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此外因严岳率北崖军主力抵达,不仅在士气上予敌重压,更在实力上彻底扭转了局势,南殷在总兵力上已不再占优。
北邺各外围据点与线路防守压力骤减,更重要的是,北邺可以由守转攻,主动出击,反击南殷。
眼下,显然是北邺全面反击之时。
没在城墙上继续站一会儿,桓恂视线不由自主投向了东南方向。
烽火连天的这些日子,几乎挤占了他所有心神,直到此刻战局稍定,那份被深深压抑的牵挂才浮现心头。
这些时日,他甚至未能抽空写下一封报平安的信笺,不知她在江陵可还安好。
思及此,他再也无法安心待在城头。
将后续巡视与军务交接仔细安排妥当后,便走下城墙,回到了临时居住的府邸。
这座府邸不大,三进院落,跟江陵的将军府,建安的机衡府比起来,书房显得也小些。
书房的桌案后,他屏退左右,研墨铺帛,略微沉吟,便提笔落字。
“萋萋如晤”四个字缓缓流淌开来。
写完这四个字,他微微停顿,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仿佛在斟酌该如何将满腹心事都说与她听。
这一写便是许久。
他写城头的月,说总算明白那些写诗的,为何爱用明月聊表相思,写甲胄内袋中她亲手放置的平安符,写自己在梦中又再次梦见她。
想起那个梦,他笔尖微顿,不禁一阵莫名口干舌燥,心口灼热,梦中的旖旎,缠绵的余温犹在他心头。
写到最后,在信纸边缘,他用极小的字,近乎耍赖般地添上一句: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然则,见亦不解相思苦,不如将卿……入怀中。]
最后,他搁下笔,将信纸拿起,轻轻吹干墨迹,最后才装入函中。
当他准备以火漆封缄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不同于侍卫的沉稳,也不同于小厮的利落,其步调带着一点放轻的迟疑。
桓恂拿着火漆的手顿了一瞬,余光瞥向门外,随即又恢复如常。
“谁在门外?”
外面传来一婢女的声音:“回将军,奴是来奉茶的。”
闻声,桓恂耳尖一动,不动声色道:“进来。”
说话的同时,他将融化的漆液滴在函口,从容落下私印。
书房门被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低着头,手捧茶盘,步履无声地进来。
来人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浅青衣裙,发髻也梳得与府中婢女无异,低着头上前走至他身边,将木盘里的茶水放在书案一角。
他伸手端起了那杯茶,并未抬头看她,语气平淡得如同寻常吩咐:“这茶,味道不错,甘甜入口。”
来人头垂得更低,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双手规矩放在身前。
压着嗓音,细声回:“是厨下新到的细露秋白,煎之前用水也特意滤过三遍,味道自是最好。”
话音落下,她目光悄悄扫过那封刚用火漆封好的信函,又低声添了一句:“将军这信,可要奴婢此刻便送去驿置?”
闻言,他掠过她的手指,掠过她低垂,蒙着面纱看不清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泛红的耳尖上。
“为何戴着面纱?”他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来人神态镇定,语气隔着一层纱显得闷又细弱:“回将军,奴婢前几日偶感风寒,面容有些憔悴,怕过了病气给将军,故而才戴着面纱。”
她说完,桓恂甚么也没说,只是慢条斯理再次轻呷了一口手中的茶。
茶香氤氲中,是他眼底深处那抹压抑已久的笑意。
少顷,少年放下茶盏,长指若有若无敲了敲刚刚固封好的信封,偏过头玩味道:“适才你说,你要帮我送信给驿置?”
她恭敬乖巧地回了句“是”。
桓恂:“不用,这封信,不必送出去了。”
他等着她回应,却见身边的人依着婢女规矩,也不继续接他的话。
只是柔声说:“如此,那奴婢告退。”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
在他看不见的正面,她唇角翘起,正要回身实行自己的惊喜。
但就在她脚步将移未移的刹那,手腕忽然一紧,一股力道将她轻轻一带,瞬间天地易位。
天旋地转间,她被他揽入怀中,沉香的气味与熟悉的温热瞬间将她包裹。
她惊惶抬眸,正正撞进他笑意懒散不失温柔的眼底。
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耳畔,嗓音里满是得逞的愉悦:“该收信的人已经来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娘子倒是说说,我还寄甚么?”
