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萧宴宁:“日子还长,我可以随时入宫见她。”
  梁靖嗯了声。
  萧宴宁垂着眼,无意识地抓了抓他的手,又松开,又抓紧扣住,又松开。
  这般来回数次。
  梁靖看了看他的神色,心莫名提了上来。
  他不认为是感情上的事,萧宴宁也绝不会后悔。
  除此之外,能让萧宴宁频频走神为难的事情就很明显了。
  事关梁家,当年旧案。
  梁靖心尖颤了下,他反手抓住萧宴宁的手:“宴宁哥哥,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
  萧宴宁感叹他的敏锐,本想把人带到王府慢慢说,现在想想也没太大差别。
  总归他会一直陪在梁靖身边。
  太子提醒的话也就那么几句,很快就说完了。
  萧宴宁说这些事一直看着梁靖,梁靖至始至终都很平静。
  “也好。”梁靖:“冤有头债有主,查明白查清楚就好,不至于恨错人。”
  这种仇恨哪能是一个恨字就能替代的。
  梁靖把手掌放在自己心口,他笑容难看:“这里有点木,也没有特别难受。”
  萧宴宁死死抱住他,萧宴宁没说话,心又酸又疼。
  三天后,皇帝在朝堂上甩出义勇侯府陷害温允的证据,文武百官惊然。
  皇帝下旨,义勇侯府被抄家。
  梁靖请旨,亲自带人前去抄家。
  宫中禁军出动,所到之处,门户紧闭,惊吓了一群人。
  梁靖义勇侯府大门前,义勇侯府那块御赐的门匾被他用长枪挑断,断成两截的门匾落在地上惊起厚重的灰尘。
  梁靖神色木然地站在那里,他看着义勇侯府里面惊慌失措的人,听着里面各种尖叫声、哭泣声。
  义勇侯府的人被禁军押着从他身边经过,他们脸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
  季选,不,温知舟也被从诏狱中放了出来,他恢复了自己的姓名,温知舟。
  他站在众人身后,看着义勇侯府从辉煌到落败。
  温知舟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义勇侯府陷害了温家,踩着温家的血享受了数年的荣华富贵,如今这一切是义勇侯府应该承受的。只是,看着熟悉的脸庞一个一个被禁军押着走出侯府。
  望着这些人,他心里并没有太多想法。
  只是在看到被禁军推推嚷嚷的季洛清时,温知州忍不住想要躲开,曾经冷清如林间月的人,如今成了阶下囚。
  往事种种,都在这一刻成了过往。
  这时,有禁军侍卫来到梁靖身边禀告,说是侯府世子季洛允在房内自尽了。
  听闻这话,梁靖没有吭声,侍卫不敢抬头也不敢多说话,他们奉命前来,结果竟然让人在眼前自尽身亡,说出去都是失职。那季洛允也是,义勇侯府犯下的本就是死罪,早晚都要死,为什么非要自尽,这不是连累他们挨骂吗。
  梁靖沉默了许久,低声吩咐了句,那侍卫连忙转身离开。
  温知舟听到这个消息一愣,他本能地看向季洛清,季洛清那张向来冷冷清清的脸上浮现出惊慌。
  年迈的侯府夫人声音凄厉地喊着季洛允的名字,她想要撞开身边的禁卫,想要回去看自己儿子一眼,但没用。
  侯府众人被禁军推着踉踉跄跄带走。
  温知舟站在那里,他身边有无数人经过,他像是看到了这些人,又像是没看到。
  等一切尘埃落定时,侯府门前除了温知州已空无一人,义勇侯府被贴上了封条。
  温知州后知后觉地想,一切都结束了。
  ***
  萧宴宁一直在看着梁靖,看着他带人抄家,看着他入宫复命。
  他没有入宫,就站在宫门前等梁靖,惹得宫门守卫频频看向福王府的马车,似乎弄不明白福王这是唱的哪出戏。
  等了许久,才把人等到了。
  梁靖踏着夕阳,一步一步走出宫门。
  看到萧宴宁,他步伐快了两分。
  梁靖嘴上说着自己不难受,可实际上,他这几天根本睡不好,也吃不下去东西。
  他不敢让母亲发现,所以时常呆在福王府,然后在萧宴宁各种劝说下,勉强喝了些清淡的粥。
  在皇帝下旨前,他好像失去了味觉,失去了嗅觉,只剩下麻木的等待。
  萧宴宁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所以他希望时间能再走快一点,再快一点,伤痕就能早点愈合。
  “宴宁哥哥,我想睡一会儿。”梁靖黑着眼圈说。
  萧宴宁:“马车里的空间够大,睡吧,等到了,我叫醒你。”
  梁靖嗯了一声,他甚至可以说是很乖巧地躺了下来,很安静地闭上眼睛。
  萧宴宁望着他,心又莫名疼了起来。
  他甚至在心里骂季侯爷这么做是得了失心疯。
  凡事做过,必然留下痕迹,何况是这样惊天的案子,只要疑点,总能找到证据。
  第127章
