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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阿雁……我今日又因为你险些在外人面前失控了。你总说我心性不定,要我好好磨砺自己,可是人,心中便会有软肋,任谁被触及软肋,都会方寸大乱、失去理智的吧……”
  “我怕是一辈子,也无法成为一个让你满意的帝王了……”
  闻堰昏迷了三日,公冶鹤廷便在他身边不眠不休地守了三日,因此在闻堰醒来之时,他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抓住闻堰置于被褥上的手,双目发亮道:“阿雁,你醒了?”
  闻堰扭头看去,发现公冶鹤廷不仅声线嘶哑,还胡子拉碴的,双眼中布满鲜红的血丝,像是几日几夜不曾合过眼似的,身上的龙袍更是皱巴巴的,他怔了怔,轻声应道:“嗯。”
  公冶鹤廷:“你……你觉得这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昏迷那日,太医来为你诊治,朕才知晓你浑身是病,竟已疾病缠身近三年之久,你为何从未对朕提起过?”
  闻堰沉默片刻,道:“怕陛下担忧。”
  公冶鹤廷眼眶湿热,鼻间酸涩难忍:“你如今这样朕便不会担忧了吗?你整日同朕待在一起,朕却从未见过你喝药,你胃疾如此严重,就是生生拖成这样的吧?”
  闻堰:“药苦。”
  这些年公冶鹤廷不太给他好脸色,他本就不爱吃苦,在公冶鹤廷这里尚且能惹,可要他每日去喝下几大碗苦得舌根发麻的药汁,便觉得活着都没有什么盼头了,所以只有胃痛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临时抱佛脚捏着鼻子灌下几碗。
  公冶鹤廷皱眉,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从前朕闹脾气不肯喝药的时候,这是你告诉朕的,怎么换做你自己,便又言行不一了。”
  闻堰向来爱对着公冶鹤廷笑,可他今日醒来,始终神色淡淡,没什么表情,像是在为公冶鹤廷摔了他的玉坠生气,但也没有到不愿意理他的程度。
  “陛下有人哄着喝药,微臣没人哄,所以不想喝。”
  公冶鹤廷脸上落下泪来,声线愈发沙哑:“是朕错了……分明看你日渐消瘦下去,却因记恨你,不肯去深究你的反常,好像这样便能在这段情爱中压你一头似的。”
  闻堰的眸中甚至没有什么生气,道:“微臣做错了事,陛下记恨微臣,也是应该的。”
  公冶鹤廷倾身将他的手贴自己脸上,哽咽道:“不恨了……朕不恨你了。”
  “往后我们好好在一起,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除去醒来的第一眼,其余时候闻堰便再未给过公冶鹤廷一个眼神,他望着上方虚无的空气,轻声道:“陛下……你我,回不去了。”
  公冶鹤廷急忙道:“回得去的,怎么就回不去了呢?不就是碎了一块儿玉吗?你看,朕已经命宫中的匠人修补好了,同从前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这玉曾碎过……”
  闻堰这才缓缓转头看向公冶鹤廷,只见他手中捏着那块分明早已碎得四分五裂的双鹤和田玉坠,就连玉坠上墨绿色的同心结和坠着的绯红流苏都一模一样,他双目中恢复了些许生气,将送至他眼前的那块玉坠接过来看,很快,那双目又黯淡了下去,眼角红起来。
  “不是原来那块……你骗我。”
  公冶鹤廷欲盖弥彰道:“怎么不是原来那块儿?分明就是那块!朕亲自盯着匠人修补好的!”
  闻堰眼角滑出泪:“你送我的那块玉坠,双鹤的交颈之处,是紧紧贴在一处的,而这块,虽然质地和样式都同之前那块一模一样,可交颈之处,有一道微小的缝隙……这是陛下找人新做的吧。”
  这玉坠确实是公冶鹤廷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绘了图,命匠人趁着闻堰昏迷的时候做出来的,就连玉的材质都是他亲自挑选,以确保和从前那块一模一样。
  匠人的手艺高超,做出来的成品公冶鹤廷十分满意,在他看来这块玉坠同从前那块没有任何区别,可他忘了,这玉坠虽是他送给闻堰的,但日日贴身佩戴的人是闻堰,闻堰既然如此看重这玉坠,定然时常拿在手中摩挲把玩,所以任何的一点不同,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公冶鹤廷不解道:“就算不一样,可不都是朕送你的吗?有什么区别?”
  “你若不满意,朕再让匠人重新做,直到你满意为止,好不好?”