第167章 你喜欢这样么?
这样的拥抱,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
羽涅没有躲开,脸颊微红,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桓恂挑了下眉:“别忘了我的出身,要想在山野间谋生,必须得拥有过人的听力。”
顿了顿,他沉寂的眸子敛着一点星光,弥漫着幽幽缱绻:“而且你的声音,我怎么会听不出来。”
说话间,他手指轻巧地绕过她的耳廓,将她脸上戴着的面纱解了下来。
在他提醒下,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他在山野间长大,那样的成长经历,早将他的感官磨砺得敏锐。
羽涅闻言,眼波流转:“看来我以后在你面前做不了坏事,免得一张口就露了馅。”意识到自己还在他腿上坐着,两人之间的姿势泰国亲密,说罢,她作势要从他腿上起身。
她手刚撑着他的胸膛,手腕便被他握住。
桓恂面上不动声色,手臂力道是一点儿没松。
这样来之不易的亲近,他怎会轻易放她离开。
此刻温香软玉在怀,鼻尖萦绕着她发间香气,他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珍贵起来。
她自己闯进来的,那便容不得她轻易逃开。
他跟没看到她适才的动作一般,抱着她正经问:“怎么从江陵突然来了镇镛?”
羽涅原本还想问他为何不让自己起身,却被他这句话带偏了思绪。
将自己为何的来龙去脉有一一到来,她说:“雷药坊那边工匠们做得都很不错,镇镛危险,我担心你的安危,又想亲眼看看南殷的火器,所以我把雷药坊的事务都安排妥,交给相执照看。”
说到此处,叫他没任何变化,她才接着道:“随后就带着翠微跟两个守卫悄悄出发。”
“卢近侍呢?”桓恂显然不知道,她已经让卢近侍完成自己心愿去了。
她只能如实回答,怕他怪罪下去,接着又说明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桓恂担忧她的安危,脑海里已经在计划重新找两个他信得过功夫好的贴身护卫跟着她。
江陵这一路过来都属于北邺的地界,南殷的手还伸不到后方,她路上也没遇到危险。
说完卢近侍的事情后,她回想起路上的见闻,惊诧万分:“没想到走到一半,就听说南殷被打得后退了几百里。”
失去了面纱的阻隔,她说话时,脸上最细微的表情澈底澄清可见。
他似乎无法集中注意力,视线不时落在她饱满水润,未涂抹任何口脂的唇上。
浑未察觉他渐深的目光,她依旧说着:“我拿着你之前给的令牌进了城,向守卫禀明来意,他们直接引我来了府邸,正好遇上谢护卫。”
她音调不自觉轻了下来,眼睫低垂,视线落在自己的衣襟上,手指拽着一小片布料低语:“本想着能给你个惊喜的,谁知,早被你识破了。”
和合窗外最后一抹斜阳漫过她淡粉的耳垂,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他可以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惊喜变成了没有谜底的考卷,下回我再也……唔!”
她抱怨的尾音尚在唇边,抬眸刹那,只见一道阴影凑了上来,紧接着两片柔软的唇压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炙热的,封堵了她所有未竟的话语。
羽涅惊得睁大双眼,望着眼前无限放大的俊朗面容,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感到他克制,这个吻没持续太久,随即,他稍微扯开些许。
两人急促的鼻息暧昧交缠,他压制胸腔内奔涌的燥意,目光滚烫地直直锁住她,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可以么?”
听到他不稳的气息,羽涅这才回过神,意识到方才发生了甚么。
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裹挟着滚烫的温度,冲击着她的思绪——她与桓恂,接吻了!
他接着追问:“你喜欢这样么?”
她双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没有一丝推拒的力气。
经过这么多日夜的分离与思念,以及相处跟相触。
她早意识到,自己不讨厌他的触碰,此时此刻心底甚至涌起一股隐秘的渴望,驱使着她,想要再度迎上前去。
掌心下,急促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她,剧烈得已分不清究竟是来自他,还是源于她自己。
滚烫的绯红迅速爬满了耳根与脸颊,她别开眼去,终是几不可闻,如蝇鸣般“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