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此人不是殷成业又是谁。
殷成业目中无人地走过来,跟在身后的,除了几个寻常家丁,还有一个孔武有力、身量极高的壮汉。
“趁他们还没走近,我赶紧去贴假面。”沈玦小声交代了句就要跑开。
殷木槿攥住沈玦的手腕:“不必,你安心呆着便是。”
殷成业来到近前,先是围着沈玦转了一圈,把人彻彻底底打量一遍,才阴阳怪气地开口。
“啧啧啧,我的这个义弟啊,胆子是越发大了,连满城通缉的朝廷重犯都敢往家里藏了。”
也不知这话打算同谁说,躲在后面的家丁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拍马屁应和,毕竟两位都是殷家的少爷。
倒是不知名的壮汉格外大胆,鼻孔喷出热气:“脑子长在腚上的东西!”
殷木槿没什么反应,赶来的十六先炸了:“这样说,那安排人报官,明目张胆把殷家往火坑里推的人,应该就是天生没长脑子吧?”
“你!你你……”
殷成业发作,恶狠狠地指着十六。
十六胸膛一挺:“我?我怎么了,少爷您知道我在骂谁吗?”
眼看殷成业要找人揍十六,殷九才把人拽到身后,致歉:“十六没睡醒还在说梦话,请少爷莫怪。”
……
殷木槿一旁观战,等两人把殷成业气得头顶冒火了,才慢悠悠插话,问:“义兄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吩咐倒是没有,”殷成业不再看那俩人,转向殷木槿,“我这两年走南闯北,越发觉得手下的人用起来不顺手,仔细想想,应该是义弟你培养的人啊,实在是一茬不如一茬。”
殷成业向后招了招手,无名壮汉上前一步,来到殷木槿面前。
“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滋润,连怎么培养人都不会了,我今天得好好教教你,他叫武莽,就让他陪你养出来的武丁好好练练。”
“你什么意——”十六破口要骂,殷九眼疾手快把他嘴捂上,两人一同看向殷木槿。
意思不言而明。
殷家不是普通的商户,他们走镖起家,刀尖上讨生活。
后来事业越干越大,殷诚山成了掌权人,手下握着数个镖队。
走镖的生意分难易,报酬也分高低,镖队之间总要抢生意。
别的镖局不清楚,殷家却只有一个准则——武力强者胜。
是以,镖队之间渐渐形成了按期比武的习惯,武力也渐渐成了在走镖一行中被认可的名头。
殷成业今天在这儿说殷木槿手下的人不行,实在过于明目张胆,比刚刚壮汉那一句“脑子长腚上”更让人愤怒。
“那便比比看吧。”
听见殷木槿应下,十六摩拳擦掌准备大干,却不料自家主子根本没有让他上的意思。
殷木槿指背蹭过沈玦的侧脸,等人看向他,便说:“你去和他比。”
“嗯……嗯?”沈玦看好戏的兴奋感还没退去,双眼震惊得大睁,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问,“我吗?”
“嗯,你。”殷木槿推沈玦向前走一步。
沈玦抗拒,反过来抱他的手臂,逼他正视他和武莽巨大的体格差距:“你确定吗?我一个病骨头,去对这么大一个莽汉,不是自找罪受吗?他要一脚踹过来,我铁定就瘫了啊。”
沈玦见他不为所动,晃了晃他的手臂,说:“而且,我的屁股还痛着呢。”
“……”
殷木槿沉默两息,甩开沈玦的手,道:“你若是能赢,我就带你出去玩。”
“你这样还不如说,等我输了,被打死了,尸体一裹扔去乱葬岗,就是成功出门了呢。”
沈玦愤愤地小声嘟囔。
第13章 不配和沈玦相提并论
但沈玦还是上了。
他今日又没有好好束发,临上场,只将满背的发丝拢到一起,扎了个歪歪扭扭的发团就作罢。
一壮一瘦相对而立于演武场中央,风似乎大了些,吹得沈玦一身梅子青色衣襟簌簌翻卷。
纵使穿着宽松,沈玦的身形还是过于瘦削,在石桩子似的武莽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比武开场,不够看的就不止是身形了。
殷成业既然敢亲自上门来挑衅,带的人自然是有真本事的。
武莽人如其名,虎臂猿躯,一招一式都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感。
沈玦对于武莽,也只胜在身形还算灵巧上,不大的场地里又蹿又跳,不仅让武莽轻易抓不到他,还寻着机会,给了武莽一拳。
只是没什么用就是了。
武莽笨熊一样追了半天兔子,非但没抓着,还让兔子给咬了一口,当即怒喝一声,神色狠厉起来。
他这时才显现出真正的本领,体型虽然庞大但一点儿也不笨重,甚至可以说得上矫健。
沈玦见状,也不再周旋,尝试着和武莽正面硬钢。
毫无意外,他一点儿上风也占不着。
赵锦仁接到殷九派人传给他的消息后,扛起药箱就往这边赶。
他风风火火赶到时,一口掺着铁锈味的气息还没吐出来,就见沈玦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身影承受不住地猛然晃动,好险才堪堪稳住。
“快叫停!你疯了吗,殷木槿?”赵锦仁扒拉开十六,挤到殷木槿身旁,“你知道他伤还没好全吗?”
