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是雪域暴君 第56节
林一咳嗽了一声,“那些粮、粮的事不归我管,反正你说张掖没余粮对吧?那我要是从哪里抄出没人要的粮来,可算是我的了?”
段临没吭声,段氏肯定是有余粮,虽比不上武威这样的屯粮之所。而且段氏没有魏朝世族取三成的习惯,更类似雪域的奴隶主制,直接全部收走,交了朝廷的税,然后按人口分口粮,好年景不多给,灾荒年不少发。
早在林一打屋兰那会儿,段临就从武威那边得到消息,然后把粮仓清空了,现在粮食都在农户家里,只要林一肯家家户户去搜,他也给。
林一把觻得城翻了个底朝天,砍了两家犯事不轻的世族,然后率军过境,张掖这破地方真是绝了。
就是走的时候林一有些怕段临跟她要段凛,毕竟人家主动投降的,多少有些面子,好在没跟她要,林一也假装没这回事,她是真的想要守将类型的人才啊!
人到用时方恨少,为什么平时她感觉自己身边人已经够多的了,到了这个时候就觉得少得可怜呢?
九月十八,轻取禄福郡,二十三日,玉门都尉郑北山打破了郡守府,大开关隘,林一策马入境之时,这虎头壮汉当场拿出苏赫阿那的亲笔信,叩头称干娘。
林一挺高兴的,给人当娘就和雪域勇士之间谁输谁叫阿父的父子局一样,是很有成就感的,哪个雌鸟和鸟吵架的时候没说过老娘生的蛋放臭了孵出个你……嗨呀,不提过往,她现在是文明的大鸟。
四郡入手之际,林一急急飞回雪域,抓起了崔殊,然后飞到辽东,把崔殊放下,放在辽东郡守府的正堂座位上,又把姜命拦腰一抱往外飞。
崔殊的冠带歪斜,两撇小胡子迎风飘了飘,露出一个丿-乁的平静表情,“都……来了哈?崔某名殊,殊异于常人之意,字异人,范阳崔氏子,现在是辽东的代理郡守。”
郡守府中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可都是姜命的亲朋师弟,挚交好友,是因为姜命在这里做郡守才来入仕的,这辽东才入正轨,咋……咋把他们郡守抄走了呢?
崔殊两手一摊,我也很无奈啊,我路上就说了,我也可以去雍西做个四郡郡守的啊,可是可敦偏是不让呢。
他在通常时候不会捋胡子,任由两撇小胡子飞来飞去,笑眯眯地说:“先告知我辽东现在的官制品级,各官署管辖范围,事情分个轻重缓急,我看看能不动的地方先不动,有什么姜造化解决不了的事,尽管来!”
路上,林一让姜命把头埋进她胸羽里,飞低了些,快速解释道:“今早刚下的玉门,那地方我们雪域叫六谷之地,武威、张掖、禄福和玉门四郡都到手了。打下来容易治理难,我想过用辽东的法子来对付他们,宰掉世族放粮什么的,可是不一样,辽东穷,抢得直白,但是四郡的世族比他们心眼子多得多!尤其是段氏!目前四郡的情况是这样……”
姜命一直静静地听着,一直等到林一说完所有她观察到的情况,才深吸一口气(不慎吸了一口鸟毛),咳嗽着开口说:“六谷之事,造化已经知晓,也有了些头绪,主君不必烦忧,只是辽东那边还有一些事务需要交接,稍后停落,造化要给崔兄写一封长信,交代一些事情,麻烦主君还要返回一趟。”
那都不是事!
林一得到姜命的承诺非常兴奋,被四郡事务弄得头疼的鸟脑也慢慢松缓下来,长长地吹了一声鸟哨,带着他在天上滑翔了一大圈,才继续老实飞行,过处一片鸟毛乱飞。
嘎!嘎!嘎!到底为什么姜命这种人才不能有丝分裂,自体繁殖,撒豆成姜啊!
