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妨。”
他扔下这句,翻身下了床,脚刚踩到地面,就被沈玦抱住了胳膊。
沈玦跪坐床边,直立着上身,被子只搭在他腿上,腰上没了遮掩,露出几道指痕,是他昨天掐着沈玦的后腰,让人跪趴时留下的。
似乎不满他目光落在别处,沈玦晃他手臂吸引他注意,见他看过去,才有商有量地轻轻道:“我们都睡一张床了,已经是如此亲密的关系,而且你也不怪我,就不该再冷落我了吧?”
殷木槿挑眉,他挺好奇沈玦拿床上这事当筹码,是想要换什么,于是问:“你想要什么?”
“想日日同你一起吃饭,成吗?”
“就这?”殷木槿问,沈玦若只想要这,牺牲未免太大。
“嗯,就这,”沈玦眉心微皱,很苦恼的样子,“那天你回来把同我聊天的小厮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后,整个府上除了赵大夫,便没人愿意同我说话了,你日日关着我也便罢了,总不能让我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憋出事了怎么办。”
看来沈玦是笃定自己对他余情未了了,不然不可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同他提要求。
殷木槿盯着沈玦温柔精致的眉眼,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我下令允许他们同你说话。”
“不要!”沈玦几乎咬牙切齿,手往下挪,找到他虎口,掐上面的牙印,“我们睡都睡了,在一起吃饭怎么了,我的要求又不高。”
殷木槿吃痛,却没有抽手,反问:“你真的只是想同我说话吃饭吗?”
他扫了眼窗外,夜露凝寒,连风都带着些寒凉沉重的意味,似乎被困在了这方寸天地,流转不动。
他早就吩咐了加派人手看守,甚至连狗洞都给堵上了,这座宅子被圈得严严实实,沈玦几乎不可能翻出去。
以他的了解,沈玦装得再怎么情愿,心里都是想逃的。
往后说不准,但现在肯定是。
只是硬的来不了,暗的行不通,于是就只能往他这个宅子的主人身上耍心思。
沈玦仰着头望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反问他:“不然呢?”
早就料到的答案,殷木槿没放在心上,他的目光落在沈玦的脖子上。
那有一圈勒痕。
是昨晚被他亲手掐出来的。
那时距他冲动下决定已经过了将近两刻钟,虽是身上的确得了趣,但他意识已经清醒了很多,看着雌伏在身下的沈玦,一时间只觉五味杂陈。
他同沈玦的关系合该很简单的,却被他硬生生撕扯成乱麻。
他茫然了片刻,沈玦察觉到,揽着他脖子把他往下拉,在想吻他嘴却被躲过之后,便盯上了他的喉结,啄吻。舔·弄,铆足了劲的想激起他的兴致。
他被吻地胸闷气短,兴致没上来,怨气倒是彻底爆发。
凭什么他一个差点丢了命的痛苦纠结,惹事的这个却忘了干净,就连挑弄之举都做的毫无顾忌。
他气极怨极,报复地掐住沈玦的脖子,本意是让沈玦吃点苦头,下面的力道也跟着变重。
却万万没想到,沈玦胡乱踢了两下腿,眼泪和下面竟一起出来了……
“主子?”房外传来的声音将思绪打断,十六敲门问,“是要起吗?”
殷木槿只好敛了心思,垂眸对沈玦道:“要吃饭就把衣裳穿好。”
“可是很疼……”沈玦抗拒。
殷木槿起初不明白疼在哪,直到沈玦指了指自己胸口,示意:“肿了,衣裳一擦就火燎似的。”
小时候血流一地还能活蹦乱跳,现在二十多岁了,竟又开始娇气。
殷木槿想不理不管,但想到沈玦这些年当着皇帝宠臣,娇贵些也无可厚非,便没说什么,只吩咐十六去取消肿的药膏。
没想到沈玦又说:“下面也是。”
殷木槿彻底没了脾气,留下一句“起不来就别吃了”,自己穿好衣袍出了卧房。
磨磨蹭蹭,沈玦还是起来了,来了桌前先对殷木槿讨好地笑笑,见殷木槿不理他,才老实坐下。
他坐得轻,只一半屁股挨上凳子。
殷木槿早上吃得向来清淡,沈玦却喜甜食荤食,没有爱吃的,简单吃几口就丢了筷子,坐在对面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
殷木槿放下筷子的一瞬间,沈玦的问题就飘进了耳朵:“听说你常年不在京城诶,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能讲讲吗?”
