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殷十三成了殷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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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要练武,最兴奋的是十六。
十六在他成为殷家少爷之后编号入的队,小小年纪一个幼童,听身边人提及最多的便是他的事迹,再加上有救命之恩在,在殷十六眼里,他便是最强大的人。
殷家信奉武力至上,殷十六也是,早年间,不是在求他同意与之比试的路上,就是同他打架。
虽然次次输,但越挫越勇。
“主子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我皮厚得很,打不坏的!”殷十六如此说。
每次都是这句话,殷木槿耳朵快要起茧子,他敷衍点头,计划着动起手来还是要收着力道。
奈何他近日烦心事太多,周旋几圈就没了耐心,一时没收住力道。
又一次五体投地吃了满嘴泥,十六吭哧半天没能爬起来,索性趴着不动了。
殷木槿不满,踢他的脚底:“再来。”
“唔哇,我骨头要散架了,”十六早把刚开始的豪言壮言抛到脑后,只想耍赖偷懒,思念总是照顾他的殷九,“九姐姐呢,我想她了。”
“没出息的样子。”
再来就是真的欺负小孩了,殷木槿没那恶趣味,垂头拆卸缠手的绷带,耳边风声阵阵,他敏锐地捕捉到渐近的脚步声。
“诶,这个陪练好!”十六顿时来了精神,爬起来把沈玦往他面前拉,“沈公子,我记得你武功特别高,你同主子过两招行不,我观摩学习。”
沈玦对十六笑笑,转向他就变成不想沟通的样子。
沈玦自从发现他不会放手后,就懒得和他说话了。
可惜十六是个傻的,根本察觉不多两人之间气氛不对,扒出手臂上的青紫给沈玦看:“九姐姐不在,主子就往死里踹我,可恨的是我还报不了仇,你帮我报仇吧,沈公子,大仇得报之时,我请你吃蜜饯!”
殷木槿扫十六一眼:“我看你还是不够疼。”
十六往沈玦身后躲。
“我刚凑巧看到两眼,你招式路数变了很多。”沈玦侧步挡住十六。
“这么多年了,人和武功一样,不可能永远不变,不变的都死了。”殷木槿冷淡道。
沈玦拧眉,一副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殷木槿不想看他这样,把绷带重新缠好,道:“来试试吧,过两招。”
沈玦没多犹豫就点了头,十六识趣下场,远远看着。
两人都没挑武器,赤手空拳过招。
早些年,沈玦为检验他学习效果,总是时不时拉着他打架。
他师承于沈玦,武功自然一脉相承,后来在殷家训练许久,才慢慢改了招式习惯。
他了解沈玦,沈玦却不了解他,一开始有些掣肘,但没过多久,就找出他的破绽。
又过几招,沈玦出手虽然速度不减,但力道和狠劲都不似从前,殷木槿不悦,握住沈玦袭来的拳头,把人别个圈,脊背撞到自己身上:“认真点,不用你放水。”
似乎是嫌他离得太近,沈玦偏头,另一只手肘猛然撞击他肋下。
他吃痛,倒退两步,沈玦不给他喘息机会,紧逼而来。
发丝被风搅动,眉眼带着决绝与自信,是许久不见的熟悉模样,殷木槿唇角真心实意地勾起,严肃起来。
接下来的缠斗开始吃力,两人你来我往,虽没狠厉到致对方于死地,但也酣畅至极。
两炷香过去,依旧胜负难分,似乎有缠斗到地老天荒的架势,直到沈玦化指作钩,擒向他脖子时晃了下神,殷木槿才抓住机会,了结这场争斗。
两人呼吸都有些粗重,沈玦额前细汗密布,映着日光有些晃眼。
有汗流进眼睛,刺痛非常,殷木槿松开沈玦,紧闭眼皮缓解痛楚,再睁眼就看到一副干净的水色帕子。
递帕子的手往他面前移动少许,明显是要递给他,但他没接。
这只手便踟躇片刻,径直移向他的脸,轻柔地擦拭。
“你比我想象的强许多。”沈玦动作专注,眼睛也在注视他。
“那我应该觉得荣幸,”殷木槿道,侧目看到沈玦缠着绷带的手腕,刚如此大幅动作,又出了汗,伤口怕是要重新处理,他往演武场外走,“跟我来吧。”
沈玦收了帕子,跟在他身后。
没想到会碰上不速之客。
大摇大摆走来的殷成业端的是小人得志之态,一上来就拍着他的肩嘚啵:“我爹让你来京谈生意,你却醉死温柔乡不管不顾,张家倒台了,你也跟着撒手不管,白瞎了我爹对你的厚望。”
挥掉殷成业的臭手,殷木槿没什么感情道:“这不正合你心意?”
