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周太医叹了声,“大抵是如此了。”
堂下有夫人奇道:“敢问太医这膏药是在哪儿发现的?好端端的来,柳夫人为何会带这东西在身上?”
有宫女上前回话说:“方才是奴婢帮柳夫人清洁身子的。这膏药并不贴在柳夫人身上,而是在袖袍处寻得。”
宜妃森冷道:“不用问也知道,柳夫人来时和去时乘坐的是同一辆马车,要是她来时身上就贴着这玩意儿,那马儿只怕才出镇国公府就得发了疯,怎会这会儿突然发作?”
言外之意,这膏药是柳夫人下了马车入了驿站后,才被人贴上去的。
皇后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向云熙问道:
“今日柳夫人都近身接触过谁?”
云熙想了想说:“柳夫人是来送瑾贵人的,自然和瑾贵人说过体己话。”
“不会是她。”皇后笃定道:“瑾贵人深居宫中,她如何能得了这样的脏东西?”
云熙又向驿站的伙计问道:“各家夫人都来得早,你可瞧见柳夫人在这之前还跟谁接触过?”
听得这话,堂下坐着的邵夫人已然变了脸色。
而那伙计的目光,也是在房中绕了一圈后,不假思索地追逼到了她身上,
“宫中车马还未来时,邵夫人......曾去过柳夫人的隔房,与她说了好一会子话。”
邵夫人听得指认,只觉殿内不知从何处钻进来了一阵寒风,贴着她的脊梁直往她心口钻。
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才发觉周遭诸人的目光几乎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那眼神中裹着清晰可见的怀疑,逼得她心惊肉跳,忙不迭解释说:
“我、我没有!”
她看着皇后冷若数九寒霜的脸色,强自镇定道:
“臣妇是去见过柳夫人,可臣妇从不知什么母马的浸液,更没有往她身上贴什么膏药......”
“母亲!”
贞妃截断邵夫人的话。
她看了半天的戏,这才明白过来,今日这戏台子原是有人专门给她搭起来的。
她霍然起身将邵夫人护在身后,梗着脖子逼视着皇后,话里有话道:
“母亲没有做过的事,没必要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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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都有嫌疑
整个后宫敢这样明着呛皇后的,唯有贞妃一人。
从前她放肆无状,皇后只当她是在野犬乱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罢了。
可今日这么些朝廷命妇都在,为正中宫威严,皇后哪里会容她。
她脸色沉郁如冬日阴翳下的寒潭,话里藏锋道:
“贞妃这话错了。邵夫人与柳夫人私下再是不睦,哪怕撺掇着中书令挥刀杀到镇国公府上,这事自有大理寺与刑部会主持公道,的确不必与本宫解释什么。
可今日事事关皇上安危。云林道是御驾往温泉山庄去的必经之路。有人暗中在铁链围栏上动了手脚,便逃不脱谋害君主之嫌。”
她顿一顿,目光凌厉落在邵夫人身上,
“所以今日邵夫人便是再不想答,也必须要给本宫一个解释。”
“母亲别理她......”
“好了。”
贞妃一味拦着邵夫人,可邵夫人也是实在心疼自己的女儿。
贞妃脸上的巴掌印才消下去,但嘴角的破溃尚结着痂。
邵夫人知道她脸上的伤是因何得来?
不就是因为对皇后无礼,才讨了太后的打吗?
今日皇后当着这么多朝廷命妇的面,也不可能由着她放肆。
她要是再辩两句惹恼了皇后,说不准又要讨了罚。
左右邵夫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没有做过的事,也不怕跟人解释不清楚。
她起身毕恭毕敬向皇后福一礼,兀自镇定道:
“皇后娘娘明鉴,臣妇今日的确见过柳夫人,可与她也不过是闲话几句。
至于皇后娘娘说臣妇与柳夫人不睦,确是无稽之谈了。大家都是朝官的女眷,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辅佐皇上,哪里会有内斗一说?
退一步讲,又如皇后娘娘所言,即便臣妇与柳夫人积怨已久,恨不能夺了她的性命。镇国公府就在上京,臣妇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要害她的机会多得是,何必这般大费周折,反倒引火烧身?”
