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他忽而下来含她的唇瓣,温软的唇两相黏合。
  她怔住了,“到底要做什么……先不要亲!”
  “乖乖,”他抽出手臂,就势将她放倒在榻上,俯下身子压着她含吻,吮着她的唇瓣不放,“这么聪明,从前怎么都没叫我知道。”
  “我跟你说了先不要亲!”她压低声音推开他,“倘若他醒了,这塔里所有的声音,他全听得见。”
  “听到又如何,还不是要用忘忧散。”他不管,故意下去又啄了一下,才摸着她的下颏,“说吧。”
  “忘忧散刚好可消除三月的记忆。我入宫,至今刚好两月有余。那么,不妨叫他失忆,让他脑子空空的回到我身边。然后我告诉他,此次任务,不仅是要杀皇上——”她食指在他胸口一点,“——还要杀你。”
  “杀我?”他挑着眉毛,笑出了声。
  “要杀你,他就无法阻止我去找你。你在我身边,他就无法时刻随在我身侧,我想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好。”他看着她用楚皎皎的脸,做着楚皎皎远远做不到的事,觉得分外新鲜有趣,“那我们见面,岂不方便多了。”
  “这件事,最万无一失之处在于,”她笑,“雾刀也怕往生门。他发觉自己失了记忆,必然不敢声张,因为他不知自己是否走露过什么。等到他拎着个空脑子回来找我,以他那性子,必然还要疾言厉色地诈我一番呢——”
  她捂着嘴嬉笑一声:
  “然后,我三言两语就戳穿他失了忆,他没办法,自此多了个把柄在我手里。并且,只是告诉他,多了个任务,而非换了任务。如此,上头线人给他的指示,也不会叫他生疑。而我——”她得意一笑,“就自由多了。”
  他埋首进她颈窝里笑了一阵。
  她一番话,字如连珠炮,句与句之间几乎没有间隔,不必费力深思,便是周全的主意,有点叫他惊讶。
  “那就这么办。”他在她锁骨上轻轻落吻,惹得她身上一阵痒。
  “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她捧起他的脸,认真望进他眼底,“清涟和远香呢。”
  他笑起来,“你说呢。”
  “我怎么说?”
  他撑起身子,笑着按揉她纤细的锁骨,“拷打了一阵,各自吐出了一点东西。不过,她们二人本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并不知道太多。怕她们怨恨你而生了异心,所以,”他直笑,“也早用了忘忧散。”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也想到了?”
  他道:“自然。”
  “还好你没有杀了她们。”
  清涟与她生得像,实在是她绝佳的替身。有清涟在,她才能无所挂碍地行动。
  他倏地又按住她吻下来,被她偏头躲过,她一把上去捂住他的嘴,“说了别亲了,话没说完呢。我们回宫——”
  “回宫一切如旧。”他被她捂住下半张脸,黑绸覆住的睫毛微微眨了两下,不容推拒也不容置疑,“我想你时会去找你。平日见面,礼貌点个头便是,私底下见面……”他轻轻拨开她交叠的
  衣领,“……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她长吸一口气,叹息。
  “你就不能忍个几月?”
  “不能。”他斩钉截铁,“莫非我忍得还不够?”
  她没话可说了,扶额叹了一口气。
  忽而门被叩了两下。
  云垂在门外急急道:“掌门,有要事禀报。”
  顾止闻言起身:“什么事。”
  云垂:“皇上派来的亲军,今晨抵达了无量山,正在山门前等候。”
  南琼霜缓缓自榻上坐起,推开衾被,与他对视一眼。
  云垂:“统领亲军的常何将军说,京中局势紧张,摄政王与皇上不和,皇上下旨,今日务必请掌门和娘娘回宫。”
  她两手撑在背后,轻轻呼吸,只想了片刻。
  “先回去吧。”她抬起眼,“圣旨送到了山前,不论如何不能再拖延了。”
  他默然不语。
  良久,他道,“我回不去。忘忧散的方子不可外传,交予他人去办,我不放心。”
  “那我先回去。”她伸出细腕,要他将手铐解开,“亲军都派到了山前,皇上恐怕已是龙颜大怒,再拖不得。你我今日至少要先回去一人。”
  顾止垂着眼睫,半晌,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字也未吐。
  最后,终于悠长一叹,自袖中摸出一把小钥匙,咔一声,解开了她双腕上的铁铐。
  她转着手腕站起身来,白衣迤逦着随她下了榻,拖在地上。她往窗子底下看了一眼,道:“叫他们把我那日上山的衣裳拿来,派两个侍女上来替我梳妆。你之前搜走的那些玩意儿呢?”
