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是雪域暴君 第57节
远在不知道哪里的韩小六遥看苏赫王部的方向思念着故地,眼中饱含泪水,大萨满还在他身边围着他跳神,那白色的眼睛时不时像狼一样转动,念诵着听不懂的雪域古语。
被遗忘的这些日子,他是一点都没闲着,起初听信崔殊的撺掇,自贝加尔湖北出,一统安加拉河流域诸部,他和崔殊两人合作无间、热火朝天,搞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外置大脑崔殊被召回苏赫王部,分别时将谋二人抱头痛哭,依依不舍。
送别崔殊,韩小六开始自己操作,沿叶尼塞河三千里南北纵深穿插,攻占了克特、埃文、鄂温克和尤卡吉尔等沿河部落。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这些部落都很奇怪,被征服后就前呼后拥跟着他了,比猎犬都要听话,热切地带着他去打宿敌,让宿敌也被征服,然后他们现在每天做的事就是到一个地方,打一个地方,再到一个地方,打一个地方。
你说他一个江淮人,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什么叶尼塞河霸主、天神之鞭、冰原来的征服者呢?
第113章
四天后,林一在叶尼塞河上游地段找到了正在骑马打仗的韩小六,他又瘦又矮,很明显在北都的这段时间没有贪污,带着一行千把人呼啦啦地在和一群叶尼塞土著打仗,而且很快打赢。
韩小六打赢后是有一套流程走的,先是大萨满带领一众骑兵唱起颂歌,然后拔掉土著部落的旗帜,换上林一的凤凰踩狼旗,然后再竖起大篆体的韩字军旗。韩小六本身也算个寒门(?),他家传有半卷孙子兵法,也知道自己的姓氏大篆小篆隶书如何写,其实远在江淮那边的老家,他家里虽然没有田种,但在城区有一个大屋,这也是祖上阔过的证明。
林一盘旋在天上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还不如不观察。
夜晚,叶尼塞河的霸主、天神之鞭,冰原来的征服者出了帐子准备撒尿,被拍了拍肩膀,熟悉的鸭子嗓在耳后响起,“六儿,你咋弄这来嘞?”
韩小六撒尿的动作顿了顿,回过头来,眼泪一下子就在脸上划出两道冰痕,呜呜直哭,“我也不晓得,可敦,可敦!我想家去,他们每天带着我去打架,这不是打仗,是打架!”
是的,白天林一看到的骑马打仗,真就是雪域小孩子的那种,手里一根棍,谁把谁杵下马就算赢,打了一个多时辰没有死者,最多有一两个被杵断肋骨的,所以说她才觉得奇怪,让韩小六看着北都,他咋跑来找土著干架?
深夜,大羊皮帐子里,林一和韩小六,还有大萨满,三人对谈,点了一盘肥油脂照亮,时不时有噼里啪啦的声响,闻起来还怪香。
大萨满起手歌功颂德,“我王!韩将军自入夏以来,征战安加拉,震慑叶尼塞,扩我雪域版图……”
林一让他先坐下,“别嚷别嚷,要扩也该往南扩,你们往这边山地沼泽扩啥扩。”
大萨满有些不满林一对韩将军这样的态度,这些日子的所向披靡让老头有些膨胀来着,然后就看到*天神之鞭哭得稀里哗啦,说了一连串他不大听得懂的魏语,不应该啊,他学过的啊。
大萨满仔细听去,听见些甚么“浪你马”,“让你先骂”等江淮一带的小众方言。
好不容易等天神之鞭哭累了,林一拍着他的背,询问他这些天的经历,韩小六抽噎着说:“我早先是在北都那国待着的嘛,是崔殊跟我讲,说边上一些小部落很不讲理,应该锤锤,然后就打起来了嘛,他们神气六国哇呜国机的,我怎甘不着气!然后打完,他又说向西,西边其实没什么好打的,我喊的千把个人,我们一人一巴掌都把西边这些土人获死的了……”
仍然是比较难懂的淮话,但是林一大致分辨出来了,就是崔殊撺掇的,缺德军师一向有土地不足恐惧症,哪怕在北都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都想着搞扩张,也就好在没弄个万骑远征军什么的,那样林一就要把韩小六和崔殊两个一人一巴掌获死。
韩小六反正是想回家了,他连北都都不想待,想要回到苏赫王部去,回到阿娘身边去。林一也琢磨,把韩小六放在这儿可惜了,这种级别的扩张能力,恁应该南下去扩,去把朔方五原那些郡扩回来。
次日,听闻这个多出来的女人要把他们的天神之鞭带走,土人们呜呜渣渣就是不肯,离了韩小六,哪个能带着他们打扁宿敌啊!也许这些叶尼塞河的土人行为语言都比较难懂,倘若换算一下的话:山里的野人蛮族,长期和其他部族看不顺眼,此时天降一个大将军,先锤他们一通,又让他们带着他去锤别人,自己都已经挨打了,怎么能不让宿敌去挨两巴掌?何况早加入的已经混得很好了,谁懂这种带路党的快乐!他们又没有国家的概念。
林一大手一挥,没事,我们先走,你们后跟,放弃这条麻麻赖赖的河,都去圣湖落户安家!俺那边能种土豆!
