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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南瑾摇头,“你继续说。”
  采颉道:“锁扣被泼碱水的事,一时半会没办法查出是谁动了手脚。但柳夫人身上的膏药,定是今日来驿站后才被人贴上去的。今日与柳夫人接触过的,除了小主就只有邵夫人。
  要说也奇怪,奴婢人在宫里头,都对中书令与镇国公的不和略有耳闻。邵夫人平日见到柳夫人那都是绕道躲着的,今儿个不知怎地,竟破天荒主动来找柳夫人,关了房门与她说了好半晌话。她这举动一反常态,也难怪会招惹嫌疑。
  后来还有人想把这脏水往小主身上泼。但话头还没挑起来,就被皇后娘娘给否了。皇后娘娘说小主人在宫中,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些脏东西。便是得了,也没办法买通宫外的人帮衬着在锁链上动手脚。
  这件事原本只有邵夫人一人有嫌疑,可贞妃一向不敬皇后,竟胡乱攀扯,说皇后娘娘也见过柳夫人,她也脱不了干系。”
  话说到这,连采颉都觉得贞妃的揣测极为离谱,
  “皇后娘娘见柳夫人的时候小主也在,她哪里有机会去给柳夫人身上贴膏药?
  再说了,要是按照贞妃的说法,皇后娘娘心里记恨着镇国公府伺机报复。那小主也是镇国公府选上来的人,怎么不见皇后娘娘为难小主什么?反倒是对您多有帮衬维护?”
  采颉一股脑说了这许多,许多事扑朔迷离一时探不得真相,但有一点却勾住了南瑾的思绪。
  母马的浸液。
  这样不入流的东西,那些高门贵妇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到,但南瑾对于此物却熟悉得很。
  南瑾的父亲本就是镇国公府负责饲马的马夫,南瑾幼时只要一得空,就常会去马厩帮着父亲给马儿梳尾毛、捡马粪。
  镇国公府圈养的多是蒙古马,体魄强健、性格温顺,易于饲养、训练。
  只是到了夏日,马厩里的骚腥味就会变得重起来,公马和母马也得分开饲养。
  不过夏日又是母马的马尾毛最坚韧顺亮的时候,是取来制作弓弦最好的时机。
  柳嫣然好琴,一应一物都得要万里挑一的好东西。
  所以南瑾常常得忍着熏人的气味,在马厩里挑拣尾毛。
  她跟父亲学的手法熟练,轻轻将马尾撩起,选最顺亮的一撮,用剪刀利索剪掉。
  可有一次撩起马尾的时候,母马的外阴猝不及防地喷出了一股淡黄色的水柱,淅淅沥沥扬了南瑾半身。
  她原以为是母马尿了她一身,嚷着要跑去洗漱。
  可父亲却拉住了她,“那你可得绕着点道,别惊了隔壁马厩的公马。你身上这东西并非马尿,而是浸液。”
  父亲扬了把灰土盖在南瑾湿了的衣服上,饶是如此遮盖气味,还是呛得南瑾胃里一阵翻涌,干呕连连。
  她愁眉苦脸地捏着鼻子,“浸液?那是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在大马身上闻过这么难闻的气味......”
  父亲与她打趣说:“跟你这小丫头片子解释不清。叫你娘给你换身衣裳。这几日都别往公马的马厩里跑。仔细惹得它们发了性子,再尥蹶子伤着你。”
  南瑾到现在也忘不了那气味。
  比寻常的马尿要骚腥许多,哪怕洗了澡,味道也能弥留几日不散。
  而今回想起来,她今日似乎的确闻到过那气味。
  这浸液只得在温度高些的时候味道才会散出来,若遇到寒天,它的味道几乎比马尿的骚味还要轻一些。
  南瑾仔细回想着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嗅到了不妥。
  她现在躺着的隔房,就是今日她与孙氏见面的那间。
  房中架着炭盆,烘得很暖。
  和她见孙氏时不一样。
  她记得与孙氏见面时,炭盆是熄着的,房间里还有些阴冷。
  那时南瑾与孙氏对峙,与她有过近距离接触。
  她甚至还上前挽过孙氏的臂弯。
  若那个时候孙氏的袖袍上就被人贴了沾满母马浸液的膏药,南瑾不可能会闻不到。
  她细细想来,那味道似乎是在皇后来了之后,才隐约浅浅淡淡地弥散在空气中。
  采颉方才说,皇后没有机会当着她的面在孙氏的身上动手脚。
  其实是有的。
  当时孙氏屈膝给皇后请安,皇后表现得格外亲昵,竟亲手将她搀扶起身。
  而只需要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让皇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膏药贴在孙氏的衣袖上了。
  隔房那时候没有暖炭,膏药上的味道不能被激出来。
  只等孙氏一上马车,温度升起来后,味道旋即散出来,
  不等孙氏反应过来,拉车的马就已经发了性子,加之铁链锁扣一早生了锈,马儿横冲直撞的,孙氏自然不得活路。
  云林道上的驿站归属于御前管辖,邵夫人即便能偷偷摸摸让人在铁链锁扣上浇灌了碱水,她怕是也没有能耐,能精准地控制孙氏今日所在的隔房有没有燃烧炭盆,温度烘得高不高。
  如果是她将膏药贴在孙氏身上,房中温度高的话,味道很快就会挥发出来,被人发现。
  可若温度不高,驿站本就多马匹,那浅浅淡淡的味道不是行家绝对分辨不出。
  所以这件事的关键,并非是今日谁接触过孙氏,能有机会将膏药贴在她身上。
  而是谁能有办法,让这个房间的炭盆烧不起来,让孙氏自己都闻不见身上奇怪的味道。
  想到这,南瑾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孙氏的死就是皇后一手造成。
  可是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疑心她父亲当年身中毒箭的事,和镇国公有关?
