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神尾,妳叔叔到底想干嘛?”柏木问。
  “不知道,但我想去了应该就知道了。”
  三年一班的教室位在校舍的三楼,大家纷纷走上楼梯。
  走进教室,发现教室内很暗,真世打开了灯。教室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差别。
  其他人分别保持了安全距离坐了下来,只有柏木坐在最前面的课桌上。真世站在讲台旁,等待武史出现。
  “怎麽还没来?要我们等多久?”柏木看著手錶,心浮气躁地说。
  就在这时,黑板上方的扩音器传来了上课铃声。叮咚噹咚——好久没有听到这个令人怀念的旋律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就在有人发问时,教室前方的门嘎啦一声打开了,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真世看到走进教室的人,差一点叫了起来。不,有好几个人都惊叫起来。
  因为走进教室的是神尾英一——也就是真世的父亲。
  第27章
  当然并不是神尾英一本尊,而是武史假扮的。
  然而,一头花白的头髮,微微驼著背,腋下夹著像是资料夹的东西,脖子微微向左倾的站姿——都完全是英一的翻版。在英一当老师期间,曾经看过他穿了好几次那套深棕色的人字纹西装。
  他走向讲台,走路的样子和步伐的节奏也都和英一完全一样。他戴著成为英一标志的圆框眼镜,再加上戴了口罩的关係,看起来就像是本尊。
  即使是兄弟,也未免太像了。而且兄弟的五官和身材完全不同,武史比英一高了将近十公分,但武史巧妙利用了眼睛的错觉,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太惊讶了。”柏木最先开了口,“我以为是老师呢——对不对?”他徵求大家的同学,几乎所有人都点头。
  假扮英一的武史停下脚步,摸著眼镜,转头看著柏木。
  “柏木,你没有听到上课铃声吗?你坐的那个东西叫课桌,是阅读和写字的地方,而不是用来坐的。后面的那个小东西才是可以坐的椅子。如果你不知道,就请你记住。”
  哈哈哈。柏木拍手笑了起来,从课桌上站了起来,“太扯了,就连声音也一模一样。”他在说话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武史又看向真世说:“神尾真世,妳要为大家上课吗?那我就去下面坐。”
  “啊……对不起。”真世走下讲台,在窗边的座位坐了下来。神尾真世——以前读中学时,英一的确用全名叫她。他似乎觉得只叫“神尾”的姓氏好像在叫自己,感觉很奇怪,但只叫“真世”的名字,又不太对劲。
  武史再度迈开步伐,走上讲台,环顾教室内所有人,打开了手上的资料夹。仔细一看,原来是点名簿。
  “现在开始点名。”武史用严肃的口吻宣布,“柏木广大。”
  “啊?这是怎麽回事?”柏木不知所措地笑了起来。
  “柏木广大,不在吗?柏木今天缺席吗?”
  “不不,我在啊。有!我在这裡。”柏木举起了手,似乎觉得虽然不知道武史的意图,但愿意陪著玩一下馀兴节目。
  “神尾真世。”
  “有!”真世举起了手。
  “钉宫克树。”
  “有!”钉宫回答。之后依次点了九重梨梨香、杉下快斗、沼川伸介、原口浩平、本间桃子、牧原悟的名,每个人都举手回答。武史用桃子以前的姓氏叫她,可能想要重现当时的情况。
  “很好。”武史说完,阖上了点名簿,“全班出席,太好了。”
  “神尾老师,”柏木举起了手,“接下来到底要干什麽?”
  武史再次巡视了所有人之后,将视线移回柏木身上。
  “过了十五年,竟然连班导师教哪一个科目都忘了吗?让人有点遗憾啊。”
  “啊?要上国文课吗?现在?”