殷木槿只当没听见,漱完口就往外走,沈玦坠在他身后,尝试猜想那些旧事。
“我是丞相的私生子,十二岁的时候被认回府的,但听说我之前也一直都在京城,按理说我们没有机会见面呀,难道你被殷诚山认作义子之前也一直在京城吗?”
“据说我是在落月河边被认回的,那时候是个小乞丐,脖子上挂着一个缺了角的麒麟玉佩,沈家老夫人踏春回程的时候恰好撞见我,看见玉佩就把我带回府了。”
“可是沈昧安不想认我,要不是沈老夫人怜惜我命苦受了很多罪,愿意护着我,我可能在哪个夜里就被沈昧安给捂死扔了。”
……
殷木槿并不言语,但他知晓这些事,并非亲眼所见,而是沈玦告诉他的。
那时两人相处一夜便被迫分离,他拔出插在狗脖子上的匕首,下了赶往京城的决定。
是的,沈玦告诫过他不要去京城,但若没有沈玦,他早该是个死人了,既然侥幸留有一条命在,合该找到人,还个恩情,就算还不了,当面谢过也是好的。
他一路跋涉,从雪窖冰天走到莺飞草长,终于见到盛京高耸入云的城门。
可皇帝怕灾民涌进城内作乱,早已下令封锁城门,他连进都进不去。
在城外守了快三个月,靠着朝廷发放的稀粥苟着命。
他见惯了死人闻惯了腐臭味,才在夏日伊始的时候,等来了一场雨。
大雨滂沱,冲走了近三年的污秽,百姓终于瞧见一丝希望,领了朝廷下发的盘缠,离开连看都没看上一眼的京城,踏上了回乡的路。
城门守卫渐松,他也终于找到机会混进去,没再乞讨,而是死皮赖脸求饭馆老板给了一个跑堂的活。
整整两个月,他几乎跑遍盛京,四处打听,排除了三个同名的人后,几乎确定,沈玦是被丞相家认走了。
真好。
丞相大富大贵,沈玦回去了,肯定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受苦。
丞相府,他倒是尝试过,别说是进去了,光是靠近都会被驱赶。
他望着丞相府高大的门楣,以及烫金的牌匾,实在没了办法,索性不再强求。
初秋之际,他终于又见到沈玦。
与想象完全相反,沈玦过得极其不好。
沈玦骤然有了丞相之子的身份,注定他会被拉进权势争夺的漩涡,无论他想或者不想。
富家大院里的刀子是肉眼看不着的,可剜起肉来格外疼。
沈玦身形肉眼可见的憔悴,面颊凹陷,瘦骨嶙峋,唯一还好的便是眼睛炯炯闪着亮光。
殷木槿越想越难受,他自小就无父无母,说好听点是吃百家饭长大,说难听点就是混迹村子里各家,寄人篱下,空羡慕每一家的恩爱和睦。
他早就习惯,可沈玦不一样。
沈玦好不容易有了父亲亲人,却无端被这样对待,他怕沈玦想不开,绞尽脑汁想要安慰。
可不等他想出合适的办法,沈玦就把他拉到一个无人之地,两人窝在一起。
沈玦问他:“石头,你真的觉得我是丞相的儿子吗?”
第11章 那我等你啊
难道不是吗?
那人可是丞相,要是不确定沈玦就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允许沈玦住进府中。
更何况,还有作为信物的麒麟玉佩。
沈玦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想,对他道:“那块玉佩不是我的。”
彼时已是初冬,吹到身上的风已经裹上了料峭的寒意。
两人在城郊,脚下是座荒山,山中早没了绿色,黄茫茫一片,随风漾着波浪。
巨大的浪涛中,哪怕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加起来,也还是太渺小了。
沈玦掏出玉佩,给他看玉佩的真正的主人留下的,密密麻麻的划痕,像是磕碰而来,又像是用指甲划的。
“我只是被他们选中做丞相的儿子。”沈玦又说。
而丞相真正的儿子,很可能已经死在那个巨型笼子里了。
他问:“为什么?”
沈玦摇头,什么也没说。
他也没再问。
两人沉默地坐在山角,看高悬的天,天空广阔,有鸟儿飞过,它们拥有自由,可以飞到遥远的南方。
夕阳西斜,半个身子落到地平线之下,两人再不能耽搁,下山,回了城。
如今回想起,总觉那日才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殷木槿回头,看沈玦还在苦苦思考,可能是头又疼了,眉心皱着,像镌刻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沈玦注意到他,笑着讨好道:“殷少爷,你行行好,多少透露一点儿给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