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干杯!”三只杯子碰撞在一起。
半瓶野格过后,花花绿绿的鸡尾酒被端上了桌。
Riesling靠在沙发上,看着蓝伊一好看的侧脸和她忽闪的睫毛。
Riesling想起了蓝伊一阁楼上的书房。想起了被她贴在墙上的那个女枪手的照片。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轮红日和伊卡洛斯散落在漆黑海面上的五彩羽毛。
晚风吹进窗子,Riesling转过头,看着窗外的纵横江。
她想起蓝伊一靠在她身后,她被蓝伊一紧紧抱着,沿着大涅瓦河疾驰向前的夜晚。那个夜晚,圣彼得堡璀璨的星光,同样也照耀着她的梦境。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飞檐,看着夜空。被城市的灯火照亮的夜晚没有星光可言,只有像是铁锈一般的红棕色。
“我去趟洗手间。”Riesling站起身,绕过沙发,沿着被铁栏杆围起的走廊,下了楼。
酒吧的卫生间通常糟糕,但这间酒吧的卫生间散发着好闻的清洁剂的香味。洗手台前,除了必要的洗手液,还摆着非必要的护手霜、口红、粉底,甚至还有指甲刀。
Riesling站在洗手台前,推开了水龙头。在身体里飞速发酵的酒精让她的脸颊发红,她低下头,捧起透明的,带着气泡的水,扑在了脸上。
水很冷,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酒精对她来说是危险的,过量的酒精更是如此。
她搓了搓脸,低下头,又捧起一捧水,把脸埋在了水里。
再次抬起头时,她看到旁边的洗手盆前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身影。
那个身影和她的目光在镜子里交织在一起,下一秒,那个身影就合上水龙头,拉开洗手间的门,消失在了门后。
Riesling转过头,惊恐地看着旁边那个洗手池里的水珠。
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让她清醒了大半。那双鸭舌帽下的眼睛,让她想起了阿里米尔的烈日和风沙。
她飞速跑到门口,拉开门,站在门口,环顾着酒吧。悠扬的音乐夹杂着人声,吧台后,冰块在雪摇壶里碰撞的声音无比清脆。
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踪迹。
楼上,Hannah看着吴缺走下楼的背影,问蓝伊一,“你们认识多久了?”
蓝伊一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
“随便问问。”
“伊一姐!”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蓝伊一转过头,姜然笑着向她走来。
第36章 Mi Corazón
看到姜然,蓝伊一微微皱了皱眉,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你怎么在这儿?”蓝伊一问。
姜然别了别嘴。
蓝伊一看向了姜然的身后,“偷跑出来的?”
“我哪儿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偷跑啊,”姜然说着,坐在了沙发上,“我这是正常外出。”
“你的保镖呢?”
“保镖?什么保镖啊?特警已经撤了,我现在很安全。”
蓝伊一也坐在了沙发上,细细想来,姜咏澈的案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里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每一件都仿佛发生在昨日。
“姜然,这是我妹妹,Hannah,”蓝伊一介绍道,“Hannah,这是姜然,我朋友。”
“Hi。”Hannah冲姜然摆了摆手。
姜然冲Hannah点了点头。她瞪着好奇的眼睛,视线在Hannah和蓝伊一之间来回移动。
“你有……妹妹?”姜然挑着眉,眼睛里露出探问的神色。
“我们最近才认识。”Hannah说,“同父异母。”
姜然点了点头。
Riesling才刚踩上台阶,就看到了与蓝伊一交谈的姜然。
她退回到了楼下,止步在了吧台前,调酒师看向了她,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我能自己调一杯吗?”Riesling问。
调酒师想了一下,说:“我可以按照您的要求来做。”
“好。”Riesling坐进了吧台前的座位,“搅拌杯,加冰块。一份Tanqueray10号,一份西瓜汁,搅拌。倒进古典杯里,再加两份玫瑰起泡酒。”
“这杯酒叫什么?”
“Mi Corazón。”
她在秘鲁的一个地下实验室里学习药理与毒物的时候,晚上经常会辗转在利马大街小巷的酒吧里。这就是她在那时最喜欢喝的酒,只不过,她别出心裁地把苦涩的Campari换成了甜甜的西瓜汁而已。
“有纸笔吗?”
“有。”调酒师拿给她一张卡片和一支笔。
Riesling在这张卡片上写下:Mi Corazón.