  “没错。”武史说完,环顾整个教室。
  “今天我也受邀参加同学会,没想到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但还是想用某种方式见大家,所以就决定来上一堂临时课,时间不长,我们就一起共度这堂课的时间。”
  “老师!”有人举起了手。是原口。“请问要怎麽上课?我们并没有带课本来。”
  “不必担心,不需要课本,今天这堂课的主题是‘信’。”
  所有人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纷纷小声嘀咕著。意外的发展也让真世无所适从。
  “安静。”武史用英一的声音提醒所有人,“为什麽是信?在说明这个问题之前,要先说一件事。原本今天要为津久见直也举行追悼会,但后来听说停办了,但既然大家都聚集一堂,就来举办一场小型追悼会。呃,钉宫在哪裡?喔,原来在那裡啊,请你站起来。”
  坐在中央附近座位的钉宫被武史点到名之后站了起来。
  “听说昨天津久见的母亲联络了神尾真世,她在整理津久见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旧信封,裡面有一封很厚的信,而且信封黏了起来。收件人的名字是你和我两个人。津久见的母亲问神尾真世,到底该怎麽办,神尾真世就回答说,既然这样,那就交给钉宫,不知道津久见的母亲有没有和你联络?”
  真世惊慌失措。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要编这样的故事,可不可以事先告诉自己一声?
  “我知道,我来参加同学会之前去拿了。”
  真世听到钉宫若无其事的回答,再度大吃一惊。昨天根本没有提到有这封信的事,难道是津久见的母亲在和自己见面之后找到的吗?如果是这样,武史怎麽会知道?
  “我很想知道信上写了什麽,你带在身上吗?”
  “对,就在这裡。”钉宫从上衣内侧口袋裡拿出信封。
  “既然收件人的姓名是你和我两个人,是不是代表我也可以看这封信?”
  “当然,但裡面并不是信。”
  “不是信?那是什麽?”
  “你看了之后就知道了。”
  钉宫走去前面,把信封递到武史面前说:“请看。”
  武史拿出信封裡的东西。那是折起的纸,打开一看,比信纸大了很多。即使在远处,真世也知道那是什麽。是稿纸。
  “喔,原来是作文。作文的题目是‘关于朋友’。原来如此,所以他想要交给你。钉宫,不好意思,可以请你朗读一下吗?”
  “现在?在这裡吗?”
  “对,你不必害羞,写这篇作文的并不是你,而是津久见。津久见或许会在那个世界害羞,但只能请他忍耐一下了。来吧,你唸给大家听。”武史把稿纸交给钉宫。
  钉宫转身面对所有人,清了清嗓子后朗读起来。
  “‘关于朋友’,二年二班津久见直也。‘如果有人问我有几个朋友,我会回答说有很多朋友。我从读小学时开始,身边就有很多朋友,开心的朋友、有趣的朋友、可靠的朋友,各式各样的朋友都有。每个人都有长处,所以每当朋友有什麽好事发生,我也希望可以和他们同乐;如果他们遇到困难,我也希望可以助一臂之力。我认为这就是友情,所以如果有人问我,谁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会很伤脑筋。因为我不想为朋友排名次。’——请问,”钉宫转头看向武史,“还要继续读下去吗?”
  “再读一小段。”
  钉宫叹了一口气,再度转向前方朗读起来。
  “‘但是,进了中学之后,遇到了钉宫克树,我原本的想法改变了。因为我开始觉得,钉宫才是我真正的好朋友。以前我有各种不同的朋友,从来不曾希望自己像这些朋友一样。因为我觉得每个人各不相同,每个人不一样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遇见钉宫之后,我第一次希望自己可以像他一样。他想要成为漫画家的坚强意志、投入漫画的态度,最重要的是出色的才华,都令我望尘莫及。和钉宫在一起,我就觉得可以稍微吸收到他的这些优点。’——”
  “谢谢,到此为止就好。”
  钉宫露出鬆了一口气的表情看向武史,武史从钉宫手上接过作文,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了信封,然后把信封递还给钉宫说:“你要好好保管。”
  钉宫把信封放回口袋,坐回原来的座位。
  “国文课到此结束。”武史说,“津久见的追悼会也到此结束。”
  “太感人了,接下来呢?”柏木问。
  “课上完了,当然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开班会。”
  “开班会?”柏木惊讶地大声反问。
  “或者可以说是反省会。毕业至今已经十五年,我相信每个人都有需要反省的事,所以要请大家回顾一下。”武史从讲台上走了下来,走到柏木的座位旁,“既然机会难得,那就从柏木开始,你没有意见吧?”
  “没问题啊,听起来很有意思,只不过有点伤脑筋,我要反省什麽呢?一下子想不到。”柏木斜斜地坐著,伸向走道的脚跷起了二郎腿。
  “你不是有很好的题材吗?就是振兴本地的经济。听说你为振兴这个城镇尽心尽力,我也听到了这些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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