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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赵锦仁虽然不懂武,但也能明显看出武莽愈加烦躁、力不从心,好好一场结局注定的比武戏剧般转了局势,实在是大快人心。
  虽然快的不是殷成业的心。
  他松手,又捋了捋殷木槿的被他攥得皱巴巴的袖子,看殷木槿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早知道沈玦会赢是不是,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白担心一场。”
  殷木槿默了默,道:“我不知道,只是相信他。”
  “相信”这词实在耐人寻味,赵锦仁咂摸咂摸,又问:“怪不得你相信呢,沈玦这也太厉害了,要我说,简直和你不相上下。”
  殷木槿摇头:“我不如他。”
  “嗯?”赵锦仁抓到关键信息,追问,“你们比过?”
  殷木槿又摇头,“不用比,我的武功就是他教的。”
  “啊……”赵锦仁摩挲着下巴,“那我收回你和他不相上下的话。”
  殷木槿知道赵锦仁想一出是一出,便没再理他,专心观战。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赵锦仁又开始自言自语:“你有这么厉害的师父教武功,还能被人捅心窝子,实在是学术不精,有辱师门,不配和沈玦相提并论。”
  “……”
  殷木槿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假装没听见,看沈玦终于玩够,三两下撂倒武莽,一瘸一拐向自己走来。
  这人脸上带着伤,也带着笑,被晴日一照,实在光彩动人。
  如此热烈、如此张扬。
  殷木槿恍惚看到少时的沈玦。
  他想到什么,警惕地看向来人。
  沈玦,可有记起什么?记起了多少?
  “我赢了哦。”
  沈玦看样子心情不错,一走近,就格外顺畅地来抓他的手。
  这是重逢才不过月余的时间里,沈玦新养成的习惯。
  沈玦指尖碰他的手背,停住了,这人总是这样,先一步动作,又止于试探。
  好像对于他不会视而不见这件事,从不曾怀疑过。
  但这一次,他没有理会,也没有反握。
  能感受到,沈玦的指尖僵硬了下,脸上的笑意不再流动,拧眉望他,不解地歪了歪头。
  温热的指尖勾了下他的小指,见他依然没有反握的意思,沈玦彻底笑不下去了。
  手臂没有落点的撑了会儿,最终回落,脸上是困惑受伤的表情:“殷木唔……”
  一丝嫣红血迹突然渗出沈玦嘴角,在苍白面容的衬托下,像是落入雪地的红梅。
  沈玦愣了愣,他似乎觉得痒,手抹了下嘴角,带下来刺眼的红。
  他反应了会儿,才把手送给殷木槿看:“好像是血……”
  说出的话已是气音,好似下一刻就会随风消散。
  意外来得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上一刻还讨手牵的人,竟毫无征兆地栽倒下去。
  殷木槿反应极快,他扶住沈玦不断向下滑的身体,翻出手腕递给赵锦仁:“怎么回事?”
  赵锦仁也不敢耽搁,死拧着眉把脉,神情越发严肃:“那个脉象突然变明显了!”
  脉象?
  殷木槿想起来了,赵锦仁一开始就提过,他觉得沈玦的脉有问题,但不知是什么问题。
  来不及想更多了,殷木槿把沈玦抱回卧房,安置到床上。
  这座宅子小得很,回到卧房也不过几步的路程,短短时间里,沈玦身上的冷汗已经落了一茬又一茬。
  唇色开始发紫,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脉象是清楚了,但我从没遇到过类似的病,我不会治,只能先缓解他的痛苦。”赵锦仁又给沈玦把过一遍脉,边翻药箱边对殷木槿说。
  “我为他施针,但不保证效果……”赵锦仁又道,他额头也紧张地沁出了汗,只是手依旧很稳。
  殷木槿“嗯”了声,后退一步,把空间让给赵锦仁。
  沈玦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粗重得犹如破败的风箱,他亲手扎的发团不知何时已经散开,被汗液洇着,黏在脸上,铺在身下。
  “不能再耽搁了,烧酒和火,木槿,让他们立刻去准备!”