土人面面相觑。
然后马上放弃了韩将军,转投鸟大王宽阔的胸怀。他们住在叶尼塞河,不代表不知道东边(对比他们而言的)富庶,可是你们猜他们干啥祖祖辈辈住这边?塔塔尔部对比苏赫王部可能比较怂,但人家打周边的野人群落不比父亲打儿子费劲啊。
转天叶尼塞河沿岸就开始了人类的大迁徙,林一则先带着韩小六回到苏赫王部,韩小六他娘韩黄彩早就分上了大通间的铺位,而且还当上了那间大通间的管事。她真的很擅长管理,雪域人脾气冷硬,原先都是一个帐篷住一家子,大家离得远远的,现在一个大通间近百人,每天矛盾少不了,通间管事便应运而生。
基本上这些通间管事都由骑队长来担任,一个高壮的男人又有军职在身,通常就会很有威望,而韩黄彩……她找工匠磨了骨牌,教大家打牌玩,每天她这边的通间都是最和谐的,她也教人吵架,嘴皮子上吵干净了,不就不打架了嘛!
韩小六满心以为能见到一个温柔关心他的老娘,他好想吃老娘做的炖肉。然而天神之鞭满怀期待地掀开通间的牛皮帐帘,然后合上,再揭开,就看到三五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雪域勇士围着他娘转。这个问手里的骨牌怎么打,那个说自己的铺位有些潮,还有一个不要脸的敞着胸怀,我就问你,大雪天的你冷吗?你有冷到敞着扔子张开手臂大笑着说话,就差把我老娘抱怀里的地步吗?
忽然有人推了他一把,韩小六气力不足,险些被推一个跟头,回过头刚要说话,就看到万骑长克托,克托本来不耐烦的脸色一下子春暖花开,咧嘴笑道:“是六儿啊,你回来了,你娘一定欢喜死咯!”
韩小六眯眼看他,雪域人不说欢喜这个词,中原也不这样把欢喜和死咯一起讲,这词是江淮话里的。
韩黄彩听见动静看向门口,马上就欢喜地跑了过来,先给韩小六头上来了一下子,然后就对克托笑着说:“阿塞万骑又来看老太太呀?她好着呢,哎哟也不知老太太怎么就这么欢喜打牌,大冷天要阿塞万骑来回跑。”
韩小六又看向克托万骑长,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你姓阿塞,我以为你就叫克托来着。
阿塞克托的脸有些黑红,反正正常人看不出来他脸红了,嗓子细声细气的,带一点江淮的调调,“诶,我娘欢喜就让她玩,比从前在帐子里没人跟她讲话好得多的啦。小六他娘,你看孩子风尘仆仆的,进去讲,叫他暖暖身子,也看看我们这边盖起的暖房。”
他又故作不经意地道:“等春天化雪,大汗说要建一批新屋,是独门独户的那种,按照这些年对部落的贡献优先给我们老骑兵盖,我能分三屋一堂两个羊棚一个牛棚和马场,都是大汗看重!就是我的牛羊啊马啊都比较多,可能羊棚牛棚还得自己多盖几间,嗨!我身子壮,多吃些累没得事!”
天神之鞭没吃上老娘炖的肉,习惯性开口喊老娘的时候还被韩黄彩打了一下头,怎么说话的!现在老娘搁这儿也是一枝花了,什么老不老的!
