋时,扑面而来的是阴冷湿气的气味。
  苏子衿仰起头,那上挑的眼尾本该勾人的,却硬逼出几分冷意。
  “看来,你很失望。”
  “失望?”苏贵捏着苏子衿的下巴,用力抬起:“你知道请徐嬷嬷花了老子多少银钱吗?”
  他双眼通红,空余的手比出个手势:“这个数!”
  “既那天的贵人不要你,老子的钱可不能这么打水漂。”
  苏贵松开手,直奔角落走去。
  内屋角落有坛半人高的水缸,旁边桌案上摆着数根柳枝、银针、软尺等工具。
  这些物件沾上些水,用起来,能让受罚的人疼得厉害,却留不下丝毫痕迹。
  尤其是那柳枝沾过水后再鞭挞,不会肿得很高,更不会留疤。
  它只会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那鞭痕交错密布在身上时,配着那刚落鞭时忍不住微颤的软肉,勾得人只想再落几鞭。
  苏贵捡起一根细长的柳条,在水中过一遍。
  他眼睛眯起,上前一步拽住苏子衿肩处的衣物就撕扯下来。
  “给老子好好受着。”
  空气中的凉意席卷而来,苏子衿还未反应过来,身上便落了一鞭。
  那软柳条破空时有嘶利的一声鸣,落在身上时又是清脆的一声响。
  声音伴随来的是尖锐又细密的疼,好似那一道肌肤同时被火撩过,又被刀割开。
  “不过……如此。”苏子衿没有反抗,任由那散开的戏袍彻底落地,露出大片大片的莹白。
  凌乱毫无章法的鞭响声一道接着一道。
  苏子衿咬紧牙关,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溢出来。
  只在每每鞭落下时,身体不受控地颤动一下。
  他硬是将本能的躲避都压下,生生接着那每道足以让人痛呼哭泣的鞭打。
  “不过如此?”苏贵下手越发用力,力道大到直将柳条都抽断,一分为二落在地上。
  可当身体受不住,本能到底强过意志。
  在那道鞭落下时,他细微地朝旁边躲了躲,却让枝条击上了肩胛骨。
  骨头瞬时发出的胀痛几乎让头皮发麻,苏子衿再也压抑不住,疼得闷哼一声,身体颤得也更厉害了。
  他视线一片模糊,只余眼前那点透过缝隙洒在地上的光斑。
  苏贵又拿一根新枝条,捏着湿漉漉的枝条尖端,划过他背上的一道鞭痕,感受着对方身体的颤意通过柳条传达到手掌心。
  他垂首看着苏子衿那双含着倔意的眸,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整个眼眶都泛起红意,上挑的眼尾更是殷红一片,比那上好的胭脂都艳丽。
  “老子看你天生就是贱骨头。”苏贵又落一鞭。
  柳枝抽上肌肤的瞬间就是一条长长的痕,起先只是带点粉,而后慢慢变深,扩散成一片浓稠的红。
  随之而来的便是苏子衿止不住的抽气声。
  “要不是你生了张能伺候人的脸,老子至于在这受你的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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