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当然啊,因为这裡是我们出生、成长的地方,当然希望为这个地方注入活力啊。”
  “你的这种想法令人佩服,但真的完全没有反省的地方吗?任何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更何况是推动这麽大的计画。我听说‘柏木建设’是‘幻迷屋’计画的核心企业,我不相信完全没有发生任何意想不到的状况、准备不足,以及计画失败后处理不当的问题。”
  柏木皱起眉头,撇著嘴说:
  “这番话说到了我的痛处,我无法辩驳。我并不想把一切都怪罪新冠肺炎疫情,但如果能够更早做出停建的判断,也可以稍微减轻关係企业和相关人员的负担。”
  “你的见解很冷静客观,问题在于如何让这些反省对日后有帮助,你如何考虑这个问题。”
  “我当然会汲取这次的经验教训,也许老师已经知道了,目前正在研究取代‘幻迷屋’的新计画,下一次就不会失败了。”
  “但是无论做任何事,都需要更重要的东西,你有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
  真世发现柏木露出严肃的表情,然后向右侧瞥了一眼。牧原坐在那裡。
  “资金没问题。”柏木抬头看著武史,露出了笑容,“我考虑得很周全,不会让老师为钱的事操心。”
  “嗯,那就好。和你谈钱的事,可能真的找错对象了。”武史转身走了几步,站在牧原面前,“钱的事当然就要找你,因为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牧原神色紧张,“这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银行行员是会用各种富有吸引力的话,从他人手上吸收资金的专家,有时候还会添油加醋,花言巧语。”
  “我……我承认,我们的工作的确有一部分是这样。”牧原小声地说。
  “问题在于吸收资金之后。是不是觉得钱已经到手,之后不管怎麽样都事不关己?即使客户的存款消失也无所谓。”
  牧原抬起头,露出胆怯的眼神看著武史。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是吗?最近你的客户中,有没有人非自愿地失去了财产?”
  “呃,你是指‘幻迷屋’的出资人吗?”
  真世听了牧原这句话,很想拍大腿说:“原来是这麽一回事。”牧原从“幻迷屋”计画的开始阶段,就参与了资金调度这件事。
  “不知道当初是怎麽向出资者说明的?有告诉他们,投入的大笔资金可能会有消失的风险吗?是不是说得天花乱坠,听起来好像完全没有任何风险?”
  “我对这番话不能充耳不闻。”说这句话的不是牧原,而是柏木,“我们当然事先说明了投资风险,虽然我刚才说,不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疫情,但的确是疫情导致了‘幻迷屋’计画的失败。我相信你也知道这件事,出资者也都能理解,没有人有怨言。”
  “出资者都能理解?投资的钱都打水漂儿了,是怎样理解?”
  柏木露出厌烦的表情抓了抓后脑勺。
  “我不知道你是否瞭解,‘幻迷屋’已经建了一半了,建造的费用,以及计画喊停之后的拆除费用,都必须由出资者共同负担。虽然当初加入了保险,但并不适用因为疫情导致的计画生变,所以保险完全没有理赔。我有言在先,我们公司也投入了大笔费用,也亏了很多钱。”
  “你们也这样向出资者说明吗?”
  “对,当初也召开了说明会。”
  “所有出资者都参加了说明会吗?”
  “即使无法实际出席的人,也提出了委任状。因为疫情的关係,也有人用视讯的方式参加。”
  “如果出资者当时已经离世了呢?”
  柏木听了武史的问题,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他瞥了牧原一眼之后,舔了舔嘴脣问:“你是说森脇先生吗?”
  真世大吃一惊。终于提到了森脇和夫的名字,而且是从他们口中说出来。森脇似乎也是“幻迷屋”计画的出资者之一。
  “森脇先生在得知计画喊停之前就去世了,当然也无法参加说明会,你们是如何处理这个问题?”武史问。
  “那也无可奈何。”柏木好像在赶苍蝇般挥了挥手。
  “但不是有义务向家属说明吗?”武史转头看向牧原,“森脇和夫先生的女儿来找我,说她父亲帐户中有很大一笔钱消失了,你们为什麽没有好好向她说明清楚?”