这会儿人都挤在砖屋里,但原先的黑帐也没有放弃,大部分停用的就仍支起来,种些土豆苗,议事大帐则还在使用,因为本身材质很好,现在的砖屋还撑不起来议事大帐那样的面积,出入也方便。
苏赫阿那白天在议事大帐处理事务,晚上睡帐已经换成了抹了白蚁土的砖屋,很小的,类似辽东那种稍微体面的村屋,东西头一间放置藏书杂物,一间用来睡觉。林一十个晚上有七回会来和他睡,有时候外出,像她这种鸟也有夜巡捕猎的食性,绝对没办法定时定点回家。
今晚夜已过半,苏赫阿那放下手中的书卷,从西头屋走到东头,亲卫已经把炕烧得暖烘烘的,炕头这边的不能睡的,太烫,苏赫阿那整理了一下狼皮褥子,在炕尾刚刚枕下,就感觉外间风动,一个鸟头探了进来。
苏赫阿那拉平了一天的嘴角陡然上扬,林一就着鸟身上炕,屋子和炕都是加大的,能让大鸟在上面滚两圈,林一也不怕热,在炕头卧下,嘎嘎粗的嗓子说着今天拉韩小六一个来回的事。
“打西边!我把他打到西边!你都不知道,那边那个叶尼塞河,上游是山地和峡谷,就有个盆地,那么点点大,中游大河谷和林地,还有很多很多的沼泽……”
林一嘎嘎直笑,“小六哭得鼻涕泡都结冰了,都说雪域苦寒,结果那边觉得雪域富庶得流油,我准备把他们迁徙到圣湖那边去,反正土豆也能养活更多的人,就是北都那边需要新的镇守了,四郡镇守是好事,北都那边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去。”
苏赫阿那听她说了半晌,伸手摸了摸鸟腹上柔软的绒毛,“四郡那边,让乌苏过去吧,阿铎在骑兵之中多少有些声望,他若起意和姜郡守对着干,有些麻烦,忽律想得多,不适合中原,乌苏就很好。”
林一点点头,对这事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她感觉三个王子放在一起,姜命可能都不会嫌麻烦。
不提政事,林一被撸得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苏赫阿那疑惑地问道:“嗯……这是什么?”
林一睁开鸟眼,苏赫阿那指了指她翅膀上的白色管状物,白管束缚着黑色的鸟羽,其实不光翅膀上有,背上,鸟头上,羽毛的缝隙里几乎都是密密麻麻的白管,仔细看起来还有些艺术感。
林一一骨碌坐了起来,翅膀开合,慌得一笔,这是啥,这是啥?羽管?这不是百鸟先民的鸟形才会长的东西吗?她这种基因产物的身体除了脚皮,不会有“生长”这种概念的啊?
第114章
羽管也叫羽鞘,鸟类的新生羽毛在长出来时,就被包裹在羽鞘里,等到羽毛成熟,翅鞘就会干燥变脆,捋开羽管,内里的羽毛就会展露出来,成为新生的羽。
林一没见过自己的羽管,爆羽管那是小鸟崽身上才会发生的事情,她从下了流水线起就是心智成熟的大鸟了,源生战士耗损率高,平均寿命三年,她也没见过别的源生战士长这东西,这会儿翻来覆去地察看自己身上。
苏赫阿那也掌灯靠近了些,没靠得过近,怕失手点燃她的羽毛,但这光亮足够让他看清林一身上的羽管了,伸手仔细抚摸,这些羽管都是新生不久的,根根刺手,长在丰美的黑羽缝隙里。
“别怕,别慌,摸起来会不会疼?”苏赫阿那询问。
林一飞了一天自己都没看自己一眼,当然也没有感觉到不适,最初的茫然慌乱过后,她伸手拔了一根羽管仔细查看,根部有血,这还真是那种新生的羽管,不是虱子之类的寄生物。捏开羽管,里面是一根花纹绚丽的彩羽,不是她自身羽毛的颜色。
这会儿大半夜了,林一照了照镜子,看见自己一头的羽管,背上翅膀上也全都是,很莫名地想起了小鸟崽……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步入星际版图的百鸟帝国当然已经突破了自然寿命理论,正常的大型鸟类寿命八百年以上,小型鸟类的下限也是三百年左右,这是自然寿命,它们还有更换机械零件,上传脑意识等延寿途径,一个星际生命的死亡,往往不会死于病痛,而是一直活到脑意识疲惫到无法运转的程度。林一还听说过百鸟帝国有好几种经典全息游戏会给已故玩家制作模拟智能,他们的亲属或许当天参加完葬礼,回家进入游戏世界,还会迎面走来一个模拟了这只鸟生前一切性格行为习惯的智能。
啊,这些和林一没有关系,她也没有登入那些游戏的权限。想起这些也不是为了回忆她的源生战士的生涯有多悲惨,而是说,她似乎、貌似、有可能真的是一只小鸟崽子?
