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做梦。”他凑近,她忽而感觉双唇被他含进了唇间,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映着她错愕的脸,半阖下来,“你别想了,乖乖。”
“我会去找你。想做的时候会做。你躲我也没用。不管在哪。”
“皇上?我何曾惧过他。自称一句臣,不过赏他两分薄面。他若不招惹我,我保他的皇位。他若坏我的好事,夺我想要的人,别怪我拿他饲虎作乐。乖乖,你要晓得——”
他睁开眼,眼里一丝旋墨般的迷恋,黑而旖旎:
“——我容你同他做戏,愿意看着你们卿卿我我,不是惧怕他,而是惯着你。”
“所以,乖乖也别太得寸进尺了。”他轻轻在她唇上啜吻,“好么。”
她被他覆在背后的手掌按得又贴进了他怀里,任她如何推,也推不开,刚喘了两下,他又循着她颈侧落吻,密密地往下啄,剥开了她的领子。
“怀瑾……!”
“还有,乖乖。”他一面吻,一面剥,半睁开眼睨她,“你今日不对。那只死苍蝇,还跟你说什么了?”
“只说了要回洛京等我……”她又被他按在了榻上,忽而两手被交叉着扣住,高举过头,“你别……还有几天就回宫了!”
“除了这句,还有呢。”他埋首进她怀里吻着,不管她如何哄劝也不顾,“还说什么了。又逼着你做什么事?”
“没有逼我做什么。你等一下……!”
“你不说,便是他威胁你,不准对我说。”他道,“是不是。”
若是,还好了。
雾刀的话,她此生都不希望顾怀瑾听见。不是雾刀不准她说——而是她自己,死也不想说。
“你方才说,不准我杀他,是为什么。”
“事情没有那样简单。往生门各部各司其职,相互制衡,他忽然死了,后面一大堆麻烦事——”
他在纷杂吻痕之间又吮出几团红痕,“那么,我抓着了,给你留个活口回来,你喜欢么。”
“你别!”她惊慌睁开眼,“别去找他!放他走吧,别留他在这了。”
“怎么,你这么怕他。”他笑了一声,“当年天山之祸,我怨你只有一分,恨他九分。他来了我无量山上,放走?”
他替她将衣领合拢了,倏地披衣起身,玄黑长衣鼓扬起来又飘然委地,衣摆的暗金刺绣丝缕流光,“即便是你替他求情,这条畜生,我今日也必不可能放走。”
“乖乖,你在塔上,若得闲,给他挑条链子吧。”他系好了绸带,回身一哂,“免得日后做你的狗,拘束不了,惹你烦心。”
顾止走了。
南琼霜独自一人躺在榻上,从未如此忧心忡忡。
雾刀,到底跑了没有。
倘若他被顾怀瑾抓住,即便不死,也要受一番惨无人道的酷刑。
雾刀那个人,虽说忠于往生门,但更加忠于自己。只要顾怀瑾刑用得重,重到他认为叛门也不过如此,他定然什么都说了。
甚至,可能还不需拷打。只要他察觉了她对顾怀瑾的那点情意,那么,单纯为使她美梦破灭,他也愿意说。
如果雾刀真落到了顾止手里,什么都完了。
她在榻上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不过,她带点自虐般的快意,想,他得知一切,未尝不是好事。
危楼一般的爱。根基不稳,半真半假,夹杂着太多蒙骗和隐瞒。或许,这种爱,本也要有破灭的一天。
如果早晚也要破灭,不如趁尚未酿成大错,早日结束。
她侧躺在枕上,手揪着胸前衣襟,只觉胸中血管牵连着心脏,一扯一扯地痛。
四象塔内,夜深了。
整个夜里,她竖着耳朵听塔底下的动静,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地等了半夜,几回误听见他要塔下侍卫开门的声音,一骨碌坐起来,抱着被子等了半天,才知是听错。
提心吊胆地等了不知多久,终于倒在衾被中,睡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睁开眼。
窗外晨光熹微
,时辰还太早,天青得生涩,几根金光捅破晨雾,映得无量山千重峰一片茫茫金辉。
窗下,木椅上坐了一个人。缚着绸带,静静斟茶。
她心里突地一跳,仿佛行走在悬崖边的人,一瞬踩空,终于坠了崖,一阵胃酸。
“怀瑾。”
“嗯。”他声音倒是温煦如常,“醒了?”