第111章
九月过半,曾经浩浩荡荡裹挟四方的流民起义军逐渐被各方势力绞杀,其中天水贼事更是被魏帝亲自派遣史官前往记录,史官从天水乱起开始记载,史料记得详细。
《朔桓王本纪天水贼》中记载:二十四年,陇右大饥,流民起义。天水贼首朱大方、朱二脑袋者,屠户也,刀斫税吏,是年起兵,号曰“见绸衣者即杀”。自天水焚掠而东,沿途裹挟流民,屠戮世家巨室,啸聚十万众。骋受命讨贼,率黑水骑三千并玄甲锐卒二万众,屠,汾水为之不流。
史家几刀笔,竹纸染墨迹,但从历史洪流中把视角真正拉回这个世道,便只剩下“残酷”二字。
在屠刀中幸存的近三千女众,有两个首领,一个是朱大方的妻子张金娘,一个是安定郡小白村的女屠户白二,张金娘是天水贼的“阿嫂”,平日几乎不往女子堆里走,她的威望几乎都来自朱大方。
天水贼众覆灭后,这些女子被官军放走,过了汾水便闹起来,张金娘主张带她们去上党寻婆家,但有人要,便跟着走。白二不同意这点,她记路,从汾水出发回她的老家安定郡有一个多月脚程,这些女子多来自天水贼肆虐的沿途郡县,是可以回返故乡的。在上党或附近的河内郡找男人嫁,死路一条,她们如今是“贼女”,连大头兵都不肯要,指望有家有业的男人愿要?当牛做马死了也没人知晓才是!
张金娘恼白二不晓事,一个月的脚程,不怕路上匪贼,就是不怕,那吃啥喝啥?讨饭回乡吗?何况她也不想回到天水去,当初起事时多么风光,杀了世族走的,回去对她这个贼头妻子也是个死,一个人走就更是绝路。最终女众一分为三,一路千余跟着白二归乡,一路五六百人跟着张金娘去富庶地方找男人,还有些自己有想法,哄散而去。
一个月的时间,对四郡来说几乎是翻了天,姜命一至四郡,先定在张掖设临时四郡府,然后分配守军配额,将各县守军充盈至纸面实力。接着就“帮助”四郡的世族揭起反旗,编了许多反魏(主要是骂萧宏老头本人)的童谣家家传唱,又组织了新戏班,想要潜移默化把四郡弄成辽东那个样子就太远了,主要是“断其退路”。
林一打完收手,在四郡之地留兵六千,这六千可不是普通的兵卒,是骑兵,精锐雪域骑兵,现在辽东那边也就两千多的骑兵驻守。她准备从居延塞打回雪域去,临行前姜命送行,道:“四郡,宝地也,主君回返后,可请部落之中有名望之人前来坐镇,就如同昔年封右贤王一样,但是……”
林一咧开嘴,摆摆手,“这个我知道,你不要当我是只会用兵的野蛮人,四郡本是雪域故地,这样好的位置,这样丰美的土地,为何大单于部不迁在此地,而是要封个右贤王?太深入魏境啦!武威一断,四郡皆失,不适合把苏赫部搬迁过来。我准备在三个王子里挑一个过来给你压阵,人选回去后商量,放心,不管事的。”
姜命自责:“是造化的不是,误解主君谋略,主君乃军神降世,便容易叫人忽略其他……”
嗯,优点是不少,但是这一夸就不得了,直接把林一喜欢听彩虹屁的缺点暴露干净了,林一被夸得鸟脸通红,险些忘记是要带兵回返,都飞上天了才想起来,翅尖一拍鸟头又降落,死活不肯化为人形了,就这么飞在前面带兵走。
呼兰霍兰骑在马上,头抬着看着盘旋在天空的大鸟,口中微微念诵着什么,他的两个同族兄弟好奇地凑过去听。
呼兰因达浑,也就是野生驴子让狗停下刚把耳朵凑上,就听见呼兰霍兰像是唱歌一样背诵着刚才姜命的话:“主君军神降世,叫人忽略其他……军神降世……”
噫!霍兰大哥在学夸姑娘。
一直把大军送出合黎山,姜命才带人回返张掖,如今四郡郡守都在张掖,姜命旁事不提,先提赈灾。如今他手头有林一从魏帝那里骗来的国库粮二十万石,四郡今年本身不怎么缺粮,这笔粮用来赈灾的话,肯定不是在四郡分发。他调配了大量人手,选在刚刚经历过流民作乱的金城陇西安定天水一带放粮。
倒不是故意和魏朝对着干的,而是人家流民起义的地方本身就是蝗灾的重灾区,不是把人逼得吃不上饭,有余粮的郡哪个闹起来了?这四郡的位置和四郡,就好像辽东和辽西。
辽东过得富庶,今年蝗灾虽然损失不少,但是和土豆套种的,蝗灾起来被吃了一些土豆植株,可土豆食用的部分是根茎,是埋在土里的,几乎就等于没遭灾。在自身有余力的情况下,姜命支援了辽西一部分,这当然不是白给。
需要和崔殊交接的就是这部分政策了,姜命是打着不动刀兵,收拢人心,把辽西给争取过来的主意,所谓不战而胜之,他担心崔殊不了解他的意图,会认为他这个辽西人偏帮辽西什么的,影响下一步布局。
崔殊也顺利交接了思路,他觉得姜命还是保守了,想把辽西争取过来,光是施恩怎么行?得挑拨啊,得分割阶层啊,得自下而上啊!
