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希文这几日可休息好了?横州住得惯吗。”
“出门在外,没什么惯不惯的。倒是刺史府后的热泉极好,泡了半个时辰身心舒泰。济之也去泡过吧?”
贺云津的脸色立刻僵住。谢质十分奇怪,怎么不管说到什么秦维勉跟贺云津两个都会变脸?他好像走在刀山上一样,不知道哪一脚就踩错了。
“……那热泉确实极好,听说从前文俭只带自己的姬妾去,不许其他官员入内。说起来还是殿下宽宏啊,可是殿下带希文去的?”
谢质眼含笑意,白了贺云津一眼。
“刚带了队伍来,殿下那么多正事,没空陪我泡汤。我倒问问你,相洲关分别时咱们说好的事如何了?”
见自己的心思被猜破,贺云津也不装了,谢质问的事现在想想甚至觉得已经十分遥远。
“这个我当然尽心尽力。确如你所料,文俭弄了个颇有才情的美人来,我可是紧紧盯着,半步不离,险些触怒了殿下。”
贺云津只捡了最无害的来说。他是看着秦维勉没别被别人拐走,但是他自己拐走未遂,这是不能跟谢质讲的。
至于庄水北那一节,现在大家都是同僚,还是少生事为好。
“美人想来已经随文俭去了?”
“没有,那女子是原梁国公的后人,殿下可怜她的身世,没有管她。”
谢质眼睛一亮:
“原来是她……我听说了你和韩家的过节,里面就有这个梁小姐的故事呢。”
看谢质那表情,贺云津觉得他一定想到了什么,正在想什么坏招。他警惕地看了谢质一眼,那人却笑出了声,拍拍他的手腕:
“济之别紧张,我知道那女子最近总在找你,说要向你道谢,我不会跟殿下说什么的。”
贺云津谨慎地闭上了嘴。谢质叹道:
“我说,分别这么久,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讲的?你跟殿下独处这么长时间,有什么故事也不叫我知道知道。”
听谢质这么问,贺云津知道秦维勉必定也没多说。
“这么多的官吏、将领、士卒,哪里来的独处,忙着奔命还差不多。”
“这是患难与共啊……”
谢质的叹息又深又长,贺云津能体会到谢质的无力和嫉妒,但他自己也是另一重无力。谢质以为他得意,却不知他一样是失意。
“你怕什么,我看殿下待你比从前更加热络,可见离别有时也并非坏事。”
至少分开的时候犯不了错。
谢质心中如有一条发狂的猎犬,龇牙咧嘴只想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维勉跟贺云津的嘴都是这么严。
贺云津又道:
“昨天我还听人议论,说原以为殿下待我极厚,没想到待谢参军更加亲爱。”
“济之这是骄兵之计。”
聪明人是真难糊弄,贺云津闻言便笑,谢质探身逼近他,目光灼灼:
“你跟我说实话,你跟殿下到底怎么了?”
第133章 谁吃狗粮
谢质逼近贺云津,双眸在烛火下闪着晶亮的光彩。
那是年轻人才有的意气,不仅年轻,更是一路顺遂,没经过半点磨难。
贺云津有时很嫉妒这样的意气。
秦维勉的目光也是这样的少年风发,只有他眼中是固结的风霜,那是即便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也改变不了的沉重。
谢质倾身逼近他,问他这些日子跟秦维勉发生了何事。贺云津躲开这咄咄的目光,遮掩般笑道:
“这些天的事情,殿下不都时时告诉给你了?怎么还来问我。”
“哼,你少糊弄我,”谢质并不退缩,仍旧目光灼灼地盯着贺云津,“以为我看不出来?说实话,你跟殿下,可是闹别扭了?”
贺云津一时不能答对。闹别扭?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见他面露难色,谢质只当自己猜对了。
“诶,你是怎么触怒了殿下?快叫我知道知道。”
“希文是来看我笑话的?”
“当然了!”谢质脱口而出,而后又摆摆手,“这是玩笑话,不过我是真想知道,你们两个都不告诉我,可知我这心里多么煎熬?”
