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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越发放肆了。
  殷木槿倒了杯茶,推给沈玦,帮他败火。
  马车再稳当也会微微摇晃,沈玦盯了会儿茶面的细纹,突然说:“我想吃蜜饯。”
  殷木槿没好气道:“十六不是给你买了,想吃便吃。”
  “他买的不是我爱吃的。”
  “那就别吃了,想着吧。”
  “可是我杀人的时候尤其想吃蜜饯,今晚要杀人的,”沈玦固执道,“我记得这条路,马上会经过一个果脯铺子。”
  沈玦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身上,殷木槿“啧”了声,把推给沈玦的茶捞过来,一口闷了。
  “停车。”他不耐烦道。
  十六探进来个不高兴的脑袋,不看沈玦,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殷木槿顿了顿,道:“我下去一趟,你在这守着。”
  “哦,好。”
  殷木槿进了果脯店,没理会老板的热情推荐,精准地指了几样果脯,让老板分装包好。
  回了马车,扔到沈玦怀里。
  沈玦埋着脑袋,来回翻了几下,声音有些发闷:“你果然还记得。”
  殷木槿装作没听见。
  一行人落脚在山庄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同老者和其随从碰了头,行动的时间定在子时,两拨人又分成数股,绕道围了山庄。
  说是山庄,其实就是坐落在半山腰的,人都死干净了的小村落。
  晚秋风寒,卷着枯黄的落叶掠过小径,入夜之后更是荒凉,时不时传来夜猫尖细的哭嚎声。
  殷九提前派人混进出探查过,对方只有二十余人,武功应该都很不错,行事也很谨慎仔细,不论白天夜里,莫说明火,连温乎的吃食都不用。
  殷木槿刚听到禀报时还很好奇,一帮人如此谨慎,为何在藏匿点已经被旁人知道、并有泄露的可能在,依旧守着此处不离开。
  是在等人吗?他们喂,于小衍起初说要找的人,还没找到?
  可惜对方死期已近,这些将不再有意义。
  殷木槿绕道到山顶处,身边跟着十六,身形佝偻的老者,以及对方的几个随从。
  沈玦履行承诺,和他手下的死士都蒙了面,按殷九的吩咐埋伏起来。
  殷木槿注视着荒凉的村落,虽然他不认为那日定下的帮忙杀人的话是承诺,但沈玦既然应了,又亲口承认擅长此事,想做,他便不会阻挠。
  时辰到了。
  两拨穿着不尽相似,但都蒙住口鼻的人迅速切精准地逼近一个破败的院落。
  对方很快察觉,拼杀起来,两方武力都不寻常,这场站打起来显得有些曲折。
  殷木槿毫不费功夫地锁定了混乱中,一个矫健柔韧的身形。
  沈玦动作极快,如鬼魅,亮起的匕首残影未消,就已经有人血溅而亡。
  都是一身毫无装饰的黑衣,沈玦却显眼得过分,连站在殷木槿身旁的老花眼都捕捉到了他。
  “没想到你们当中还有如此能人。”话语意味不明。
  殷木槿淡漠地回了声“过奖”,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战场上。
  殷九已经将被抓的官员救了出来,那官员应该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不知是饿虚脱了还是经历过严刑拷打,脚步虚浮打颤,连路都走不成。
  有人当机立断,弓腰要背人。
  就在这时,一支披着寒光的箭矢破空而至,分毫不差地钉入官员的侧脑,红白溅出,那官员连抽搐都没来得及,当场毙命。
  像所有人被同时点穴,混战停滞了一瞬。
  殷木槿侧目,看向刚刚收了剑弩的老者随从,皱眉。
  老者感知到他的目光,扭头展出一个虚假的歉意的笑:“抱歉,秘密只有在死人口中才最安全,他死了,我们的交易才能顺畅进行。”
  殷木槿挥袖:“无妨。”
  交易还有一项,绑架人质的所有人,都得死。
  殷木槿注意到,混战中,有人的武器被打落,没有机会捡,只能赤手空拳硬上。
  在老者带来的人里,有一位再次化指为钩,锁向敌人的咽喉,殷木槿瞳孔一缩,眼前蓦然闪过那日沈玦袭来的招式。
  何其相像。
  像被一棒击中后脑,殷木槿脑中闪过最离谱也最可能的猜测,沈玦儿时被一无名组织绑架,被以性命为代价地训练,最终长成一个杀人利器。
  这个组织,似乎近在眼前。
  滔天的恨意如海浪翻滚,殷木槿极力压制着面上的恨意,看向一旁的老者——
  他有意识到沈玦的招式,和他的手下如出一辙吗?
