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猛然回神,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文书,重新放回案上,好脾气地道歉,“对不住,主上刚刚说了什么?”
无心责难他,叶渡渊重复了一遍问题。
“后辽一直蠢蠢欲动,屡屡犯边,但都是小打小闹,构不成威胁。依某拙见,耶律璟一直在观望主上您和云京的动向,想要坐山观虎斗,又或者是肖想渔翁之利。”
三年前,后辽被永安侯连下五城,被打得节节败退,险些连王都都守不住。而今年夏,辽王耶律鹤山因旧伤逝世,而今王座上坐的便是年轻的王,耶律璟。
“蛮夷庶子,倒是敢想。巡防不可懈怠,重要的关隘适当增兵。”
叶渡渊轻嗤一声,并不将这份威胁放在心上,但也不会掉以轻心。
并不是他要替灵帝守这江山,而是当年他父兄守下的疆土,一寸他都不会让。
叶氏英魂盘旋在这北境的风里,便是要料理昏君,也不会让外族有可趁之机。
处理这些事,木槿生绝对信得过。
“夷族呢?”
比起一直贼心不死的后辽,叶渡渊更关心这域外小国的动向。
因为当年,和灵帝勾结的就是夷族,害死他兄长在先,构陷他父帅在后。
谢铎有罪,夷族也不无辜,若说仇怨,谁都躲不过。
提到这个,木槿生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大抵也是觉得荒谬。
他走到叶渡渊的身侧,从一堆最不起眼的文书里抽出一封信笺,放到桌子中间,“夷族,给主上您,寄了一封信。”
又是信!
这两样叠加在一起只会让叶渡渊感到无可遏制的烦躁。
目光落到微微泛黄的信纸上,在情绪和理智博弈之后,还是选择拆开看看里面究竟能写点什么。
越看叶渡渊越觉得可笑,一个只知道摇尾乞怜的墙头草,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满纸的奉承和谄媚,叶渡渊把信纸团起来丢到一边,抬头带着笑意问,“你觉得半个月的时间,够我攻下那个弹丸小国吗?”
听起来像是戏言,但看着他的眼睛,木槿生知道他是认真的,而且也不是要征询自己的意见。
喜欢挑战和刺激,沉静外表下有他读不懂的偏执。
木槿生一直觉得他所看到的不是真正的叶渡渊,但这人真正的模样又没人能窥见,至少他不能。
“急行军,不计代价的话,半月足矣。”
这是叶渡渊想要的答案,那木槿生就如他所愿。
“好,那你看好路线,定好计划,半月后整军,争取除夕夜前能归家。”
敲定好这件事,叶渡渊就像谈论气候一样稀松平常,可见外人传他嗜血喜战,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还有事要说?”
见他站着没动,叶渡渊又分了些目光给他。
“狱里还关着一个人,这么久主上都没顾得上管,我想问问该怎么处理。”
这人自然就是先前与灵帝一战,叶渡渊亲自擒回来的先锋——林煜了。
倒是把他忘了。
木槿生不提,叶渡渊是完全将这个人抛诸脑后了。
按照常理,两军交战,不斩降将,既是俘虏,若是有能力又真心归降,那也能用。
“你看着处置吧。”
这些他不放在心上的人和事,怎样都好,处理完手上的事,还得回府一趟。
时间上,总觉得不够宽裕。
“林煜的父亲,是死在平城之战,何将军手里的。”
这倒是隔着杀父之仇,那再有能力也用不得,“那就杀了。”
在这件事上,叶渡渊格外冷酷,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好。”
将能扔给木槿生决策的事都抛出去,叶渡渊抽空回去给徐氏请了个安,最意外的是徐氏竟让他若是无事,不必天天回来。
男儿当以大业为主,平日里就是宿在营中也无妨。
这倒是与他行了方便。
天色渐暗,楚云峥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看枯树,估摸着时辰,那人当是不会来了。
“怎么又在院子里坐着,风寒不想好了!”
