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伯母客气了。”萧宴宁道:“我和梁靖从小一块长大,彼此最熟悉不过。今日事情真相大白,我理应前来。”
  霍夫人:“梁靖,你还不快谢过王爷,这些年多亏了王爷帮衬,我们母子才能安稳生活。”尤其是梁靖在西境那些年,如果不是萧宴宁时不时派人上门,她怕是要把眼睛给哭瞎。
  萧宴宁:“这是我该做的,我和梁靖之间不需要谈谢。”
  梁靖:“母亲放心,我会好好感谢王爷的。”
  霍夫人眼中含泪瞪了他一眼,这话放在心里就好,用实际行动表示,哪能大大咧咧说出口。
  这一说出口,就显得不够真诚了。
  梁靖朝霍夫人笑了笑,霍夫人没勉强自己回个笑脸,脸上神色已比刚才好了些。
  这到底是梁府,萧宴宁不便多留,于是又说了一会儿话,他便离开了。
  霍夫人让梁靖送他,萧宴宁拒绝了:“伯母,不用梁靖送了,这梁府的路我熟。”
  这个时候,梁靖还是陪在霍夫人身边比较好。
  等萧宴宁独自离开,霍夫人看着梁靖:“你呀你,不是母亲说你,你这脾气你和爹一样,就怕麻烦事。王爷说不送,那就当真不送了。”梁绍就不耐烦京中的人情往来,他喜欢荒凉苦寒的西北,除了打仗,在那里,人和人之间来往要单纯的多。
  梁靖:“这是福王,又不是旁人,若是旁的王爷,母亲就算不吩咐,孩儿也会看着人安然离开才放心。”
  霍夫人:“也得亏是福王,别的王爷也不会踏梁家的大门。”
  母子二人说着这些话,心里明白对方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想那些悲愤的事。
  只是悲伤弥漫心头,哪怕一时想不起来,一个晃神想到了,心就不由自主地空了。
  ***
  那厢皇帝被义勇侯府给气得头晕眼花,心口泛疼,请了御医,御医张善把完脉跪在地上让皇上保重身体,不要动怒。
  皇帝冷笑:“朕也想过太平日子,朕也不想动怒,可朝中大臣要都是义勇侯府之辈,朕能不动怒吗?”
  张御医能说什么,只能开方子为皇帝调养身体。
  皇帝让刑部撬季侯爷的嘴,问他陷害温允的缘由。
  他记得,季侯爷看着温允长大,季洛允和温允关系又极好,怎么就走到了这一地步。
  有些事到了这一地步,好像也没什么隐瞒的了。
  看着供词,皇帝坐在那里紧皱着眉头。
  梁靖曾问过萧宴宁为什么,萧宴宁说权利动人心。
  如果皇帝知道两人的对话,这个时候肯定会点头赞同。
  义勇侯府以前也是手握重兵,有着实打实的权利。
  只是每一任皇帝看到义勇侯府都觉得门庭过盛,到了先皇这里又不动声色削了一遍,在京中捧出了秦国公府,边境的兵权慢慢也移交给了别人。
  那个时候义勇侯府已经是表面风光,实际上手中权利所剩无几。
  到了季侯爷这里,义勇侯府只是别人嘴里的权贵。季侯爷也是个能屈能伸之辈,借着新皇从通州而来立刻递上投名状。
  只是皇帝对这些老权贵之门,表面亲近,实则防备。
  皇帝自打入京,对着权贵们除了些赏赐外,就没打算重用。皇帝更是奇葩,簪缨世家入不了他的眼,总觉得权贵家的子弟会害他一样,那是一心在提拔寒门之地同这些权贵之家对抗。
  义勇侯府别说想要拿回失去的兵权,平日里就只能低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国公府出了太后又出贵妃又有皇子外孙。
  此路不同,季侯爷又想到了另外一条路,可以培养孩子们走仕途。只是世子季洛允因为自身原因在官场并无建树,由于是长子身份,日后便继承侯府的爵位。
  季侯爷看重的是次之季洛河,而季洛河也不负所望,年纪轻轻就成了探花。
  然而同秦追比,还远远不够。
  不过只要入了皇帝的眼,早晚都会有所建树。
  眼瞅着义勇侯府小一辈慢慢要站起来了,事情又坏在季洛河尚公主之事上。
  大齐律法有规定,驸马不可参与政务。
  季洛河当年是探花,打马走街时也曾意气风发,但自打尚公主之后,他只能是驸马,一言一行都不能出格,要不然就会被弹劾驸马想干预朝政。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尚公主是天大的好事,对于一个心中想有一番作为的人来说,此事就是完全断了自己的前程。
  好比当年的状元张笑,慢慢被皇帝重用,如今都是户部侍郎了。
  季洛河成了驸马之后,季侯爷府上只有三公子季洛清。
  可季洛清太小了,义勇侯府已经在往下坡走,等季洛清长大成人,京城不知道是什么局势。
  季侯爷知道皇帝当时就是不想权贵世家的子弟太出挑,这些人出挑就容易在官场站稳脚跟。皇帝看重的是寒门子弟,行事自然有所偏颇。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次子前程尽毁也是事实。按理说,公主和皇子的亲事,一般都会从身份普通者里挑出,偏偏季洛河是例外。