反正这些都暂时和姜命无关了,现任辽东郡守崔殊准备给辽西弄个大的,谁说一个郡不能吞另一个郡对吧。
苏赫忽律跟出去一趟,跟回来一趟,回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往黑帐里躺,就听说舅舅拔都终于咽下了那一口气,看着二王子马上红了眼睛,他的谋士们还安慰呢。
“王子,拔都汗临终前回光返照,听说是你求了情才叫他得了善终,临死前一直叫你的名字呢!”
“是啊是啊,他可想着我们王子了,我们过去看的时候,他还很担心王子在魏朝那边吃了亏,问王子的安危。”
苏赫忽律大哭道:“是我不好,别说了,我没有见到舅舅最后一面,叫他惦记着我。”
几个络腮胡谋士心疼得不行,这个揉揉他的头,那个拍拍他的背,其实还挺想把王子抱怀里哄哄的,但是抱不得,苏赫忽律从小时候就不给抱,谁张开胳膊推谁一跟头。
王澈路过,他路过其实很正常,因为现在他的帐子不跟着乌苏放了,就安置在核心帐区,和苏赫忽律隔着一条路而已,而他每天的活动范围不超过一个帐区。
他坐在轮椅上,现在推他轮椅的不是侍从了,而是他从雁门带回来的堂哥王澜,王澜初来乍到不久,还挺感动的,压低声音说:“我记得二王子不是因为母家的缘故不受宠爱吗?他对克烈部的感情可真深,哭都不背着人。”
王澈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看了一眼王澜。
苏赫忽律还在哭,抽噎着让谋士们带他去舅舅的墓地看看,谋士们安慰他,让他先去梳洗换衣裳,好好的一个王子,跟着大军出去一趟都瘦、哦也没瘦……都黑、啊也没黑,总之就是看着憔悴了些,楚楚可怜的。
苏赫忽律走后,王澈让王澜把他推到阳光好的地方晒晒,这才懒洋洋地说道:“拔都死前说的是,‘苏赫忽律,死了没’,枭雄一世,落到最后任人宰割还死不掉的下场,难道还会感激吗?”
王澜不理解,反正他觉得落败的枭雄能得一个善终是很好的事情,何况那拔都大汗死前还有美人不离不弃,真是羡煞旁人。
王澈不置可否。
林一回到雪域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庆功大会,这趟夺取四郡可没抄几个世族,但是也没成本啊!军粮是魏朝友情赞助的,这趟带出去一万八千,伤亡有些,但是几乎没有影响这个整数。
得知失去两百多年的六谷之地重归雪域,苏赫王部这边庆功欣喜不提,就连许多小部落都欢喜极了,距离近的就想着动身搬迁了,当然这得往上打申请,只要真的离得近,林一就给批。
回来时雪域已经开始下雪,忙活了一段时间后,也快到了雪域真正的雪期,大雪封冻,不过今年和往年大不相同。
为了省时间,今年苏赫部建的都是大通间,一列一列的排屋竖立在河谷两侧,从黑石部落运来的大量黑石堆积如山,每个大通间住百人以内,大多数以家庭为单位分的铺位。没有像专门供给老人小孩的两人一铺制,而是一家子一个大铺,有的孩子多的需要横七竖八挤着睡,但就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外头白雪皑皑,大通铺里温暖如夏日,小孩子在铺位之间跑跳,为平时住得很远的小伙伴如今就睡在邻床感到新奇,雪域的小孩子通常不是三五成群,而是像骑队那样二三十人一个小团伙,有的家庭会为了小孩子的团伙而选择特定的大通铺。
林一寒暑不侵,但是她特别喜欢大通铺的气氛,总是这间溜达到那间,哪里热闹往哪里挤。
她怀疑可能是基因里带了不少群居鸟类的习性,当然她现在是不承认自己的基因里,可能掺杂的鸡鸭属性最多。
第112章
这个冬天,当然对魏朝来说还没有过冬,今年气温一直很反常,十月年关都还没有下雪,甚至有时候还会突然升温,跟秋老虎一直没过去似的。
朝堂诸公并没有因为暖冬的舒适而好过,从流民乱起,魏帝萧宏就急得嘴上起燎泡,等到雪域那边攻打雍西四郡的消息传来,更是气得两眼一翻。别误会,老头没事,老头身体好,气晕了一个多时辰后顶着一脑门金针醒过来,然后就开始三天催十次战报那么地关心前线。