殷木槿盯着场上的人,看沈玦惊险侧身,堪堪躲开武莽砸去的拳头后,才回答:“他会武功。”
“那是以前!”赵锦仁气得团团转,“他现在失忆了,你还用我给你解释什么是失忆吗?他把那些东西都忘干净了,你让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去和武痴打架,不觉得荒谬吗?”
说完不觉过瘾,又愤恨地加了句:“我看你更像脑子有病的那个。”
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但也小声至极,难为他这个时候还握着分寸,争取不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他。
“我都有点分不清,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恨他了……”赵锦仁最后一句话。
殷木槿神情终于有了点些微变化,他转头看了赵锦仁一眼,沉默过后,妥协道:“再等一等。”
说罢,他目光又盯到沈玦身上。
沈玦武功上乘,练了这么多年武,身体早就形成了习惯,更多的时候,招招式式,根本沦落不到需要用脑子去思考的地步。
沈玦不是想记起来吗?
那些过往他的确清楚,奈何都有参与。
旧事于他而言,是一道勉强止住血,结了血痂的伤口,他不可能自己再把伤口撕开,摆到明面上,不管是为了沈玦,还是为了自己。
他和失忆的沈玦交过手,虽然只有两招,但也足够他判断出沈玦的武功没有全废。
那些招式都埋在沈玦的身体里,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将身体里的记忆引出来的契机。
沈玦那么聪明,他相信他。
始终相信。
只是……
赵锦仁提醒了他,他还是太冲动了,想用这种方式帮沈玦恢复记忆的话,他完全可以让殷九或者十六陪练,再或者自己也可以。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沈玦的陪练。
他还是太莽撞了。
该叫停吗?
十六突然一声“嘶”,把他的思绪拉回场上。
沈玦腹部挨了一拳,痛得躬腰,不等他在疼痛中直身,武莽就以迅雷之势,抬腿扫向他的后脑。
这一下若是命中,沈玦怕是要再失忆一次。
殷木槿呼吸一滞。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沈玦必输无疑,现在喊停也来不及了。
可赵锦仁死死掐着他手臂带来的痛楚又让他无比理智,纵使自己的手也攥紧了,隐隐脱力,他还是觉得沈玦能躲过去。
他比所有人都了解沈玦,也信任沈玦。
劲风袭来,风沙迷眼。
也不知沈玦是头上长了眼睛还是早有预料,在被踢到的前一瞬侧身后仰,劲瘦的腰折成一个惊人顺畅的弧度,躲了过去。
“老天爷啊……”赵锦仁喃喃。
“九姐姐你看到了吗,这个幅度的下腰我只见你做到过!”十六也被惊到了,下意识挨近殷九。
殷九“嗯”了声,拍了拍十六的脑袋。
殷木槿听着传进耳边的声音,惊喜不少,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以及——
他就知道,沈玦果然能做到。
可这还远远不够。
沈玦成功躲过攻击后,并没有着急站直,而是脚尖点地,借力一转,身体转过半圈,绕到武莽身侧,收腰起身的同时,毫不犹豫地踹向武莽的膝窝。
武莽皮糙肉厚,别处被如何攻击都不痛不痒,膝窝却脆弱的很。
更何况他现在只一条腿支撑着身体,被沈玦一踹,膝盖当即一弯,半倒半跪地砸向地面。
他眼中闪过意外掺着惊慌的神色。
但这只是开始,再往后,局势逆风翻盘。
沈玦像是突然开灵窍,变成了江湖老手,格外游刃有余,耍猴一样玩起了武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