  不过也还好,大公主是皇帝第一个孩子,在皇帝心中颇有分量。
  大公主的母亲一心尊中宫,大公主是站在储君这边的人。
  只要季洛河他们一心为储君着想,慢慢来,等储君继位,大公主他们也是有功劳之人。
  这是一件漫长的事,需要耐下心性慢慢等下去。
  然而这个时候,梁家又死死压在了义勇侯府头上。
  论出身,梁家和义勇侯府毫无可比性,可梁家父子手里是实打实的西北兵权,入了京,哪怕学识不多,文武百官都得礼让三分。结果,梁家一个四岁的三字经都没背熟的小儿子就那么成了七皇子的伴读。
  七皇子,那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那时义勇侯府规矩严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季洛清从小就聪明伶俐,是个读书的料,季侯爷一心想着季洛清能成七皇子伴读。季侯爷看重的是七皇子伴读这个身份。
  只要季洛清时常跟着七皇子在皇帝面前晃悠,那等他长大成人,必然有所为。
  只可惜,这步棋被梁家破了。
  然后就是梁家的梁牧竟然也要尚公主,还是嫡公主。
  比起大公主,太子的心自然会偏向嫡公主,到时储君登基,义勇侯府的从龙之功还是等于没有。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就是梁家,梁牧。
  不知道什么时候,季侯爷天天听到一些言语,心不知不觉就失衡了。
  等西北战事起,梁绍和温允联手共击西羌。
  温允打仗之前还给季洛允写信,难免说起梁家父子,言语中都是赞叹。温允还表示,愿灭西羌,护西北安宁。
  季洛允在那里称赞温允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季侯爷当时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温允是个祸害,季洛允就是被温允影响,心思不在朝堂上,后面这些事才会陆陆续续发生。
  那时,朝堂上除了季侯爷,就没别人了。
  而梁家呢,梁绍,梁涵,梁牧,甚至梁靖都因萧宴宁而惹眼。
  季侯爷心里越发别扭。在季洛河被皇帝派去云州赈灾时,看着再次变得意气风发的次子,季侯爷脑子一抽,本想借机让季洛河在里面表现一番,谁知结果不受控,变成了那般不可挽回之事。
  证词上大意就是这么个意思。
  一切都是季侯爷自己做下的,和旁人无关。
  他生嫉妒心,他起了嫉妒意,以至于一个念头起,便犯下了滔天大错。
  第128章
  季侯爷的证词摊在御案上,皇帝斜靠在椅子上,扶着额头冷冷地看着它们。
  太子和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官员们跪在地上等待着皇帝的指示。
  写满了的供词的白纸有数十张,白纸黑字写着季侯爷为何要陷害温允。对于一份供词来说,数张纸很厚重,可又不是很多。十几张纸而已,却承载着西境数万将士的生命和鲜血,记录着青州被西羌占领,青州老百姓在西羌统治下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而大齐边境的将士只能眼睁睁看着。
  鲜血和痛苦留在了苦寒的边境,被记在史书上供人评判。
  皇帝冷着脸,浑身散发着阴鸷的气息,四周的宫人低垂着眉眼小心地呼吸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灾难落在自己头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缓缓站起身,他把季侯爷的证词全部扫落在地上。皇帝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气息,他的双手撑在御案之上,身体半弯着,皇帝开口:“三司会审,太子和瑞王临堂监察,到了最后就查出了个一念之私来。他季堂有这样瞒天过海的能耐,还用得着兜兜转转去陷害温允?”
  皇帝的声音很平静,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然而太子和这些个官员们都了解皇帝的脾气秉性,知道他已处在盛怒之中。
  太子皱着眉头:“季堂的供词的确有些不合情理的地方,可根据当年前往西境的人所述,季侯爷确实让他们用假书信陷害温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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