  殷九留在演武场处理殷成业等人,十六去搬酒,殷木槿翻出火折子点蜡烛。
  他自认为自己还算镇定,可火折子那么轻一个,他竟然有点拿不稳。
  沈玦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应该是痛极了,不断地蜷缩自己,将自己抱成一团。
  这样根本施不了针,赵锦仁尝试掰沈玦团得死紧的身体,可用了很大的劲,还是没能成功。
  他离得近,看到沈玦的嘴唇在颤抖着开开合合,似乎在无意识地念着什么。
  靠近,听到几个模糊的又不断重复的音节。
  “石……头?”赵锦仁尝试拼凑,“石头?木槿,沈玦好像在念什么石头,你知道那是——”
  哐当——
  东西落地的声响。
  赵锦仁回头,看到一向稳重的殷木槿手腕在抖,脚边轱辘滚着个火折子。
  第14章 活该同他一样水深火热
  “不是你嫌不好听,非要我起个新名字吗,现在新名字起好了,叫木槿,你怎么还叫我石头?”
  “哎呀,新名字是给别人叫的,只有我知道你这个名字,叫你石头,这样才显得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久远的记忆骤然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把殷木槿砸得茫然无措。
  “木槿?”赵锦仁在喊他。
  殷木槿眨眨眼,捡起地上的火折子,道:“无事。”
  安放好油灯,殷木槿走到床前,“你去准备吧,我来按着他。”
  赵锦仁见他又恢复成往常一样波澜不惊的模样,“哦”了声。
  沈玦的嘴角又在渗血,他掐住沈玦的下巴,强迫牙齿从唇肉中离开。
  沈玦无意识蜷缩的力道极大,殷木槿没办法,只能用蛮力把他的身体掰开。
  赵锦仁捏着银针过酒火,安排他把沈玦扶起来,针要扎到后脑和脊背。
  沈玦的衣裳早就被冷汗浸透了,扒掉之后就更像个水人,滑得抓不住。
  殷木槿只好把一手按着沈玦的后颈,一手环抱着腰,把沈玦压在自己胸前,好让赵锦仁施针。
  耳边的呼吸滚烫如火,打着颤,殷木槿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除却刚开始几声闷哼,和几遍模糊重复的“石头”,沈玦再没发出什么脆弱的声音。
  针施过一遍,熬过漫长的一刻钟,沈玦情况终于开始好转,只是脑袋偶尔会不安地挣动,似乎陷进了沉重可怕的梦魇。
  殷木槿尝试松开力道,怀里的身形没有支撑地歪倒,他接住沈玦的脸,摸了满手的热泪。
  他的心似乎也被眼泪的温度烫到,疼得快要抽搐,为了逃避,他帮沈玦躺好之后便拉开距离。
  赵锦仁已经走了,沈玦的情况出现太突然,虽然暂时稳住了,但脉象依旧浮动不已,谁也说不定下一次会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更严重,必须尽快找出根源。
  殷木槿在床边站了片刻,沾湿帕子,帮沈玦把额前的汗擦净。
  又守了会儿,确定沈玦睡着已经睡着,离开,交给下人看护。
  赵锦仁第二天给他的答复,或者说猜测。
  “似毒似蛊,”赵锦仁说,“大概是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不至于致死,但会痛不欲生,只有按时服药才能延缓的那种。”
  他去见了张庭。
  如赵锦仁所言,沈玦的情况绝不是一两日形成的,那么在他缺席的这几年里,沈玦一定经历了什么。
  但愿张庭知道一些。
  见面的地点是张庭定的,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边饭馆,殷木槿到时,张庭已经在靠窗的角落落座等候,见他进门,朝他挥手。
  张庭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时好了些,但依旧苍白瘦弱,一身的病气。
  “上次直到分开后,我才后知后觉,你便是恒典当行真正的老板,”张庭脸上已经不见初时的激动,只警惕地观察着他,“你找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和你背后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沈玦。”
  殷木槿如此道,那日虽然离开的仓促,但殷九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禀报,他才知道原来张庭让他们找的人就是沈玦。
  只是张庭一个芝麻小官,人微言轻,行事又守正不阿,按理说不该知道他们这种暗地生意的存在。
  于是他让人去查,便发现张庭背后,竟然站在皇室的人。
  一个月前,也就是他给张弦提了建议的那天。
  张庭下朝归家,与张家长辈起了争执,张弦几人以养育之恩胁迫,张庭被逼急,选择割腕还恩,要与张家彻底断绝关系。
  张庭失血过多昏过去后,是从前的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靖王林清朝派人把他救回去的,现如今,张庭的住的宅子就是六皇子名下的。
  他把此事放到桌上,张庭的眼神已经从警惕变为忌惮:“这只是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生意,你不必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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