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以前怎么折腾都不会有大事,如今有人在乎,这身体反倒是矫情起来了。
可这话怎么听怎么没有说服力,偏偏叶渡渊还不能反驳,省得这人病中还要想方设法安慰自己。
“好,那你睡,我留下来陪你。”
握紧他的手,叶渡渊侧身在床边坐下。
这段时日他从不留宿,主要是阿娘也不知是不是心里过不去,每晚都会亲自给他送安神汤,不想留下破绽,只能每晚回去。
“真的没事,你回去,明日再来,我肯定就好了。”
楚云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他怎么会不知道阿渊的为难,只是不想提。
可叶渡渊倔脾气上来的时候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九福,回去说一声,今夜营中有事,我就不回府了。”
这话徐夫人要是真有意深究,派人去看一眼,根本藏不住,偏偏她今日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听到这里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甚至让九福也回去伺候。
九福可没有凑热闹的想法,应下就跑,不给自己也不给主子添堵。
既然要留下来,总不能在榻边坐一宿,楚云峥撑着身体往里挪了挪,轻拍身侧,“上来吧。”
这一幕与三年前重合,只是里外交换,谁守着谁也在互换,唯一没变的大抵就是那份真心了。
叶渡渊上了榻,侧过身面朝楚云峥,盖着同一床被褥,他往里凑了凑,抬手想把人揽怀里抱着。
胸膛上却被一只手抵住,不让他靠太近。
眼神一下子变得委屈,他是懂怎么拿捏他家岑溪的,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半点没有在外人面前的那幅冷面。
反差感大极了,可楚云峥还就吃他这一套,放轻声音解释,“我这是风寒,别染上了。”
说到这个,叶渡渊非但不躲,还凑上去偷亲几下,“没事儿,我身体好,染不上。”
之前在雪地站一宿都没半点事,哪儿就那么容易生病。
想到这个他的眼神有点暗淡,趴在楚云峥的肩上不动了。
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楚云峥也就不再挣扎,由着他抱了。
没人能问得出叶渡渊不想说的事情,便是他都不行。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很快调整好情绪,叶渡渊抽出一只手伸到被子外面,连人带被子一起圈进怀里,还非常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
这是把他当孩子哄呢!
楚云峥无声笑了笑,倒是顺从他心意的闭上眼,虽然没有睡意但格外安宁。
等背上拍打的节奏缓慢下来,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沉稳,他才重新睁开眼睛,很小幅度地抬头,用眼神描摹着身边人的睡颜。
眉骨处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多了岁月浸染过的味道,眼角有与年龄不相符的细微纹理,手指贴上去能够感受到。
虽然叶渡渊极力想表现出对那三年时光的忽视,想证明自己还和当年一样,可言行之间总有疏漏,楚云峥清楚的知道怎么可能一样呢。
凡事都有痕迹,谢铎并没有输,但叶渡渊的爱或许可以险胜。
楚云峥能做的太少,不过是相信他。
头部一直在撕扯着疼,闭眼都不能缓解,闻着周身熟悉的味道,他选择忍耐,哪怕是睁眼到天明。
第35章
叶渡渊早上一向醒得早, 睁眼的时候怀里人呼吸轻浅却安宁,他小心翼翼托住对方的头,慢慢把手臂抽离。
受力的支点酸麻一片, 完全动不了, 他用力捏了捏慢慢缓解,感觉好些了才低头碰了碰楚云峥的额头。
替他把被子的边角都掖好,叶渡渊又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出门。
外间的门被推开, 秦氏提着食盒进来,看到叶渡渊下意识想问声公子,却被对方一个手势示意她噤声。
前几日叶渡渊替秦氏的丈夫在城中谋了一个轻松体面,酬劳还高的活计, 不用累死累活还能空出时间来看顾家里,郑家上下对此感激不尽。
是以秦氏每日会特意多做一份早膳送来, 食材是乡间现采的,一些名贵的则是叶渡渊每日让人从城中运, 言明量管够, 他们一家也可以同食, 只求尽心。
没在晨间见过这位爷,秦氏初觉诧异,但几日相处下来, 也不像最初那样怵他,压低声音道, “没有备您的早膳, 家中还有,我再回去取。”
“不用,我不在这儿用膳。”
叶渡渊边说边用眼神示意秦氏和他出去。