百鸟帝国制作源生战士是为了投放使用进入星际战场,能被星际文明争夺的战场必然是重要的宜居或者资源星球,不可能使用歼星舰这种破坏力巨大的设施。虫族军队也持相同意见,所以争夺通常就是批量下耗材,源生战士本身的人鸟双形态就是会让人折寿过半的禁忌技术,再加上经常看到战友死亡,林一一直觉得自己的寿命不可能太长,十年星际征伐,还有来到雪域的两年,她最多感觉自己还在盛年的样子。
难道……我真的只是一只小鸟?
隔日,议事大帐内,林一找来了自己的外置大脑,王澈先给林一把脉,壮得跟头熊一样,以王澈的医学水平看不出她有发病的可能性。
接着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林一的鸟身,时不时上手抚摸她的胸羽背毛和头毛,也观察爪子,然后沉吟片刻,难得有些犹豫地给出判断,“以前只注意到可敦的鸟形高大,现在来看的话,似乎确实有一些幼鸟的特征。”
林一瞪圆了鸟瞳,身边的苏赫阿那也皱紧了眉头,严肃地向王澈投来视线。
“首先最明显的特征,可敦的羽毛过于蓬松厚软了,成鸟的羽毛不是这样的,蓬松的鸟羽也叫雏羽,微绒,抚摸起来比较柔软。其次是喙,可敦的喙部是嫩黄色的,还有这个头型很像是鸡,小鸡喙嫩黄,成年的鸡通常黄褐色深……”
王澈示意已经呆滞的王澜把他往前推一推,王澜没动弹,林一自己凑了过去,王澈就双手捧住鸟头,仔细地掰开林一的喙看了看,再次确认道:“成年的鸡嘴会伴有结痂和层纹的磨旧感,更加宽平,小鸡嘴尖而喙薄,色嫩黄,这是很明显的小鸡嘴。”
他还提供了一些佐证:“可敦经常会不受控制地发出嘎嘎叫,但正常的鸟类鸣叫的次数不会那么频繁,幼鸟爱叫是为了吸引亲鸟的注意力,得到更多的食物,这是乞食行为,我记得可敦进食前或等食时会大声嘎嘎,这也不符合成年鸟的习惯,成年鸟更加谨慎,通常会更加安静地进食。”
其实最大的证据就在林一自己拔下来的羽管里,羽管里的新羽颜色绚丽,不同于她自身五彩斑斓的黑羽。而黑羽其实更符合雏羽的特征,幼鸟的雏羽通常不那么齐整,颜色也偏向于伪装色,更加暗沉。林一的新羽几乎就像是黑羽在阳光下透出的五彩纯色,很明显是要换成羽了。
林一把翅膀举到眼前,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苏赫阿那已经是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脸色显得不大好,他客客气气地送王澈出帐子。
“是要换羽了,不是病变,实是好事。”苏赫阿那眉头拧起,听上去不像在说一件好事。
林一咔咔一顿变形回人身,光着就准备扑过去啾啾几下,她有二次发育的机会了!这么好看的颜色,这叫一彩遮百丑,她指定丑不了嘎嘎嘎!
但是苏赫阿那退了一步,他和林一相处久了,知道不可能推得开她,这会儿退一步向左,手虚虚抵在林一的额头上。
林一露出一个迷茫但不失色批的笑容,很得意地张开双臂,“庆祝庆祝。”
抵在额头上的手没有挪开,苏赫阿那深吸一口气,说道:“等到……换羽结束吧,小一,你是只幼鸟,对人来说,也就是没长成的孩子。”
林一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鼻尖,“我?”
是在说鸟形两米八人形一米八的我吗?我横向翼展更大!哈哈哈没长成的孩子不可能是在说我嘎!