  “什么?”
  他回身看她。她站在窗前,窗外一片苍碧色的茫茫群山,天色更亮了些,映得她白衣有些泛蓝,她毫无心伤地垂首往外看。
  又是这样。
  只要她想起她的任务,想起往生门,想起洛京的那些事,她顷刻就会把他抛到脑后。
  即便以后在宫中日日相见,恐怕,四象塔上的她,他也再见不着了。
  “我的戒指、暗器和药丸。当日长生泉内,你从我身上搜走的所有东西。”
  他压下心酸,握着刚从她腕上解下来的两只铁铐,一下一下难舍地抚摸着,“云垂。将娘娘的东西都取来。来个侍女,替娘娘梳妆。”
  “是。”
  “我们回去之后,”她按揉着因一直被锁住而泛红的手腕,去镜中仔细检查了肩颈的吻痕,“一切以大局为重。你顾你的一山二虎之局,我顾我的任务。”
  “你到底……”他回身看她。
  他话不消说完,她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我还得想想。回了宫……再给你答复。”她坐到镜前,镜中明明都映出了他的脸,可是,她只顾着拿发梳梳头,连在镜中看他一眼,都懒得顾及,“关键在于,往生门是否会守信。此事确定了,叛与不叛,我才能下决心。眼下,我拿不准,须得多方探听些消息,方有定论。”
  “不过……”她的梳子停了下来。
  “不过什么。”他真受不了她那种界限分明的态度。
  她叹了口气,“不过,当年天山之祸……是我欠你。即便我不叛,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会给你。”她将梳子搁到桌上,转身去戴云垂递来的蛛罗丝的戒指,“只是,不能现在就给。”
  他默然站起身。
  云垂当即垂首退下。
  他的身影映在镜中,长衣如墨,人仿佛一道阴沉而难缠的影子:“霜儿。倘若你不叛,即便你将一切都告知于我,我也无法同你在一起。”
  房间内一阵整理首饰衣物的窸窣声,无人回答。
  她站起身来。侍女们环绕着她为她更衣,她只是垂着长睫,由着她们将她的白衣褪下。
  她那种沉默,如今,他隐约明白。
  倘若她不想叛,即便要以两人一刀两断为代价,她也还是不会叛。
  她是爱他。但她,不会容许情爱,动摇她的任何决定。
  虽然,白衣褪下,她满身吻痕斑驳,密密麻麻。
  他胸中一阵难以出口的淤塞和不安,走去窗边,难以自控地抓着木椅的椅背,带点自虐的快感,拿木头狠狠硌着指骨。
  “今日我先走了。”珠花步摇一支支插进她逐渐挽好的发间,她对着镜子检查两侧珠花的高低,“回宫,说要两人如常,也千万记得大局为重。若要冒险,便先不要见了。紫禁城不比别处……”
  “你不准见他。”他骤然打断,语气近乎粗暴,“不准跟他私会。同他少来往。跟我顾忌着大局为重,不准我见,怎么天天同他湖上私会?”
  “我同他……”她听出他语气不对,“我同他什么也没有。何况,紫禁城内,皇上占一小半,其余一大半,全是摄政王的。下人们最懂得投诚,皇上又待人残暴,不得民心,谁会为了皇上得罪摄政王?于大局无碍,自然无妨。但你我……”
  她回身看他一眼,“你我同是皇上的人。稍有不慎,谁也没个好。”
  他今日才明白,她这个人,做事,只讲头脑,不讲感情。
  他笑起来:“我并非问你如何敢天天同他见面,而是问你为何同他见面。”
  她在镜中眨了一下眼,缓缓戴上了翡翠耳坠。
  为何?
  她鲜少能有个不必演戏又脾气相投的朋友,加之他地位高、权柄在握、又不对她端贵胄架子,她为何要连朋友也不做。
  她没接话,梳妆完毕,站起身来。
  “我同他当真什么也没有。并且,一切以大局为重,摄政王的支持,能得到手,为何不要。”
  她最后理了理裙摆,侍女们列行鱼贯而出,她将金环一只只带上,刚一抬眼,从镜中见到他走去,无声地合上了门,“怎么关了门?”
  腰间忽然箍了一圈手臂,接着双足就腾空了,她惊呼一声,骤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重重摔在凌.乱的衾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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