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早让你回上京来,皇兄亲自教你军事,你就是不听。”
  跟着,他又把赵云甫臭骂一顿,说这些年萧成衍在建安,赵云甫没有监督他好好学习,甚至对老去的太皇太后,他也怨言了几句。
  说完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后,萧道遵才将自己当初的判定方法说出。
  他说,葛飞尽故意暴露位置,桓恂肯定早就收到军报,但他们的援军到却是在城破之后。
  这说明他虽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但执行却慢了半拍。
  为何会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桓恂调动这支军队非常困难,需要从复杂的战线上艰难抽调、协调。
  如果他预备队充足,这支援军应该更早出发,在葛飞尽攻城时就赶到。
  迟到,恰恰证明了他的兵力调动已达极限,无法分出闲兵来。
  在萧道遵说完,萧成衍清晰看见了自己与兄长的差距。
  那不是棋差一着,而是坐拥全局与困守一隅的天渊之别。
  他明白,萧王室…确实只有兄长的肩膀才扛得起。
  就在这时,远处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即更多的爆炸声接踵而至,震得脚下地面发颤。
  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天际染成一片红。
  循声望去的萧道遵勒紧□□的马,火光在他深沉的眸子里明明灭灭。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难以捉摸的叹赏:“这顺和,真有两下子,竟能造出这般厉害的东西。”
  他看向萧成衍:“早知她有这等能耐,当初,我真该让赵云甫早早把她许配给你。”
  萧成衍没有接话。
  在兄长的话语落下后,他只是默然垂下了头。
  萧道遵是何等人物,只一眼,便瞧出了弟弟被戳中心事的颓然。
  他有力的手掌在萧成衍肩头上拍了拍,力道硬朗,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怎么还怄上气了?”萧道遵调侃着:“别不高兴,怀川。她不嫁给你,那是她顺和没福气,眼界浅。”
  “打起精神来,待他日功成,凯旋回朝,哥哥亲自为你做主,定给你寻一个这天下最好最贤淑的贵女,必定像你皇嫂一般好,知书达理,雍容大度,能与你举案齐眉的。如何?哥哥答应你,绝不叫你委屈。”
  萧成衍心头像是被甚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他抬眼看着萧道遵,正要说甚么,一声急切的嗓音打断了他。
  “报——!”
  一骑快马朝他们赶来。
  马上的人甚至来不及勒稳马缰,翻滚下马,踉跄着直冲到萧道遵面前,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一封密信。
  “陛下!北疆急报!观察北崖大军动向的密探拼死送回消息,北崖、北崖军已过关口,昼夜兼程,前锋已进入江淮地界,眼看、眼看就要到了!”
  “你说甚么?!”萧道遵一把夺过密信。
  他侧脸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如同岩石,线条冷硬。
  没等他立刻拆信,他们身后的战场,却发生了意料不到举动。
  一阵混乱的、不同于之前有序抵抗的喧嚣从前方军队传来。
  伴随着几声含义不明的号角,原本还在进攻的南殷士兵,竟然开始向后移动撤离了!
  第166章 收信的人已经来了
  望着身后军队异动,萧道遵察觉勘定战场上出了事。
  但他只能先叫人去问,此时他更关心的是手中的信。
  他展开信件快速浏览一遍。
  信里的每一个字让他眉头紧皱。
  “他们从哪个方向来,具体到了何处?”萧道遵压着内心波动厉声问。
  “回陛下,看方向,是冲着我们右路大军去的!探子说,他们队形严整,是做足了攻击阵型来的,毫无休整迹象,只怕、只怕顷刻就要与我军右路开战!”
  萧成衍闻言骇然,插话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合常理!北崖军自北疆远道而来,人疲马乏,就算他是战神,也不可能不顾士卒性命,连口气都不喘就投入战场,更何况,他初来乍到,如何能知晓我军在江淮具体布防?”
  萧道遵的表情显然明白,探子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
  他了解严岳,此人在他看来是一个为达目的,能将自身与军队都锤炼成钢铁的怪物。
  “没有不合常理。”他喃喃自语,扭头望向右路大军的方向:“对严岳而言,他本身,就是常理!”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爬上他的心头。
  他不再犹豫,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厉声喝道:“走!去右路!”
