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钟溪语比他更疑惑:“我们难道不是在躲追杀吗?”
她昏迷前,皇城内还是一派灯火通明的不夜天模样,而这里里外外却一点光也没有,周围也是静得出奇,若不是她昏迷了数日,便是他们此刻已离皇城有一段距离。
听到这话,廖池明白过来,解释道:“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
说着重新燃起火折子。
钟溪语这才看清屋内的情形,和她摸索间联想的画面差不多。
她简单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连忙去看廖池的情况。
地面的血比她想象的还多,几乎将地下的木板泅成黑褐色。
钟溪语看清廖池的模样后反倒不敢轻易动他了,生怕自己一动就将他弄碎了,干脆直接动手去脱他沾满血迹的衣服。
里衫粘连着血肉,一不小心,原本结痂的伤口便重新渗出血来,光是看着,钟溪语都有种身临其境的幻痛,更别心口下方不足一指的位置还插着一只带着弯钩的箭头。
看着眼前血淋淋的画面,不出片刻,钟溪语额间已是汗涔涔一片。
浓稠的血红让她有一瞬的眩晕。
钟溪语白着一张脸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强定下神来,稳住手按照廖池所说将伤口简单清理后上药。
纱布是她在屋内发现的,和一些简单的伤药放在一处,都在那面堆积着零散东西的墙边。
最后还剩那支插在心口附近的箭矢。
箭身不足一臂,且尾部无箭羽,所留的长度并不好操作。
何况箭头做了特殊处理,若是从后头拔出,弯钩碰到血肉会如莲花般反向炸开,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因此最好的办法是顺着箭矢射出的方向拔出。
然而箭头锐利且出头较短,徒手肯定是没办法的。
一时间,钟溪语急得团团转,然后就看见廖池直接面不改色地将手插进伤处,似要直接将箭矢扣出来,顿时呼吸一滞,颤着声音道:“你你你你怎么胡来!快住手!”
偏偏又不敢在这时候出手制止,怕拉扯间给他本就淋漓的伤口雪上加霜。
须臾,就着箭矢拔出的瞬间,钟溪语瞅紧时机迅速伸手朝喷涌而出的伤口死死压去。
血液眨眼将她的双手浸透,温热的液体在这一瞬间仿佛滚烫的热水,灼得她双手失觉。
钟溪语抖着手将大半瓶止血的上药一股脑往那处洒去,脑袋一片空白。
“没事了。”廖池一只手覆上她手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钟溪语指尖一颤,迅速松开一只手取过绷带给他缠上。
没缠一圈,鲜红的血迹就将雪白的绷带泅红,直到缠了好几重那抹红色才终于消失。
钟溪语顾不上身上沾了多少血,虚脱般跌坐在地上,没好气道:“手。”
廖池听话朝她递去。
指尖被箭矢划破了几道口子,不过因为血迹混杂在一起,看不太分明。
钟溪语愤愤地将他左手缠成一个大粽子,心中堵着的气才终于舒了几分,一抬头,廖池已经靠着她睡着了。
能撑到现在也算他厉害。
再看周围大片的血迹,钟溪语依旧感到阵阵心惊,要是此刻不知情的人误入,没准还会以为自己到了什么虐杀现场。
钟溪语听着耳畔轻得不能再轻的呼吸,睁着眼睛不敢睡去。
虽然廖池说过那些人没这么快追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她对眼下的情况一无所知,警惕些总是好的。
一夜无事。
天蒙蒙亮时,钟溪语舔了舔干涩的唇,从窗外望去,一眼便看到了落雪的竹林。
竹叶披上了一层银裘,笋尖从雪白的大地上冒头,探头探脑地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的新奇世界。
翠绿与雪白交织,于凛冽中绽放新生。
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
新年新气象,皇城内的百姓们喜气洋洋地开门,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炮竹正要迎接岁首,就看见一队队面容冷峻的护卫军容整肃地穿行在大街小巷,顿时被吓得一激灵,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先一步地关门。
竹林外二十里处,大批蒙面的黑衣人手持长刀和箭弩在周围大肆搜寻,看行动轨迹,显然正在朝钟溪语他们所在的方向一点点逼近。
廖池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床榻边,见屋内没有钟溪语的身影,顿时紧张起来,撑着身体就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木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发出嘎吱一声老旧的声响。
钟溪语一抬头廖池的视线,吓得连忙快步朝他跑去,扶着他在床上坐下。
“你别乱动啊,小心伤口扯开。”
钟溪语刚从外头回来,跑动间带着一股冷冽而干净的白雪气息,恰到好处地冲开屋内闷了一晚的血腥味。
“外面下雪了,你这衣服被血浸湿都没干,不能穿了,旁边有几张皮毛,我给你拿过来。”
说着便朝墙角跑去,拿起厚厚的毛皮用力抖了几下,再展开,很快给他裹了个严实,随即皱着眉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是不是发烧了?”