  马车缓缓而行,最后停在了梁府院墙外,这是萧宴宁和梁靖都很熟悉的地方。很长一段时间,萧宴宁都从这里爬墙进梁府。后来习惯成自然,,明明可以从大门进,萧宴宁怕麻烦还是习惯了爬墙进来,而墙内,梁靖听到动静就准备好梯子。
  马车停下,梁靖躺在那里没有动。
  萧宴宁知道他只是在闭着双眼,人并未睡着。梁靖既然暂时不想起身,萧宴宁干脆和他躺在一起,两人挨得很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萧宴宁握住梁靖的手,无声地安慰着身边的人。
  在这一刻,小小的马车阻挡着外面所有的风雨,仿佛无坚不摧之地,缩在这里软弱一时也不会被人发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萧宴宁来说,时间有点难熬,但在梁靖睁开眼准备面对这个世界时,他又觉得时间走得太快了。梁靖逃避现实,也只是逃避了眨眼的功夫。
  如果有可能,萧宴宁倒是希望他能任性一点,大睡一场。
  梁靖缓缓坐起身,他还要很多事要做,他要安慰母亲,还想知道义勇侯府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闭眼休息了片刻,那颗破碎不堪的心又变得坚硬起来。
  逃避改变不了事实改变不了结果,再怎么令人难受,他都需要去面对。
  梁靖看着萧宴宁:“宴宁哥哥,我回府了。”
  萧宴宁跟着坐起身,他叹了口气,伸手给他平了平泛起褶皱的衣领:“我和你一起进去。”
  梁靖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打算,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萧宴宁:“上次我没陪你进去,是想给伯母独自消化这些事的时间。这次,我得陪着你。”第一次听到那样的消息,有他这个外人在,霍夫人可能没办法立刻把心中的委屈和恨意发泄出来,那样容易憋出病来。
  这次不一样,大家对此事早就有了心里准备,有外人在,也不至于太过憋闷。
  梁靖知道于理不合,但这个时候他不想想这些。说他逃避也好,说他无能也罢,一个人撑着那些痛苦太难受,他希望萧宴宁在。
  下了马车,萧宴宁吩咐砚喜:“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一个人陪梁靖进去就好了,一件无法开口的悲剧,不需要太多的人来围观。
  砚喜:“是,王爷。”
  萧宴宁陪着梁靖走入梁府。
  今日义勇侯府被抄家,是一件瞒不住的大事。几乎京城每个地方都在谈论,自然也瞒不住梁府众人。
  他们见到霍夫人时,霍夫人明显已经哭过一场。
  萧宴宁看着霍夫人心下一震,短短十多年,霍夫人苍老了很多,鬓间白发刺眼的很。
  看到萧宴宁,霍夫人站起身准备行礼,萧宴宁忙上前阻止:“不可。”抛开所谓的君臣论,她是梁靖的母亲,这个礼他不该承,更何况今日是梁府的大悲之日,这个行他不能承。
  扶着霍夫人坐下,梁靖噗通跪在霍夫人面前,一天都没有留下来的眼泪从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一滴一滴往下落,他望着霍夫人一字一句道:“母亲,孩儿今日亲手把陷害父兄的凶手送到了天牢,他日凶手伏法,孩儿定会请旨坐镇刑场,孩儿会亲眼看着凶手人头落地。孩儿不孝,时隔这么多年,才找到真凶,孩儿有亏父兄在天之灵。”
  霍夫人这时也顾不上萧宴宁在场了,她用手抹着再次泛红的眼角:“好好好,抓到了就好,谁说你不孝,你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孩子。你父兄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这辈子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你父兄他们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皇上,对得起黎民,今日真正的凶手被抓,对梁家是大喜之事。你快起来,王爷也在,大喜的日子,莫让王爷笑话。”
  梁靖没有动,萧宴宁上前扶起他:“听伯母的话,莫惹伯母伤心了。”
  梁靖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动作太过粗鲁豪迈,把脸颊都擦红了。
  母子痛哭了一场,心中聚集的郁气微散。
  等情绪稍微平静下来,霍夫人看着萧宴宁:“多谢王爷送梁靖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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