但是苏赫阿那无情地点头,把她又往外推了推,坚决地道:“这些时日,我会住回睡帐里去,幼鸟换羽是大事,不可胡闹。”
二次发育的喜悦都被这绝情的话语给冲散了,林一嘎嘎直叫,试图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过夜权,但苏赫阿那不为所动,甚至因为这频繁的鸭叫更加坚持了。
林一垂头丧气往外走去。
昨夜又是一场厚雪,亲卫在帐外三五成群地扫雪,她看亲卫艰难扫雪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夺了一把扫帚,一口气扫了几个帐子,又气咻咻地丢掉扫帚往前走,高大的背影时不时发出几声嘎嘎怒叫。
雪域席卷而来的大风雪同样将雁门关覆盖,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崔氏兄弟轻车简从来到雁门郡中。
杨氏老宅占地面积很大,越北的建筑就越偏向于大而阔,不似南边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精致,别有一番开阔气象。但是两兄弟扑了个空,杨裳平时不住在老宅,而是在雁门关沿边一线住军营,江骋倒是从太原那边回来不久,可惜今天也不在。
问了宅中下人,管事的见崔氏兄弟二人身着白锦貂裘,面白如玉,礼仪周全,也不敢怠慢,忙请二人入内客厅饮热茶暖身。边引路边说道:“可是不凑巧,都尉不在,少将军带着少夫人出门游玩去了,好在天色不早,应当快归家了。”
崔元笑道:“不妨碍,客随主便。”
崔语轻声说道:“雪天出门游玩,杨少将军兴致不错啊。”
管事一听就知道这位公子脾气大,有些为难,还是压低声音道:“不知两位听没听过我们少将军在太原的事,平天水贼于汾水,大胜十万!这太原郡就、就陪送了一位千金来,少夫人恼呢,摔了多少好瓷器……今儿好不容易才哄好起来,去雪猎了!”
崔元崔语对视一眼,太原那事他们是听过的,当时他们人在洛都,听闻天水贼事平定,还想打听一下那位太原将军之事。但很快。就传来雍西被雪域攻占,洛都的风向马上就变了,说什么金气不详,不许提战事,他们又初来乍到来不及结交人脉,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在太原克敌的不是太原的将军,而是雁门过去的杨少将军?
崔语的态度马上就变了,很感兴趣地问道:“杨少将军,助太原克定贼寇?我兄弟二人走的不是汾水路,是从中山那边过来,还没有听闻少将军之事,可否说说?”
说起这个,管事与有荣焉,从西河郡流民犯边说起,到江骋御敌于外,追敌至太原,又是如何杀得天水贼溃败等等,崔语越听眼睛越亮,崔元喝了几口热茶,思绪却不知偏到了哪里。
昨夜江东亦小雪,几家世族烤着炉火煮冬茶,有朗朗青年席间言谈,提及国事,也是扼腕叹怒,高呼曰:帝不足勇,任贼裂土分地,久之则王气无存,我等英豪子弟,岂能从之!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有青勇披蓑衣下村去镇,呼朋唤友,一腔热血不曾凉。巴蜀之地,风气截然不同,巴人尚武,蜀地闲适,古人谓之“巴有将,蜀有相”,两地世族难得坐在一处,青梅煮酒,大论时势。
时势造英雄,按剑待出鞘。
第115章
雍西虽为雪域故地,但气候截然不同,至少段凛在居延塞感受到的边关苦寒,和雪域冰原的极致严寒有天差地别。
今年有了砖屋火炕,比往年可好过太多了,段凛一天出屋三趟,打饭还有解决人生大事,除此之外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哪怕他第一天时就知道王部里有几个魏人存在,他认为,这是不一样的。
俘虏,仅仅是俘虏,他是战利品里的活物,而非是那些北上来到雪域的通敌叛国者,他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亲口投降。
这没什么好骄傲的,反倒是一件比较难堪的事,因为段凛已经意识到魏朝的末路将近,那么大一个雍西四郡,说丢就丢下了,狗被抢走了骨头还会上来咬一口,而堂堂的大魏强国竟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忍了。
好笑得就像现在的段凛一样,上不去下不来,明明当初当着那么多的人面,那样霸道地说要他,只要再给一级台阶,他就会顺势应下,但……来到雪域之后,他就被忘记在这间砖屋里,邻居都是些犯了小罪行被抓进来的牧民。
鉴于在雪域,比较严重的罪行基本都是用刀子解决,被关在段都尉同屋的犯人也都基本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左边铺位是个偷羊贼,也许还不止,因为段凛用他不怎么熟练的雪域语知识听过他和右铺交流羊屁股的二三事。右铺是个老瘸子,因为摸了姑娘身子被关进来的,据他自己愤愤不平地说,只摸了两把,他就被好几个青壮冲过来硬生生打瘸了一条腿,还得关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