邵夫人语气平静,皇后待她自然也是和颜悦色,
“本宫并非是要怀疑你什么,只是除了瑾贵人,今日与柳夫人单独接触过的就只有你一人。”
皇后面露难色,纠结之态显而易见,
“周太医方才呈上的脏东西,瑾贵人身处宫中难以得来。便是得了,她也没有能耐连通宫外,让人将云林道的锁扣都浸了碱水。
柳夫人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里应外合蓄意谋算。难不成镇国公府还会纵着她,去害了当家主母?”
皇后摆事实讲道理,句句不提她对邵夫人的怀疑,实则字字都在加深她的嫌疑。
邵夫人难以自证。
她现在只恨自己今日被猪油蒙了心。
前段时间镇国公父子得沈晏辞重用,屡立战功不说,还得了沈晏辞许多嘉奖。
孙氏也跟着扬眉吐气,在她们这些贵妇间耍了好一通威风。
也就是前两日,前朝传出消息,沈晏辞听了中书令的主张,此番不打算对捐毒开战。
镇国公父子俩原本摩拳擦掌,打算再上前线立功,这下子满腔热血落了个空。
也是难为了孙氏之前的威风。
邵夫人看得笑话,这才赶着要去孙氏跟前说几句腌臜揶揄的话。
不然以她的性子,见到孙氏躲还来不及,怎会巴巴儿跑去她房中寒暄?
房中极暖。
面对皇后的问询,邵夫人被逼出了满头细密冷汗。
她窘迫伸手擦去,刚要回话,听贞妃赶在她前头说了句,
“依着皇后的说法,只要今日私下里与柳夫人走动过,母家又能在上京帮衬之人,就都有算计柳夫人的嫌疑了?”
她抬眸看向皇后,满殿烛光衬出她眼底不加掩饰的讥诮,
“那么皇后也去过那间隔房,也与柳夫人相谈甚欢。臣妾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您有嫌疑?”
听得此话,满座妇人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
皇后断然喝道:“放肆!”
贞妃丝毫不惧,反倒是迎着皇后的怒意,言语愈发僭越起来,
“臣妾就事论事,皇后娘娘怎么就急了?你说我母亲与柳夫人不对付,拿这当了她害人性命的动机,那么你呢?”
她狭长的眸子微眯,瞳孔骤缩成闪着寒芒的锋刃,
“当年捐毒的那场仗,你父亲身中毒箭一命呜呼,而镇国公却得以全身而退。
你父亲死后,母亲也郁郁寡欢,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你南宫家自此萧条没落,谁知你心里会否因着此事记恨上镇国公府?”
“贞妃!”宜妃听不下去了,愤声斥道:
“你胡言乱语的也得有个度!中宫国母岂容你这般污蔑揣测?”
邵夫人也劝道:“阿绮!皇后娘娘面前不得放肆。”
“本宫有哪句话说错了?”贞妃半分不退,依旧咄咄相逼道:
“是皇后自己说的,只要今日私下见过柳夫人,母家又能在上京走动之人,就会招惹嫌疑。凭什么脏水都要泼到我母亲一人身上,她却能全身而退?”
眼见皇后与贞妃势成水火,渐起剑拔弩张之势,
在不得人注意的角落里,采颉躬身溜进来,凑到云熙身旁低声说:
“云熙姑姑,太医来瞧过我们主子,说她是受惊过度导致的昏厥。已经施了针,脉象也平稳下来,只是人还没有醒。”
云熙这会儿心思都在皇后身上,哪儿还有功夫去管南瑾?
只敷衍一句,“那你回去好生照顾着就是。”
采颉恭声应下,复又退出了房中。
一路回到隔房,唯见南瑾神色清明地坐在床上。
她方才自然是在装晕。
孙氏死的突然,南瑾实在是怕了这后宫中的明枪暗箭,
她不知道这一局又是谁要算计什么,只得先装晕离场,免得又无端被卷入了风雨里去。
采颉上前回道:“奴婢依着小主吩咐,在门外听了七八分真切,大抵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南瑾漠然颔首,“她们查出了什么?”
第163章 兵行险着
采颉将听来详尽事无巨细地说与南瑾,
“铁链锁扣被人一早泼了碱水上去,所以才会生锈。而马车之所以会失控,是因为有人偷偷在柳夫人的袖袍上,贴了一块不起眼的膏药。
太医查过,说那膏药被人用母马发情时的浸液浸泡过,这才引得公马闻到发了性子。”
“母马的浸液?”南瑾沉吟一句,脸色也跟着沉下去。
采颉低声说:“小主觉得哪里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