神色太体贴,声音也好脾性得过分,她愈发七上八下,不知是他一贯的那种温柔,还是风暴前不善的宁静。
她推开衾被,缓缓坐起身,听见自己心脏嗵嗵直跳。
坐起来,才看见,地上扔着一个巨山般的大块头,手被扭绞着剪在身后,浑身绑着胳膊粗的铁链,缠得跟只蛹一般,脸着地,气息奄奄地阖着眼。
“这么大一头畜生,一直跟在你身边,我竟然不曾发觉。”他吹着杯中热气,水汽蒸腾起来,掩住他晦暗不明的脸,“真不明白我当年在干什么。”
“他……”
他对你说了什么?你现在又知道多少?
她没敢问,垂下眼,静静等他说话。
“不过,他善于潜伏,却没什么内力。”他拈着茶盖刮茶杯,“似乎是只能躲,不能打。怎么回事?”
她盯着地上死狗一般的人,捏紧了膝上衾被,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沉默。
当着雾刀的面,她如何敢说。即便他晕着……
即便他晕着,她也怕。
她咬了咬唇,“你把他挪出去。他在我面前,我……我说不了。”
他有点诧异:“他几乎气绝,你还是怕?”
她挣扎着摇摇头,往床榻深处缩了缩。
顾怀瑾长叹一声,搁下茶碗,修长的手伸去窗外,啪一下,打了个响指。
少顷,云垂会意,从塔底下上来,恭恭敬敬将雾刀拖出房间。
顾怀瑾起了身,坐到她身侧,将人揽过后背搂在怀里,下巴搁到她头顶,握着她胳膊的手,大拇指一下一下轻抚着。
“拖到塔底,拴住,门锁紧。”他下令,“人若是跑了,你们一个也不用活。”
她依偎在他怀里,被他层层叠叠的袍袖裹着,略略抬头,便看见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一时心安得有点鼻酸。
他是不是还没从雾刀那听说什么。
“好了。怎么怕成这样?”云垂将门关了,他立时垂首下来吻她眉心,耐心哄着,“没事,没事,我在呢。”
她颤抖着双睫,叹息一声,才发觉自己细细打着哆嗦。
要在雾刀面前泄露实情,她不论如何,难以心安。
“乖乖,”他道,一面捧着她的脸摸着,去吻她的眼睫,笑,“怕什么。谁敢来,我保你。”
她红着眼睛往他颈窝里钻,抱住他不肯撒手,有点哽咽。
“别怕,别怕。说吧,怎么回事。”他拍着她的背。
她抓着他的袖子,终于压低声音开了口:
“往生门内,刺客与教引相互牵制。刺客们能打不善藏,教引们会藏不善打。他们这群人,自小就被废了练武的气脉,会招式,没内力,专精轻功与匿影术。”
他笑了一声,“没内力。怪不得我当年发觉不了。”
她点点头。迟疑一瞬,还是忐忑开了口:“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第134章
“什么也没说。”他摸着她的腰,摸得她腰上热乎乎的,“我哪知道他如此羸弱。这么壮的家伙,我没收力。谁想,一掌就差点拍死。所以,没来得及。”
她终于放下心来。
“你打算拿他怎么办?”要审他吗?
“这要问你。”他垂首下来蹭着她的头,“你想怎么办?如果杀了他,有诸多麻烦,那就留着。”
“关键在于,即便他死了,我很快就会有新的教引。雾刀带了我十几年,至少我们知根知底。他脑子笨得很,我若想要他做什么,略施小计便是了。并且……”
“略施小计”。
他忽然听得笑了。
当年的皎皎,天真单纯。不想,正主竟然是一个机心巧妙之人。
单纯固然不坏,冰雪聪明,却是更好。
他揉揉她的脸,凑近去贴了贴她的双唇,吻得她一愣。
“干什么。说话呢,别亲。”
他声音含笑,“没忍住。你说。”
“并且,他平日负责与线人往来联络,这些事,门内为控制我们,从不允许我们插手,我也不知他上头的线人是谁。所以,最好还是不要杀他。如果可以,要他为我所用。不过,这要稍微难些。”
她一条一条说下去,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计数,忽然抬起眼来问他:
“你们天山当年的忘忧散,你还知道方子吗?”
“忘忧散啊。”他笑,“有。”
“那就用忘忧散。是不是能消除三个月的记忆?”
她话一停,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偏着头贴到了她鼻尖前,近得呼吸相织,懵了一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