然后她想了一下,在下一行写下:W。
然后把卡片放在了酒杯旁,对调酒师说:“可以帮我把酒和卡片送到9号桌吗?”
调酒师点点头,拿起一只银色的托盘,把酒和卡片放在了托盘上,走上了楼。
Riesling推门走出了酒吧,独自行走在纵横北路上。夜晚的纵横北路,最不缺的就是孤独,熙熙攘攘的行人或成双结对,或三五成群。Riesling在灯火和喧闹中踽踽独行,像是一个离群索居的野兽。
调酒师举着托盘,止步在了二层的沙发旁。
“蓝小姐。”
蓝伊一转过头,看向了调酒师。
“这杯酒是给您的,”调酒师把酒和卡片摆在了她面前,“是一位客人提供的配方。”
蓝伊一拿起卡片,看着上面的字。
“写了什么?”Hannah伸着头,看着卡片上的字。
“Mi Corazón。”蓝伊一说,“我的心。”
代驾把车停到车道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蓝伊一跳下车,站在车道上,看着吴缺的的房子。
吴缺的房子里没有亮灯。
她掏出手机,没有她期待的新消息,她跟吴缺的聊天对话框里,仍然只有一句好友验证通过的系统提示。
W。看到W时,蓝伊一知道那杯酒来自吴缺。
她踱步到了吴缺的门前,抬起手,指尖停留在门铃上,停顿了一会儿,又攥紧手指,垂下了手。吴缺多半已经睡了,她刚才没有说理由就提前离开,留给她一杯名字叫“我的心”的酒。
她忍不住多想。
她想见她。她的眼睛想见她,嘴唇想见她,胳膊腿都想见她。
她再次抬起手,搓了搓拇指和食指,然后又放下了。
或许来日方长,她们之间的一切都不必急于今夜。
她转过身,抬起脚,向自己的家门走去。站在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吴缺家的方向,然后解开门锁,回了家。
房间没开灯。
吴缺坐在沙发上,脸被放在腿上的电脑屏幕照亮。
屏幕上是监控摄像头的实时画面。
刚才,她正在搜索关于《剑》那幅画的资料,这幅画,在2013年,在海港的拍卖行成交之后,就彻底消失在了公众的视线当中。
监控异常的提示跳了出来。
Riesling打开摄像头,十几个监控屏幕平铺在了屏幕上。她点开正对着大门的摄像头画面,将蓝伊一的犹豫不决收进了眼里。
她向后靠在了松软的沙发上,叹了一口气,看着屏幕上的《剑》,两个女孩单手持剑,在山崖上相对站立,青松装点着漫天的红光。
她想起了圣彼得堡的那个滚烫的夜晚,想起了蓝伊一望向她时温柔的眼神。
想起了今天,蓝伊一从身后抱着她,对她说她做了一个关于她的梦。
蓝伊一是她的红日。
每靠近一步,她拿来御风的翅膀上的羽毛,就会散落几片。
【凉县】
汤照眠的车抵达梁成功家人所在的凉县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凉县四面环山,一路上,满眼都是翠绿,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香味。
汤照眠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向晚的村落。
“汤队,咱们先去县公安局吗?”驾驶位上的冯原问。
“嗯,”汤照眠说着,拉下头顶的镜子,伸着脖子,整理着常服上的领带,“凉县公安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是梁成功的发小。”
“您跟他说过梁队的事情了吗?”
“没有。他是我们报丧的第一关。”
路过一座桥以后,车开进了县城,高楼多了起来,街上走着买了菜准备回家做饭的男女。没有拥堵的街道,没有尾气,这里四处洋溢着生活的气息。
导航提示还有3分钟抵达目的地。
汤照眠看着挡风玻璃,远远地望见了坐在行道树下的一个瘦小的,穿着校服的身影。
车缓缓停在了女孩的面前。
“到了,汤队。”冯原说着,熄了车。
汤照眠推门下了车,看着坐在树下的女孩,女孩也瞪着漆黑的眼睛,看着汤照眠。
女孩面前立着一块棕色的瓦楞纸板,纸板上写着“他杀”两个字。
汤照眠心生疑惑,但此行她有更急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转头看了看无比威严的公安局的大门,走向了升降杆旁边的步行入口。
冯原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女孩,又看了看汤照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