  可也不对。
  以皇后的聪慧,她要报复镇国公府,要谋害孙氏,她原可以用更缜密细巧的法子。
  而现在看来,她兵行险着的真正目的,或许是要将贞妃母女俩乃至中书令也拖下水?
  毕竟云林道的铁链能被人提前动了手脚,也就说明了有人可以威胁到沈晏辞的安危。
  可合宫出行这么大的事,即便驿丞有所疏忽,御前的人难道就不会提前检查吗?
  南瑾想了想,心下有了三分揣测。
  忽而对采颉说:“你帮我去办件事。”
  第164章 收回诰命
  一刻钟后。
  厅房的热闹还在继续。
  而南瑾的到来,倒让此地得了片刻的宁静。
  皇后见她面色憔悴,叫人挪了椅子给她落座,又说:
  “你身子不适便好生休息着,何苦还要走这一遭?”
  南瑾惶然道:“嫔妾醒来后,脑海中一直闪过母亲的凄惨死状,实在是怕极了。”
  她说着眼泪就落下来,“只是不知母亲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祸......”
  贞妃盯着南瑾,浅浅微笑道:“你倒是一口一个母亲叫得亲近,只怕一早就忘了自个儿是个什么出身。
  你这镇国公义女原先也不过就是柳夫人手底下的一个贱婢。这会子拿腔拿调的显露这些做作是要做什么?”
  南瑾难忍哽咽道:“嫔妾自幼在镇国公府长大,与夫人十数年的感情是真。即便夫人不是嫔妾的生母,可要嫔妾眼睁睁看着夫人惨死,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皇后劝了南瑾两句,又让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她说了一遍。
  她听后攥紧了胸口衣襟,悲色更甚,“究竟是谁要用这样阴毒的法子,将母亲逼上死路?”
  宜妃从旁道:“今日与柳夫人接触过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人,要本宫说,这事儿连争论的余地都没有。”
  她横了贞妃一眼,又问周太医,
  “你方才取出膏药时,那股子味道直呛人鼻子。只是不知道接触过这东西的人,身上可会有所残留?”
  周太医道:“若是寻常浸液得三两次皂粉清洗,或许还能彻底清洁。但这膏药被浸液浸泡久了,接触后极容易渗入肌理。短时间内即便闻不出味道,也是有法子可以分辨的。”
  “是什么?”
  “只需要取菠菜、芥菜、油菜一类绿叶菜,将其碾碎成汁,混入水中。这些绿菜汁子会放大浸液原本的味道,只要将手泡在里面一刻钟,再将泡过手的水喂给公马喝下去。如此,即便只残余少量浸液,效用也会被放大,是能从公马身上看出反应的。”
  听得有法子可证清白,邵夫人忙说:“臣妇愿意一试!”
  “母亲!”贞妃气得发昏,来不及阻拦,邵夫人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这摆明了是又要给她们母女俩下套,邵夫人现在应了,连转圜的余地都不得。
  贞妃稳下心神,飞快思索着对策。
  很快看向皇后,言辞犀利道:
  “既然皇后说所有和柳夫人有过接触之人都有嫌疑,那么要验了清白,也不能只验我母亲一人。皇后与瑾贵人以为如何?”
  南瑾没有丝毫犹豫道:“嫔妾愿意。”
  皇后不语,只冲着云熙一扬下巴,示意她下去备水。
  很快,宫人捧着三盆深绿色的汁水,分别摆放在皇后、邵夫人与南瑾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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