第36章
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 配上那爽朗的笑容,楚云峥一时看花了眼,等人走到面前才回神。
“这个时辰, 怎么还过来, 来回跑也不嫌折腾。”
近看才瞧出叶渡渊眉眼间的疲惫,他自是万分心疼。
写在脸上的情绪太好懂,叶渡渊故意逗他, “你若不想我来,那明日便不来了。”
“行啊,正好我带九福出去转转。”
不入他挖好的陷阱,楚云峥应对自如。
“无情。”
叶渡渊笑着从怀里掏出捂了一路的糖炒栗子, 还是热的。
九福这段时间空了就去街上闲逛,立誓不错过任何一个美食, 他推荐的味道不会差,而楚云峥恰恰喜欢甜的。
拿出来也没放他手上, 叶渡渊用另一只手贴他的颈侧去感受温度, 低热和正常体温的界限有些模糊, 他认真试了好久都没得出一个结论,“不烧了吗?”
“不烧了。”楚云峥把他的手拉下来握住,“进去坐吧。”
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 叶渡渊一踏进去就被热气逼得想往后退,他其实一向耐寒, 不耐热。
今日大概是九福听了和梧的建议, 要给楚云峥捂捂汗,炭火加的格外多。
余光瞥到他额角渗出的汗,楚云峥拿过炭盆旁边提前备好的沙土准备往上盖,压一压火苗, 但还没动就被拦住,“不用,我不热。”
手指从他额前划过,指尖的晶莹在烛火下格外明显,楚云峥把手抬到他眼前,“没有说服力啊,叶将军。”
握住他的手指,“你也不嫌脏。”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叶渡渊把栗子放到桌上,张开手就站到楚云峥面前,“那是有点热,你帮我宽衣。”
这是吃准了他不会拒绝,楚云峥也确实如他的意,取下他披在身上的大氅放到一边,手指又开始解外袍,把最外面这件也脱掉,应该就不热了。
叶渡渊全程带着笑意看他,任由他把自己剥干净。
但楚云峥只脱了两件就拍拍他的肩,“好了,等会儿该觉得冷了。”
而后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凑近闻了闻,“贴身的衣物没换吗?”
“没顾上。”
猛然想起什么,叶渡渊抬手也闻了一下自己,早上没少出汗,闷了一天,怎么会没味道呢。
耳根罕见爬上一抹红,他后撤两步拉开距离,欲盖弥彰道,“我去沐浴。”
没等他慌乱的脚步迈出去,楚云峥就挡在他面前,有些无奈,“急什么,换洗衣物不拿,等会儿光着出来吗?”
“没带。”
之前没想过会在这里留宿,自然是什么都没准备。
“那就先穿我的。”
先前在街上买了不少,还有很多都是只过了一遍水,新的。
把人带到衣柜前,楚云峥让他自己挑。
打开衣柜门,看到大半纯白的衣物,叶渡渊微怔,这几日是他忽略了,倒是没关注,岑溪何时喜欢淡色了。
想到那就要问出口,他偏头看向靠在桌边的楚云峥,提起一件白色的外衫到胸前比划了一下,“三年不见,你的偏好变了不少。”
眸光落到那件衣衫上,楚云峥知道他在说什么,笑容变得很淡,也没有敷衍过去,而是直白地道,“难道不是你更喜欢淡色吗?”
他这话一出,叶渡渊听了都有些懵。
自己更喜欢淡色?
这绝对是无稽之谈,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他明明都更偏向赤玄两色,大气尊贵。青白二色适合那些成日吟诗作对的读书人,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不可能,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淡色了。”
这话叶渡渊说来是一点都不心虚,因为他确实不喜欢。
闻言楚云峥的脸色更冷了,不喜欢还能夸出口,看来确实是很欣赏了。
敏锐地察觉出对方情绪不对,叶渡渊放下手里的衣衫凑过去,“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楚云峥忽然又觉得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眼了,一点都不像他了。
罢了,喜不喜欢也都不重要了,至少他感受到的爱意都不是假的。
“没有,你去沐浴吧。”
见他不想多谈,叶渡渊也不勉强,但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等改日去盘问九福,看看能不能窥见一些真相。
“好。”叶渡渊去之前把栗子放到炭盆边暖着,还不忘叮嘱他,“别自己剥,等会儿我来。”
屏风之外,水汽蒸腾,叶渡渊一勺又一勺的往自己身上淋水,取了些皂荚,认真搓了搓。他本来是不太在意,并非不爱干净,只是觉得男子不必那样讲究。
现如今,倒是不行。
套上楚云峥穿过的亵衣,湿发散在身后,滴落的水珠晕染出一片,衣服紧贴的地方显出紧致的背肌,前襟将开未开,他的衣服套在叶渡渊的身上,略有些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