  “这、那个……”牧原微微红了脸,“因为森脇先生说,他不希望他的家人知道他投资‘幻迷屋’的事。因为家人一定会反对,所以也不希望他的家人知道他用来投资‘幻迷屋’的帐户。”
  “是秘密帐户吗?对你们来说,真是太方便了。”武史再度低头看著柏木,“我知道‘幻迷屋’建造到一半和拆除都需要花钱,但并不是所有的资金都用光吧?剩下的钱如何处理?在说明会上,应该也向出资者公布了退钱的方法,但森脇先生并不在场。他当初投资的钱完全落入你们手中也没有人知道。而且,各种费用的估算正确吗?建造和拆除工作不是都以‘柏木建设’为中心吗?你们可以自由操作花费的费用,根本就像是自己一个人在下将棋,想怎麽玩都可以。”
  “喂!”柏木大喝一声站了起来,“虽然你是神尾老师的弟弟,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原本想听你说就好,没想到你越说越离谱。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公司在费用上灌水吗?我告诉你,我们公司当初完全是不计成本投入‘幻迷屋’的计画,如果换成其他公司,要花将近一倍的费用。你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还在那裡胡言乱语!”
  “我的确搞不清楚状况,但是,真正的神尾英一呢?神尾英一很瞭解经济和金融问题,也许会更深入追究这个问题。如果他发现事情的结构并没有像我刚才说的那麽简单,而是牵涉到複杂的阴谋呢?那些首谋者发现事迹败露,难道不会觉得神尾英一的存在很碍眼吗?”
  “你……”牧原的声音颤抖,“你在怀疑我们吗?难道你认为我们对神尾老师……”
  “既然我刚才说的推理成立,不是就无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吗?”
  “真是够了,我还以为你要说什麽,”柏木不满地说,“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胡言乱语。牧原,我们走。一开始还觉得很好玩,但我们可没这麽閒,有时间陪这个大叔玩这种欺人太甚的闹剧。大家也都有同感吧?我看还是趁早离开。”
  “我可不觉得自己在玩什麽闹剧。”武史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但他没有再用英一的声音,而是用自己的声音说话。
  武史走上讲台,站在讲桌后方,然后一转身,脱下了上衣。裡面穿了一件黑衬衫。他转过头时,原本的白色口罩变成了黑色。当他离开讲桌时,发现他的长裤也变成了黑色。他的全身从上到下都是黑色。
  “接下来是表演时间的第二幕。”所有人都哑然无语,武史高声宣布,“真相必须大白,我无论如何都会查明真相,今天、就在这裡,要揪出杀害我哥哥的凶手!”
  柏木好像被吓到似地后退几步,“这可……非同小可。”
  “那当然,事关杀人,当然非同小可。既然你已经瞭解了状况,可不可以请你坐下?”
  柏木也被吓到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既然这样,那就再奉陪一下。但是,你既然没有证据,凭什麽把我们当成凶手?”
  “我可没有把你们当成凶手,我只是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我刚才说的推理并不是异想天开,‘幻迷屋’相关的资金以亿为单位,即便是有什麽非法勾当也不足为奇。”
  “事实上并没有这种事,到底要说几次你才听得懂?”柏木无奈地说。
  “既然这样,牧原为什麽不敢正视?”武史指著牧原说,“为什麽在守灵夜时不敢正视遗像?”
  牧原拚命眨著眼睛问:“你在说什麽?”
  武史走向教室前方的萤幕,打了一个响指。下一刹那,萤幕上出现了影像。真世看到影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因为画面从正面拍到了正在诵经的住持,而且可以看到棺材。那是守灵夜的会场。
  看到接著出现在萤幕上的人,真世更加吃惊了。因为那是一身丧服的柏木。他站在棺材旁瞻仰遗容后,看向正前方上了香。
  “喂喂,这是怎麽回事?”柏木脸色大变地问。
  “正前方不是挂著我哥哥的遗照吗?我在眼睛的部分设置了摄影机,也就是从遗照看到你们的情况。”
  武史若无其事地说,但就连真世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思考著武史到底什麽时候装了摄影机,然后想到守灵夜之前,真世在休息室和野木讨论时,武史独自留在会场。他一定是在那个时候设置的。
  真世发现那个摄影机就是之前藏在武史房间内那幅画中的摄影机。上次回家拿英一的遗物时,武史从二楼走下来,他当时一定是去拿摄影机。
  “太奇怪了,我可没听说这件事,这不是偷拍吗?”柏木气势汹汹地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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