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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姑娘的17岁,就这样汹涌而至。
  第96章 逆反心
  闫家。
  屋漏偏逢连夜雨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烟袋桥今夜注定谁都不能安生。
  “跪下。”
  一声怒火中烧的呵斥,打破了良久的静默。
  闫肃肩膀不自觉抖了一下,摸不清父亲是为哪件事生气, 因为他今天犯的错太多了。
  于是乖乖听话,跪在了祠堂里的蒲团上, 双手掌心朝上举起。
  他请罚道:“爸, 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冲动用事, 不该顶撞世伯,还对您不敬。”闫肃一一陈述。
  他说完,父亲却没动, 依然冷眼俯视他。
  胸口鼓动的起伏频率, 能看出父亲已经在生气的最边缘。
  闫肃有点疑惑, 父亲虽然不悦,但气到这种程度,似乎有点过了。
  视线灼灼, 落在少年头顶。
  半晌, 森然的语气才随之落下来,父亲问:“你脚上戴的什么?”
  什......闫肃心头一震。
  糟了。
  闫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感到头皮发麻, 脸上的气色褪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他止不住心虚,偏过头去, 视线在脚腕处瞟了一眼。
  但见长裤严丝合缝盖在鞋面, 并没有露出脚踝,这让人尚存了一丝侥幸心理, 闫肃含糊道:“没什么。”
  闫父转身取来戒尺, 握在手里。
  “没什么?”
  意料之中一声脆响,戒尺重重打在闫肃手心!
  闫父手劲极大, 丝毫没有留力。
  闫肃吃痛咬着牙,俊雅的五官皱成一团:“没......什么,一个普通坠子。”
  闫父又是一记重罚落下来,抬手指着蒲团前的挂像:“对着祖师爷,说实话。”
  闫肃头埋得更低了。
  心里打定主意,死也不能说。
  他踏入祠堂前,想过父亲会罚他今日莽撞,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直接揭开了他最无法解释的秘密。
  打得人猝手不及,太突然了。
  少年脑子一片空白。
  他脑海中闪回过无数片段,快速推测出,八成是在冲火场的时候,与世伯们拉扯间被父亲看到的?
  可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吧。只要他咬死不承认,那就只是一个普通装饰。
  闫肃梗着脖子,暗自决意。
  父亲看着他,审视着。
  这个年龄的孩子大多都不太会藏心事,但自家儿子从小就比寻常小孩多一分沉静。
  火场外,儿子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手忙脚乱,看向那个打鼓小孩时的眼神非比寻常,便让他心生疑惑。除了一起长大的小婵丫头,从没见儿子跟哪个同学,有过这般交情。
  讲义气并不是坏事,他年轻时也有过一群过命的交情,本来当爹的甚至感到欣慰,看到儿子身上拥有对待朋友应有的赤诚。
  直到他看到,那孩子脚腕上的东西。
  闫父提醒道:“他脚上戴的,跟你戴的一样。”
  闫肃平生头一次撒谎:“只是一个饰品,大家都有,没什么......”
  “闫肃!”父亲抬起戒尺。
  他十成十的力气打在了儿子肩背上,闫肃咬了咬牙,感觉肩上麻了一半。
  父亲勃然大怒,声音悬在头顶,说出的话犹如利刃,尖锐的戳破少年强装出的空壳:“有错就认,谁教你的撒谎!”
  “当我老眼昏花还是没见过物件?那东西是一对儿,玉坠上雕的喜鹊纹,结绳缠的是同心扣!为什么不敢承认?”
  闫肃当即愣住。
  杨今予可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串脚链的设计,还有这层意思。
  不过说来也寸,这一代的小孩,已经不太研究这些古纹样的寓意了,不了解也正常。
  闫肃想到母亲是研究古画的,父亲爱屋及乌,自然懂的不少。
  他硬着头皮抬头,从父亲不可理喻的眼神里,看到一片灰色的堡垒,瞬息间塌落成一盘散沙,摇摇欲坠。
  少年如坠冰窖,手脚都没了温度:“爸,我......”