“既然殿下都不说,我更不能告诉希文了。”
“早晚让我打听出来。”
谢质显而易见地高兴,贺云津不再多说,由他高兴去也好。
“济之,明日你我一同见殿下去。”
“希文!你就别问了——”
“我不是问这个,”谢质向后靠住,“我刚从京中得了些消息,明日正要告诉殿下,到时候还需要你帮衬着说些话才好。”
贺云津问是何事,谢质偏还不说,要等着先给秦维勉知道。
第二天,他们三人在花园中找了个亭子坐下,秦维勉给谢质安排了些横州特色的点心,屏退了从人,他们三个一起品茶。
“希文有什么消息,如今可能说了?”
“殿下可收到京中的消息了?我是怕殿下听了心里不痛快,所以先要殿下安排这么个好所在,好歹心胸开阔些。”
秦维勉笑道:“京中的事你向来比我灵通,希文知道什么了就快说吧。”
谢质看了贺云津一眼。
“我听人说,天子跟章贵妃张罗着要给三殿下选妃呢。”
“我当是什么事,还让我不痛快。三弟也是快到年纪了,这有什么?”
秦维勉虽然这样说,但方才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剩下的一点也像冬日的阳光一样没什么温度。
“虽说是选妃,但实则已经定下了,是王家的女儿。”
王氏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大族,三皇子如今年纪尚轻,章贵妃急着定下这门婚事,自然是为了王家的势力了。
秦维勉不说话,贺云津见了猜测这就是谢质拉他一起来的理由,但此事该如何安慰,他实在不知道。
谢质自己又说了下去:
“听说章贵妃逢人便说二殿下有出息,如今带兵在外,等你回京便给你安排婚事。”
秦维勉警惕了起来:
“希文可曾听说别的?父皇和贵妃是急着要我回去吗?”
“这个我也着重使人探听了,可现在没有天子那边的消息,只是贵妃这样说罢了。”
章贵妃在天子面前说话有分量,秦维勉仍是担心,沉着脸不说话。
贺云津原以为谢质喊他来是因为秦维勉的婚事,没想到几句话下来症结还在兵权之上。这些朝堂斗争他不甚了了,只能试探着说道:
“殿下不必着急,陛下既然准我们出兵去征剿裂镜山,想来并不会立刻召殿下回京。”
“正是如此,”谢质接口道,“我倒想劝劝殿下,不必着急自己的婚事呢。”
秦维勉闻言抬头,看看谢质,又看看贺云津。
难怪他们两个今天一起来了,难得二人齐心,居然是为的这个。
他嗔怪道:
“原来希文是怕我因此不快,我的心思不在这些事上。再说我与惜婉虽然没有夫妻之份,到底也曾有过婚约,如今埋香之期未远,我又怎肯立刻便议婚事?”
虽说这个谢惜婉是秦维勉的正缘,但贺云津从未听秦维勉提起她,以致于他都已经忘却了,今日忽然说起,他觉得十分陌生。
“我这妹妹从小聪颖,可惜竟然没有福气。从前她随我到太子府上,一眼便对二殿下倾心,难得有幸得天子指婚,不成想——”
贺云津也听明白了。他想起前几天听秦维勉说起太子新得了子嗣,如今三皇子又要与王家联姻,谢质怕他着急也是自然。只是这位燕王殿下是有雄心的,并不将这些儿女情长放在心上。
贺云津也不知该不该高兴。
“那哪里是父皇的意思。当时还是多亏了大哥周旋,父皇才将惜婉许配给我。若如今日我与大哥到了这个地步——”秦维勉话说到这里觉得不妥,可收是收不回了,只好以玩笑遮掩:
“如今我再想高攀你家的女孩儿,可是不能啦。”
谢质连连作揖告罪:
“殿下说这话可是折煞谢家了!那天我还想,家里的几个女孩子再过几年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不知道是哪个有幸能服侍殿下呢。殿下,我说这话——可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秦维勉明白了。
虽然他与太子闹翻,但谢家并不会因此而跟他疏远,这是看他如今有了势力,不敢再将宝全押在太子一人身上。
从前谢质围着他转,谢家的族长并不愿意,现在看来也是许可了。
既然想明白了,秦维勉不禁垂眸一笑。
贺云津不明白。
谢质叫他来不是一起宽慰秦维勉的吗,怎么是他在这里看着那两人和和乐乐?
看这意思,两人早都默认秦维勉一定要娶谢家的女子了。
贺云津看了谢质一眼,谢质只是装傻:
“济之不必着急,你定然也有好姻缘在前头等着。你出身虽然寒微,但如今立了这样的功劳,还怕没有好人家婚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