  会猜出沈玦还活着吗?
  这人同皇室有联系,那被杀的官员口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老者突然转过头,朝他微笑:“看来,我们的交易很快就要达成了。”
  下面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混战已经来到尾声,但殷木槿已经无心在乎,他敷衍道:“这样再好不过。”
  殷木槿注意到,十六投来的,震惊又惊惶的目光,他极慢地眨了下眼。
  十六会意,无声退下。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重回战场,却发现已经找不到沈玦的身影。
  很快,失了人质的对手像是再燃不起斗志,以极快的速度四散奔逃。
  “快,去追,一个活口都不能留!”老者声音嘶哑的下令。
  “放心,”殷木槿的手攥着拳,“我早已让人埋伏好,静候消息就行。”
  殷木槿是在村落边界,一棵枯树旁找到人的。
  沈玦蜷缩着身体倚坐在树干旁,手臂无力地垂地,还没靠近,就已经能听到他艰难粗重的喘息声。
  深夜光线晦暗,沈玦又埋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了大半眉眼。
  殷木槿看不清,但能猜到,沈玦大概率是毒发了。
  只是算算时间,据上次毒发还不到一月时间。
  “还能站起来么?”他问。
  沈玦小幅度摇头,说:“抱歉……”
  殷木槿只好把沈玦抱起来。
  回到客栈,十六凑近,禀报:“主子,人已经抓起来了。”
  “嗯,”他应声,低头看了眼把头埋在他前襟的沈玦,顿了顿,道,“看紧了,别让他自尽,我一会儿亲自去审。”
  上了楼,褪了沈玦沾血的外衣,把人放床上,沈玦惨白着脸,努力半睁着眼看他。
  殷木槿移开目光:“赵锦仁还留在京城,随行的大夫也治不了你的毒,万幸性命暂时无忧,忍忍吧。”
  沈玦只忍痛闷哼一声。
  殷木槿当他应了,转身往外走,经过放着蜜饯袋的桌案时,顿了顿脚。
  他出了门,吩咐几句,又回来,随手取了几个桃肉脯赶到床前,问:“要不要吃个蜜饯?”
  沈玦点头,他递了个过去,料想沈玦也没力气接,索性直接送到沈玦嘴边。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贝齿中间探出一小截湿红的舌尖,舔了舔,又缩回去。
  “……能先留一会儿吗?”沈玦抓他的衣角。
  殷木槿看了两眼沈玦鬓角汗湿的发,最后还是坐回床边:“能。”
  沈玦朝他笑了笑,叼走了桃肉脯。
  沈玦入睡得很艰难,冷汗一茬接一茬,殷木槿让他忍,他就忍着,只刚开始痛得哼出了声,之后便死咬着牙不发出任何声音。
  小半个时辰过去,身边人的呼吸终于平稳稍许。
  殷木槿小幅度往外抽被沈玦攥皱的衣角,可惜沈玦太敏锐,刚抽一半就惶然惊醒,翻身紧紧圈住他的腰。
  殷木槿只好停住,问:“好些了?”
  沈玦嗯,撑着他的手臂起身,翻坐在他腿上,靠近,两人鼻尖几乎相抵,沈玦就以这样近得过分的距离看他。
  “蜜饯不管用了,”他说,“你帮帮我吧。”
  沈玦舔吻他唇缝,送来甜腻的气息,他往后仰,沈玦就追上来,直到他后脑抵住墙壁,退无可退。
  “那只会让你更疼。”他说。
  “你知道的,我喜欢疼的。”
  沈玦笑得眼睫弯弯,透亮的眸子里倒映的全是他,他还想开口,但沈玦食指压在他唇边:“但今天不行了,真的很疼,再痛怕会晕过去。”
  沈玦解他的衣衫,眼睛里没多少情欲,看他就像在看一粒能够缓解痛苦的解药:“今天我自己来吧。”
  殷木槿答应了,他本就很难拒绝,尤其面对这样的沈玦。
  沈玦撑着他胸膛,安静又艰难地动作,汗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他腹部,凉得他心惊。
  沈玦眼睛红了,连带着眼尾也是,分明忍得辛苦,还要趴着凑近,一下又一下地吻他,吻得很轻,很认真,像第一次得到糖果的小孩,珍重又爱惜地捧着,连舌头都不敢轻易探出。
  怕舔化了。
  殷木槿皱眉,他和沈玦这种事做的不多,每次都带着把对方咬出血的狠厉。
  太温柔了,他觉得怪异。
  沈玦分明同他连在一起,他却觉得莫名酸涩,像是马上就要被迫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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