  良久,父亲长叹一口气。
  “小肃,好好解释一下,撒谎是不对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父亲突然放缓了语气,闫肃居然从里面听出了几分颤抖。
  父亲在害怕他会给出的结果。
  但闫肃辩无可辩,窗户纸已经捅到了这份上,没必要再编一个谎来圆谎。
  归根结底,全是他的错。
  他放弃了挣扎,半垂下眼帘,嗓音消沉灰败:“您打我吧。”
  “我要听一个解释!”闫父固执道。
  闫肃闭了闭眼,跪姿端正:“我没有解释,事情就是这样没错,我对杨今予有爱慕之情,和您对母亲是一样的。”
  “荒谬!”闫父攥着戒尺的指节隐隐发白,几乎要把那木杖捏碎。
  习武一辈子的硬朗老人,下盘差点要站不稳。
  闫父狠狠将戒尺摔在闫肃腿边,一脚踹在闫肃身上:“荒谬至极!”
  闫肃没有任何防备,连人带蒲团一起被掀翻在地。他又撑着爬起来,把蒲团摆正跪好。
  他低着头,轻轻呼出了一口悠长的气。
  说来也奇怪,在没有捅破窗户纸之前,他战战兢兢守护着心里的一方秘密,生怕一不留神就被看穿。
  但被这么当头一棒挑明了,他感觉反倒惧意不在,横竖都是挨打而已。
  说出来就说出来了,好像总要有这么一回的。
  一时间,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闫肃撑起,令他无比坚定,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叛逆。
  他想那股力量,是从杨今予身上学到的孤勇。
  闫肃抬眸,不卑不亢看父亲:“我喜欢杨今予,一个男生。您打我吧,怎么罚我都认。”
  闫父瞳孔微张,仿佛听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眉宇挤出了沟壑。
  随后又是一脚,将闫肃掀翻。
  这一脚似乎用尽了几十年的功力,闫肃感觉像被巨石砸在身上,他险些没喘上气。
  闫肃艰难地爬起来,继续跪好。
  闫父简直说不出话,重重喘着粗气,不敢相信他一手教养大的好儿子,给他上演了这么一出大逆不道的戏码。
  闫肃耿着脖子,试图讲理:“您要是不解气,怎么打我都受得住,也是我该受的,从小您就教育我,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他捂着胳膊与父亲对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但我应该有选择喜好的权利。”
  父亲苍老的眼珠直勾勾俯视着闫肃。
  那一瞬间他觉得儿子非常陌生,灼灼的眼睛里烧着火苗,里面呼之欲出一条峭直不屈的少年人的灵魂。
  是他老了,还是儿子长大了?
  闫父脚步微颤,往后退了两步,伸手伏在身后的太师椅把手上。
  “爸......”
  “别叫我。”闫父抬手按住眉心,只觉得头疼欲裂。
  “这件事我有愧于您,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要您不干涉我的选择。”闫肃微微俯身,对父亲摆出诚恳道歉的姿态。
  闫父低沉道:“不可能,闫肃,你现在就断了你的念想。”
  “我做不到。”闫肃回。
  “做不到也得做!你是闫家的独苗!”父亲气急攻心,高声质问道:“当着祖师爷的面,你要江家枪断在你这儿,是吗?”
  闫父两鬓的灰发散落下来,看起来像瞬间苍老了十年,明明是在发怒,却显得可怜。
  “不是的,还有小刀,我也可以收徒弟,我可以......”闫肃忙解释,可他越说越没底气。毕竟就在先前不久,他还跟父亲立誓考警校,大有不想接手武馆的意思。
  江家枪,真的会断在他这儿。
  “你可以干什么?我听听你还想干什么,一并说了吧。”闫父支撑到现在,气急反笑,精气神终于被抽离出体内,颤颤巍巍跌进太师椅。
  “对不起。”闫肃脖子塌陷下去。
  除了对不起,他没有任何解法了。
  祠堂内的长明烛闪烁着微弱的光,奄奄一息晃动着,发出窸窣燃烧的声音。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闫肃余光里,父亲的脚步动了一下,从太师椅里站起身。
  随后冷冰冰的语气落在他头顶,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嵩山。尹葵打完比赛回来了,你去跟着陪练,好好纠正一下你的作风。”
  “我能不去!”
  闫肃神情被埋进光线的斑驳里,只有背后微微用力握拳的手指,还在做着无意义的反抗。
  “头抬起来!你现在是怎么回事,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功课没见长进,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学了一身“好本事”。”
  闫肃猛得抬头,声线微颤:“您说谁不三不四?”
  父亲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睨着他:“闫肃,先前家里从来没干涉过你在学校交什么人,你也让人省心,但今年你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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