  马蹄声急如骤雨,扬起一阵尘土,飞奔而去。
  远方地平线上。
  一条黑线,正冷酷有序地向前平稳推进,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身在右路的南殷大军未料到,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深夜,来自北疆的铁蹄会悍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没有预警,没有叫阵。
  杀戮如同一场遽然掀起的狂风暴雨,密集袭来。
  北崖军狠戾地捅入了他们防线最脆弱的连接处。
  帐篷里火光冲天,映照着惊慌失措的脸。
  抵抗无用,旋即被黑色的洪流淹没。
  远道而来的北崖军带着北疆的风沙与寒意,展现出骇人锐气,仿佛不知疲惫为何物,杀得南殷节节败退。
  不过几天而已,南殷士卒溃败而逃。
  战报传到尚未抵达右路的萧道遵手中时,他感到事态严重性。
  右路惨败,镇镛城下亦因萧萳声被枭首而军心溃散,被迫撤退。
  双线受挫,他脸色铁青,最终死死望了一眼北崖军军阵的方向,返回大本营易水城。
  北崖军突然到来,他需要重新布局,一个针对严岳和桓恂两人的,全新的布局。
  战局的变化,当然也影响到了镇镛城。
  桓恂立在城头上,此时的城墙上,已不似前天那样打打杀杀,部分战士正在收拾战场,城墙内外,已然安静下来。
  早在进入镇镛时,他就明白,光是死守,城池终有被耗垮的一天。
  他必须在敌人最强的攻势下,另寻其他出路。
  因此,在守城的第五晚,他召来谢骋。
  命令他带人潜入萧萳声营帐,取他首级,以达到威慑其军心,令其停止攻城。
  此去,九死一生。
  他与谢骋约定,七日内若不得手,或无消息传回,他便当他们一行人殉国。
  抱着这样间距任务的谢骋,最终不辱使命,乔装进入萧萳声帐内,趁他熟睡时斩下他的首级。
  只是他们十人,最后仅有三人归来,其余在突围时全部战死。
  剩余三人满身血污,疲惫得几乎要从马背上栽下,将萧萳声的头颅带回城内。
  城外的南殷大军,则在这颗头颅的注视下,士气彻底崩溃,失去主将,其副将不敢再做打算,只能命令退去。
  镇镛城就此守住。
  当夜,桓恂便犒赏三军。
  在满城劫后余生的气氛中,他却接到了关于严岳的军报。
  军报上写着,严岳在北疆已彻底击溃休屠,休屠王帐被端,其王族与顽抗的贵族皆被屠戮,余者尽降。北疆大局,正由段廷宪主持扫尾。
  因此不用再顾及北疆,他已带着北崖军已进入江淮,驰援他与南殷一战。
  严岳的到来比之前关政说得早了一个月。
  城楼上,桓恂望着雾气朦胧的远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他这个义父,不是一般的厉害。
  指挥人收拾的孙副将此刻也走上了城楼。
  他在桓恂身侧站定,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被晨雾笼罩的连绵的远山。
  “这下南殷右路也在后撤了。”孙副将说着早晨时信使带来的消息:“大都督亲自率军做到如此,才不过三天两夜,就已将他们逼退了上百里。”
  孙副将佩服不已:“大都督果真是不负战神称号。”
  桓恂没有说话。
  不过孙副将没有意识到他的神情,喋喋不休地说着:“只是末将不解,大都督为何不先入城整顿,而是如此急切,不给南殷丝毫喘息之机,甚至不顾北崖军远征疲敝,便直接发动这般猛烈的攻势?”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桓恂,此举的确不像严岳平日用兵那般持重。
  连跟随严岳多年的旧部关政得知消息时,也疑惑他的主帅为何此次如此行险急进。
  桓恂只是说:“都督为国操劳,恐是想早些摆平南殷。”
  言罢,他吩咐孙副将:“传令下去,当务之急,是全力安抚百姓,继续恢复城内秩序。组织人手清理废墟,分发储备的粮食与药物,务必妥善抚恤伤亡将士及城中受损的民众。”
  孙副将领命,接着退了下去。
  之前守城虽万分艰难,箭矢礌石几乎耗尽,将士们也有伤亡,但好在城墙始终未破,城内安然无恙。
  如今战事一停,百姓们已陆陆续续走出家门,市井间也渐有了些往日的烟火气,内里总算安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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