  闻堰喃喃道:“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原来的那块,承载着鸣起对于他的满腔爱意,那玉坠上附着他的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怎会一样呢……
  公冶鹤廷紧紧握着闻堰的手,泪如雨下:“阿雁……你别哭了,朕错了,朕知道错了,对不起,朕不知那块玉坠对你如此重要,朕若知晓,便不会毁了……”
  “你告诉朕,你要怎样,才能不难过,你说出来,只要朕能做到,朕都会竭力去做……”
  闻堰面无表情地流着泪:“陛下好意,微臣心领了……时至今日,微臣,已经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他还能要什么呢。
  他想要同相爱之人长厢厮守,可那注定是不可能的了。
  那块玉坠,是他唯一的念想,是他与鸣起相爱过的证明,现在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很多时候人活在世上,全凭一个念想撑着。
  当初鸣起的念想是寻到闻堰,向他讨一个答案,而如今闻堰的念想,便是那块玉坠。
  在无数个病痛缠身的时刻,在无数个被憎恨着他的公冶鹤廷冷脸相待,恶言相向的时刻,在他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将那块玉坠拿出来看一看,想起当初同鸣起相爱过的时光,他便觉得自己又能继续走下去。
  所以那块在旁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一块玉坠,时至今日,早已在闻堰的心中变得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那玉坠里装着他哪怕竭尽全力,都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而最令闻堰无法接受的是,他如此看重的东西,是被他深爱之人亲手毁掉的。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关联,好像也没有了。
  哀莫之心大于死,不过如此。
  闻堰因此骤然消沉下去,公冶鹤廷在他生病的这段时日,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于照顾他这件事上亲力亲为,就如同闻堰当初精心照顾切腹自尽后重伤的公冶鹤廷那般。
  只是相对而言,闻堰比当初的公冶鹤廷好相与很多,公冶鹤廷喂闻堰吃饭,闻堰便乖乖张嘴,公冶鹤廷喂闻堰喝药,再苦闻堰也会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然而他吃下去的食物,喝下去的药,往往在他腹中待不了一刻钟,便会一点不剩地尽数呕出来。
  太医说,丞相大人这是肝气郁结所致的脾胃升降失常、肝气横逆犯胃、肠道传导失司。
  简单来说,就是心绪不佳所致,只是普通人的心绪不佳很容易便可以调节过来,而闻堰此时的情况,若持续下去,是会死人的。
  在闻堰吐出来的食物和药汁弄脏了不知多少床被褥以后,公冶鹤廷终于忍不住,红着眼坐在床沿,对着榻上短短七日便近乎形销骨立,因为无法正常地进食,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架的人,泪流满面道。
  “阿雁,你不是想要朕同天阙联姻,娶天阙的长公主为后吗?”
  “朕答应你,你便开心起来,同从前一样,对朕笑,好不好?”
  闻堰虚弱得连扭头看向公冶鹤廷都很吃力,但他还是很缓很缓地转过头,朝公冶鹤廷笑起来,道:
  “好……”
  ◇
  第45章 最好的爱
  听到这一声好,公冶鹤廷控制不住笑出声来,他笑得面目扭曲,满脸泪水,帝王尊严全无。
  “你高不高兴?……”
  “朕知道,丞相大人爱民如子,在丞相大人的心中,朕永远比不上家国大业和黎民百姓重要,为了讨你欢心,朕可以娶不爱之人为妻……朕为你做至如此地步,只有一个要求……阿雁,你要好好活下去,永远陪着朕,才对得起朕为你所做的一切。”
  闻堰笑着,道:“好……多谢陛下,成全,臣,喜不自胜、欣喜若狂。”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公冶鹤廷突然间低低地笑起来,笑得浑身发颤,面上的泪却愈发汹涌。
  “好一个喜不自胜,欣喜若狂……”
  “当真是,好一个喜不自胜,欣喜若狂……”
  “阿雁,你总是知晓,如何能让朕最痛、最不好过……可偏偏朕又拿你毫无办法。”
  “兴许是朕上辈子欠你的吧……所以此生要用最痛的方式来偿还。”
  闻堰徐徐转过头,合上眼睛,眼尾无声地淌下泪。
  很快,有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他的脸上,为他温柔地拭去眼角的泪。
  “别哭了……朕都合你心意了,你还哭什么呢。”
  “不哭了……不哭了。”
  公冶鹤廷若不哄还好,公冶鹤廷一哄,闻堰便合着眼皱起脸哭出声来,他苍白的唇部紧抿着垮下去,枯瘦的身体因为啜泣的动作不断发颤,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声、一声,几乎哭到要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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