殷成业噎了下,又眯起眼:“你说得对,就是合我心意,这笔生意,哥哥我是帮你重新谈成了,新粮商可比张家好太多,光酬金就高出半成。”
“可惜啊,人家点名这货要我亲自送,我说我有个弟弟,能力也很是出众,信得过,奈何人家不听,”殷成业摊手,摆出为难的样子,“没办法,为兄也只能挤出点时间,替你跑一趟啦。”
殷木槿怜悯地看着殷成业,想不通殷诚山那样睿智果敢的人,怎么就生出来个这种傻缺。
殷诚山一开始将这事交给他来做,就是因为京城水深,不想让他这个傻儿子掺和,没想到殷成业竟然还亲自跑过来,兴高采烈的把烫手山芋往自己怀里揣。
张家倒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起势太猛,被人立了靶子,所以一有风吹草动,暗中窥伺的人就忍不住凑上,落井下石,分吃殆尽。
至于原属于张家的粮运生意,刚崛起的他们吞不下,不代表剩下的几家一样需要他们保驾护航。
偏偏这时候,有人还愿意高价雇他们护送,明显是暗地里有算计,殷成业怎么能瞎到如此地步。
他越想越心累,殷成业这个猪脑子,想劝都不知道怎么劝。
“你这是什么表情,气不过?殷木槿,你归根结底就是我殷家的一条狗,要知道知恩图报,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硬抢,小心把自己撑死——啊!什么东西?”
殷成业猛缩脖子,痛得呲牙咧嘴,往后颈摸又什么都摸不到,于是凶神恶煞地转圈:“是谁偷袭我?”
吼着,后背又是毫无征兆的刺痛,立马转身查看却什么也没抓到:“殷木槿,是不是你找人偷袭我!”
殷木槿看了面无表情的沈玦一眼,回殷成业:“可能吗,这府里上上下下,到底有几个向着我的,兄长难道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殷成业哑火了。
“可能是鸟吧,”沈玦突然插话,手指指向天上的候鸟,“天凉了,鸟都成群地往南飞,嘴里衔不住东西,或者要排泄,其实也正常。”
殷成业脸色红红绿绿,掌心一个劲儿往身上蹭。
“也可能不是,殷少爷先别紧张,我帮你看看。”
沈玦绕到殷成业背后,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转过来,殷成业见了,表情裂开,骂骂咧咧地放着狠话往外走。
人走远了,沈玦表情恢复正常:“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殷木槿:“他是我恩人的儿子。”
“那可以留着命,断了他的腿脚,便不会整日作妖了。”
殷木槿听不出开玩笑的成分在,他重新审视沈玦:“你也变了很多。”
“或许吧,我擅长做这些。”
殷木槿不说话,没被殷成业搅乱的情绪,最后还是一落千丈。
第24章 我喜欢疼的
人质的位置很快就确定了,就在之前交易点附近的凋敝山庄中。
消息送出去,传回来的是对方提出的同行要求,说是提供助力,实际上是不信任,非要在一旁监督着。
对此,殷木槿不置可否,他巴不得全让对方的人上,请他白收钱。
至于对方会不会趁机对他耍阴招,他量他们没有足够的胆量。
计划敲定后,又处理了些生意上的事,随行的商队先一步离京,赶往西北。
另有一队人,收拾好行礼南下,赶往回平阳必经的下一个州县等候。
平阳是殷家本家,坐落于靳江之南,与京城足有百里之遥。
中间还隔着一个云州,他被殷诚山捡到的地方。
江南气候潮热,毒瘴虫蛇几乎可以说是遍布,经济和发展远远比不上江北。
差距摆得如此明显,生意要想发达,自然得往北走。
他此前多顾及痛心事,从不来京,此番迫不得已,自然不想多待,这一桩大生意做完,不打算再回来。
至于沈玦——
“你跟我回平阳。”坐在离京的马车上,殷木槿如此说道。
马车是宽敞的,两人并排坐,连对方的衣角都摩擦不到,但气氛太过沉闷死寂,煎人的沉默硬生生将车厢内的空间挤压殆尽。
沈玦不开口,殷木槿又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知道,”沈玦看他,呛声,“我也没开口反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