到了院子里,冷风一吹更是清醒, 声音也不用再刻意压低,抚平袖口处的褶皱,偏头问,“最近,他胃口好不好,要是哪一样能合他心意,劳你记下来,多做一些。”
也就对楚云峥的事,叶渡渊才能如此事无巨细地上心。
问及这个,也多亏秦氏足够上心,有留意过,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叶渡渊也一直耐心在听。
“楚公子最开始的时候用膳不多,说是吃不下,后来好一点,现在一般半碗雉羹,五六个饺饵,近午时还能用一两块糕点,喝些骨汤。我家那口子擅长捕鱼,我前些时日做的鱼糜饼,公子也赏脸用了不少。”
听起来多,但对于一个成年男子,尤其原来还是习武之人来说,并不够分量。
心下有数后,叶渡渊从腰间扯下一个对牌,递了过去,“要是有事去城里御史府,拿这块牌子,门房会带你来见我,我若不在就去城外军营,说找叶将军,多的不必提。”
御史府,叶将军。
秦氏被这几个字砸昏了头,只是凭着本能伸出双手去接,木牌落到手里才想起一些平日里听到的闲言碎语。
控制不住自己跌坐在院中的石椅上,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哪里能有接近勋贵的机会,吓都吓得半死,秦氏捧着牌子的手止不住颤抖,想问什么也不敢开口。
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叶渡渊却并没有屈尊低头,语气很平但不冷,已经是看在岑溪的份上尽可能亲和,“只要你足够尽心,该你的好处不会少。”
太好说话反而不方便拿捏,有距离感才好控制。
叶渡渊丢下这句话让人自己消化,转身出了院门。
听着脚步声消失,意识到人已经走远,秦氏才找回失去的声音,拍着胸口给自己放松,嘴里还念叨着,“天爷啊。”
街坊间多流传叶家这位小将军骁勇嗜战,刀下亡灵不可尽数,为人更是冷血,真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更有甚者说他狼子野心,早晚要做这倾覆天下,霍乱江山的罪人。
和这样的人物沾上边,秦氏这样的农家妇瞬间就慌得六神无主,跌跌撞撞地回家与夫君商议。
叶渡渊上马并未直接回御史府,而是绕道去了城外军营,翻身下马后直奔演武场,挑了杆顺手的枪,点了几个将领,操练一番。
“主上何时来的。”
木槿生听人禀报,匆匆赶来,又特意站在场外看了一会儿,叶渡渊在演武场上才是最雄姿英发的。
“有一会儿了,瞧着心情不好,压着几位将军教训了许久,不太像点到即止。”
难得有主帅动手的时候,围观者甚众,叶渡渊也并不阻止。
让军中这些年轻一辈有目标,有激励对象,是件好事。
火气确实不是一般的大。
木槿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就更不会去劝阻,只是旁观等他自我消解。
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叶渡渊握拳活动了一下手腕,听到骨骼拧动的声音,才挥手示意到此为止。
离开前留下一句,“你们继续,今日胜者另行有赏。”
这么看,心情也不算差。
从人群中默默退出,木槿生跟上他的步伐,将提前备好的水囊递了过去,里面的水温度刚刚好,非常适宜。
叶渡渊接过灌了两口,水珠混着汗珠顺着侧脸往下滑,经过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最后隐没在衣领里。
小麦色的肌肤在晨光里格外英气,消耗过精力的他看上去更精神了。
也难怪,他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和意中人相拥而眠自然也少不了看得到吃不着的煎熬,可不就是一腔邪火憋得慌,不发不快。
叶渡渊抬袖,随手擦去身上的汗水,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叮嘱道,“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昨夜我是宿在营中的。”
九福之前有句话并不完全是在骗楚云峥,他与木槿生关系确实不错,至少这位军师他是信任的。
察觉到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木槿生眉心微皱,但面上不显,从容应下,“好。”
几案上的军报分类成摞,木槿生只负责归类,批阅还得叶渡渊亲自来,这几日落下不少。
原以为他是情绪上未能平复,想躲几日,如今看来倒是不像。
“最近后辽和夷族有异动吗?”
叶渡渊翻阅着边境诸城守将写的近况,倒是没什么大事,都很安宁。
没有听到回应,抬头看到一向严谨认真的人竟然在出神,一本折子贴面丢过去,擦过发丝,唤醒了木槿生游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