流民无有远见,天水贼来势汹汹,但没有选择西进夺取武威,而是向着关中平原进攻,不仅路途遥远,而且一路经过的郡都有扎根千年的大郡望,最初得到消息时虽然焦急,但萧宏也知道流民无法长久,迟早会被世族消磨消化干净,也许坏事变好事,他可以从中取利也说不定。
可万万没想到,雪域趁机南下,攻占雍西四郡,不知道怎么打得这么快,萧宏难得下定一次决心掏朝廷的钱来组织粮马守卫四郡,就得到消息,四郡已失。
萧宏养尊处优一辈子,是个体面的老皇帝了,得知四郡一个月内就被雪域人攻打下来,忍不住气得直跳脚,什么卖尻的,蛮牝犬,吃恁爹信球,全是粗鄙之语一连骂了好几天。有臣子体察圣意,上书请战,被老头抓起来扔牢里去了。
凡事叫得凶,那是在撒气,真想打战,那就是胸有激雷而面不改色了,那口气是憋着的,不会泄出去的。
打,怎么打?雍西那地方就近要调关陇驻军,调了关陇驻军还得给军粮,驻军一走,刚刚平息下来的流民之乱又得起,请战?请个球球!
萧宏想到给出去的那二十万石粮,那可不是二十万石!运粮途中有折损的,运粮兵要吃用的,就算是就近调的,也有折损的,该死的苏赫二王子,骗朕的钱!朕的钱!
老头气了有两天,后妃那边又传话来请,本以为是妃子想他了,毕竟也有些天没去后宫,萧宏觉得还挺宽慰的。但到了后妃殿里,温存话没说上几句,那世族出身的妃子就轻柔缓和地说起被他关在牢里的臣子了,那是她族弟,大世族!关几天得了显着你了,咋?还准备给弄死?
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说,可意思就这么个意思,萧宏气得饭都没在世族妃子殿里吃,出门下令放了人,就直奔两个舞姬小才人的宫里去泄火。
那世族妃子在他后头翻白眼,好像谁稀罕老头的宠似的,太子都封完了。
朝堂上皇帝恼,朝堂下官员也常聚会,这时下流行清谈,许多年轻的世家子弟也会在这种清谈场合出道,展示口才辩才急智诗文等。这日范阳崔氏的两个子弟由长辈引入一场清谈聚会,听了半个时辰的玄,一名十六七岁的崔氏子崔元被长辈引入话题,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如今雍西为异族所据……”
席间诸公有半数皱起眉头,主家姓王,乃大儒名师,笑着打断道:“崔小友,此间静室,金气扰人,不谈时局兵事,只谈天说地,清谈人生而已。”
崔元不解,仍是说道:“雪域贼狼子野心,去岁占辽东,今秋下四郡,对我中原呈钳角之势,此时危急存亡,为何诸公避而不谈?”
带他来的长辈拉了拉他的衣袖,崔元抿唇坐下,但按葫芦起了瓢,崔元的堂弟崔语霍然起身,接着堂兄的话说道:“我兄弟二人初来洛都,有幸入此间来,想听的无非是诸公对雪域的看法,如何应对,并不是为着‘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来的!如今倒是有些‘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之意了!此等清谈,误国误民矣!”
他脾气大,摔了一盏风氏瓷就走,崔元马上跟上,但是舍不得摔瓷,他手里这盏风氏瓷非常精美,属于孤品,上粉下白,合拢杯盖时是一朵莲花模样,只能重重一摆放,兄弟二人离席后,众人的心情也都没有被两个没有眼色的小辈影响,主家打趣对带二人参加清谈的崔氏长辈说道:“崔公家中小辈,一个比一个鲜活,就如异人那孩子……”
崔氏长辈脸色不变,心里沉重,崔殊也是他的侄子辈,自小天赋神异,取名为殊,殊于他人之意,早早被确立为宗子,内定成为崔氏下一辈的掌舵人。入仕后也是锋芒毕露,却遭到魏帝蓄意打压,流散边关后再无消息。
这是崔氏之痛,此时被打趣一样说出,自然是对崔元崔语兄弟恶言恶语拂袖离席的体面反击了。
两兄弟离开主家的郊外别野,一人骑一匹红马踏野而去,路上,崔元问堂弟:“今日得罪人了,本就是游学,看来洛都不好待,我想北上雁门,看看塞外风光,阿语你呢?”