下一瞬,手便被他握住。
钟溪语疑惑抬头:“怎么了?”
“手怎么这么凉。”
“刚用雪洗了下,别冻着你。”
钟溪语说着就要抽手,却没抽回来,刚要开口,就听见廖池说:“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了。”
钟溪语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蹙着眉道:“可是你身上的伤……”
“不碍事。”廖池站起身,将她身上歪歪扭扭的大氅解开重新系好,再戴上帽子。
钟溪语憋了一夜的疑惑终于有机会问出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有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廖池给她拾掇妥当,拍了拍她的脑袋。
“走吧,路上同你说。”
临出门前想到什么,解下腰间的钱袋,掷到墙角。
他们前脚刚走,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群蒙面人便出现在此地。
几个人进屋搜索一番,其中一人蹲下用手捻了捻木板上的血迹,又拿起扔在一旁的箭矢看了看。
“血还未干,人应该才走没多久,不过伤成这样,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别大意,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走!”
……
“你说,有人在钟府内设伏?”钟溪语睁大眼,“我就说你怎么取个汤婆子去了这么久!”
她下意识压低声音,“难道府上有内应?”
廖池见她这模样无声笑了下,这才开口:“不清楚,不过那些人应该只是冲我来的,只是他们没想到让我逃脱了,这才打起你的主意,想用你引我出来。”
“会不会是你的身份暴露了?”钟溪语担忧道。
夜幽庭树敌颇多,若真有人认出他来,确实有可能借着他势弱,先下手为强。
“或许吧。”廖池眸光闪了闪,沉声道,“抱歉,把你牵连进来。”
钟溪语还是觉得奇怪:“可是那些人怎么知道你会来救我?”
见廖池投来的目光,她眨眨眼,理所当然道:“毕竟夜幽庭主司冷血无情,残暴嗜杀的凶名远扬诶!”
廖池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她腰间划过,抿了抿唇。
是他大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看清他们是人是鬼。
第85章 钟溪语见他不再说话,也……
钟溪语见他不再说话,也没再提此事,尽量保持力气扶着他往前走。
然而没过多久,手心就传来一阵湿意,低头去看,发现纱布上已经晕开了大片血迹,并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钟溪语连忙叫停:“等等,伤口裂开你都没感觉的吗?”
廖池握住她的手,制止她查看的动作,说:“没事,后边的人快追上来了。”
“可是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钟溪语看着他伤口渗出的血迹,心下着急。
总不能带着个伤患同那些来杀他们的人比速度吧?
走了这么久,此刻二人头上肩上都落了一层雪,钟溪语朝身后望去,还能看见远处还未被雪覆盖的足迹。
这根本就是给那些人指路吧。
“快到了。”廖池白着一张脸牵着她往前走。
不多时,一座吊桥出现在二人眼前。
钟溪语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就在这时,身后远远传来一阵惊呼。
“人在那儿!快追!”
话音落下,身后的黑衣人迅速朝他们逼近。
廖池眸色沉沉,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钟溪语想将他拉起来:“你身上有伤,我可以自己跑的。”
“死不了。”廖池见她没有动作,干脆起身将人单手抱起。
钟溪语惊呼一声,下意识抱住他脖颈。
身后的刀风呼啸即至。
事已至此,为了不妨碍廖池行动,钟溪语干脆双腿环住他腰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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