崔语拍了拍马脖子,沉声说道:“兄长,话已经说开,我不妨直言,魏朝气数要尽了!朝上衮衮诸公不谈兵事谈幽玄,此上行下效也!君王无道,诛我良才,对世族下得动屠刀,面对外敌却卑躬屈膝。雍西失土,竟不许百姓议论,朝堂缄默,不亡岂有此理?”
“阿语,你和殊堂兄关系近,心态上偏激了些。”崔元说道:“还没有那么远,关陇未失,沿边一带仍然是我魏土,我想北上雁门,就是想要看看大魏是否仍然有救。”
崔语不觉得自己偏激,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这是崔殊教他的道理。
两人回去之后就收拾东西,给长辈留下书信,然后前往雁门。世族子弟出行游学,其实自身没必要携带大笔钱财,每到一地去拜访当地世族,报上自家姓氏郡望,就能得到盘缠住处,他们从范阳来到洛都,基本上就没用过钱。
崔氏起源于姜姓,自先祖崔季子下衍,目前主要分三支大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和范阳崔氏,三支均位列一品世族之门第。而无论是哪支崔氏,族中子弟到哪里都是座上宾。
冒充世族是冒充不来的,世族子弟有世族子弟的眼界学识,外貌礼仪也是辨识标志,因为自家子弟也会外出游学,世族之间基本上有不成文的规定,最多是待遇的高低差别,不可能出现将人拒之门外的情况。
一场大雪覆盖大半雪域,湖河封冻,林一在温暖的大通铺里窝了十几天,忽然想起北都那边。
她最开始打下塔塔尔部后,把韩小六和崔殊放在那边坐镇,韩小六军事思维很不错,她准备培养培养的,崔殊则是用来辅助韩小六治理北都的。因为韩小六这个人吧,他对政务案情这些东西都不太行,但是!崔殊好像先被她叫回苏赫部,后又被她平换到辽东做郡守,现在、貌似、好像,整个北都都在韩小六手底下了。
他不会把北都玩完了吧?
林一垂死病中惊坐起,从大通铺出来,没多远就看到格桑在雪地练兵,雪天人穿得厚实,动作起来很费劲,但健妇们往往都有一个壮实的好身板,而且都很努力。教头是赵春儿,她声音细弱,每说一句话,格桑就大声重复一遍,让军中姐妹都听得清楚。
“大多女子身形天生比男儿矮小,力气也差了一些,不需要气恼我的话。这不是缺陷,强壮者难以敏捷,敏捷者力量不足,这都是先天的差异,就像母鸡偏肥,公鸡肉多一样,女子的身体不适应搏杀。但是练习更多的技巧可以补足身体上的差异,学会使用兵刃,甚至可以借助女子的弱势来更好地隐藏自己,看准时机就可一击必杀。”
赵春儿说着,对格桑大娘特意拉来的阿克点了点头,高壮的阿克才升任亲卫队长不久,当着一堆姐姐姨姨的面,可没有半点放水的想法,得到示意,举起拳头直逼赵春儿的面门,脚下已经拉开绊她的架势。
格桑眉头皱起,但是赵春儿反应极为灵敏,稍微偏头避开阿克的拳头,脚下顺势一个小跃跳在阿克膝弯,像个灵活的猴子一样拦腰抱住阿克的腰,高大的雪域勇士反应过来,脸上微微一红,然后就被五指按住了脖颈,如果赵春儿拿着刀的话,他现在脖子已经被切开了。
格桑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好像被制服的不是她亲儿一样。赵春儿从还在晕乎的阿克身上跳下来,认真地说道:“最适合女子的兵刃,绝不是大开大合的长兵,而是匕首,短刀,弓箭等,像格桑大娘这样力气胜于正常女子甚至男子的,不在我说的范围之内。学习使用适合自己的技巧和兵刃,绝不要正面和人拼力量,我所设想的娘子军,不是一支正面拼杀的队伍,而是探子斥候侦察一类的军种。”
林一立刻忘记了韩小六,嘎嘎嘎地鼓起掌来,她发誓没有她教过赵春儿特种作战理论,完全是赵春儿自己摸索出来的想法,林一先前只想过女骑兵这种方案,完全没想到女军可以用来特种作战,这是绝对的人才,人才!
女军们看到林一比看到格桑都亲切,纷纷要拉她来做指导,林一信心膨胀,咧开大嘴,踢了一脚教学用具阿克:“去!叫一帐亲卫来,我要打四百个!”
阿克揉了揉屁股,认命去叫人,身后,健妇们顿时发出欢呼助威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