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那时贺云津也没多想,只当没了文俭,梁枕书自然也不会再掀起什么风浪,可她今天怎么自己来了?
现在贺云津顾不得再想那些缠绵之事,连忙到了别馆后门,一看当值的人名叫姚三春,是秦维勉前阵子刚提拔的横州本地人。
那人见了他来,面露慌张之色,连忙上前行礼。
“刚才可有人来过?”
姚三春单膝跪地,不敢答话。
“有谁来过?!”
“回、回贺将军,梁小姐来过……”
“谁让你放她进去的?”
姚三春额头冒汗,不敢抬眼,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贺云津沉声道:
“你身负守卫之责,却不尽心,反而私纵他人入内,你这是当的什么值?”
那人唯唯应着,不敢分辩一句。依贺云津的性子当场就想罢免他,只是顾忌姚三春是秦维勉亲自提拔的人,他要念着秦维勉的面子,不好当场处理。
“你要邀功献媚,也要顾及殿下的颜面!燕王殿下岂是好色淫逸之人?若叫人看见一个女子进入别馆,还不知传出什么话来!”
“是是是……”
“自己到监军那候着,等殿下发落你!”
那人闻言去了,贺云津便叫旁人来替他当值,自然又是一番叮嘱。他刚要离去,忽然听到远处细细一声:
“贺将军。”
循声望去,来人竟是梁枕书。
“梁小姐到此为何?”
“自然是求见殿下。”
“你与文俭勾结,殿下念你恐非得已,因此不曾怪罪,你不感念殿下之恩安分守己,又来求见殿下做什么?”
那梁枕书并不气弱,只是又施了一礼道:
“妾原是丧家之女,死不足惜,可既然活一天就有我一天的道理。贺将军不让妾身见殿下也罢了,只求贺将军不要迁怒于姚三哥。”
贺云津自然不会为她这说辞所动,只是转身要走。
“天色已黑,我派人送小姐回家。”
“贺将军!”梁枕书叫住他,“我听闻将军在打听朔州云家之事?”
贺云津停下了步子。他这几日确实着人打听了云舸一家被抄的前后经历,只是迄今还没什么收获。此事他并未大张旗鼓地去办,梁枕书居然知道?
“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贺云津想了想,走到了门外。
“梁小姐怎么知道?”
梁枕书并不回答,反而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将军打听云家之事,可自去找韩油沛问问。”
这人贺云津知道。韩油沛原在朔州做过不少官职,可在朔州失陷之前就调任了横州。贺云津前几天也不是没想过跟他打听,可此人已年近九旬,近十年未曾出过家门,前些日子秦维勉宴请横州的老者他也没有到场,其家人回说他已不能下榻了。
在横州别人提起韩油沛都是称一声“韩公”,梁枕书却这样直呼其名,看来是有些隐情。
贺云津正想追问,梁枕书却退了一步。
“妾身告辞。”
夜风阴冷,梁枕书走在无人的长街上,衣裳都被吹起。她并不瑟缩,也不躲避,清瘦的身体行得笔直。
贺云津稍想了一想,转身回去。
他刚往园中走了没几步,却见秦维勉带着路天雪走来了。
“殿下。”
秦维勉往后门上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济之怎么处理的姚三春?”
“候请殿下处置。”
秦维勉闻言转身往回走。
“此处的防务我既交给了济之,你依军法处置就是,难不成为了我提拔的人就坏了法度?济之这样小心,难道是不知道我的为人?”
贺云津见秦维勉横了他一眼,半嗔半笑,好似心情不错。夜风吹来,秦维勉身上还未干透的湿热香气扑进了贺云津口鼻之中。
贺云津陪着秦维勉回到了刺史府,一路上都闻着这样温软的馨香,若有若无,拂得他心痒。
“济之回去吧,我也要歇息了。”
“殿下!”贺云津忽地抓住了秦维勉的手腕,却又哑然无话。
秦维勉低头看看,又是那样双目含笑地望着贺云津:
“济之还有什么事?”
“殿下……殿下前些日子所命之事,末将已经准备好了。”
秦维勉展眼望望远处,面露惑然:
“什么事情,我竟全忘了!想来必是没什么要紧的,济之快回去歇息吧。”
第114章 不够看的
看秦维勉的神色哪里像是忘了,分明是托辞拒绝。
拒绝也就罢了,偏秦维勉又往贺云津身边凑了凑,低声嘱咐道:
“济之连日来十分辛苦,还是早点歇着吧。”
贺云津抬头一看,秦维勉离得他极近,一双晶亮的眼睛闪动着,却被睫毛投下点点阴影,说不出的年少狡黠。
方才侍女打贺云津的门前经过,手上便捧着清馨的花瓣,如今那淡雅的花香经过水浸变得更加清幽甘甜,若有似无地沾在了秦维勉身上。
贺云津多闻了两下,那从前世穿越而来的熟悉味道又混入其中,让贺云津一时恍惚起来。
见他不说话,秦维勉将手放在了他肩上,却并不是轻拍,反而捏了捏,嘴角抿着,越过他自己进房间去了。
贺云津明白,秦维勉是非得找回这个面子不可,他前番给了秦维勉难堪,现在人家必定也得捉弄捉弄他。
当然捉弄完了,也未必给他好果子就是了。
秦维勉一进屋就有下人上前服侍他睡下,贺云津这边还立在中庭里,只见窗格上隐隐约约投着秦维勉的影子,脱衣除履。
侍女替秦维勉放下帐幔,随即逐一熄掉灯烛,出来关上门,隔绝了贺云津的一切思绪。
路天雪不声不响地守在了门口。
既然没有办法,贺云津只好先离去。上次秦维勉说自己是一时兴起,那贺云津就再让他动心起念一次。
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他还能不知道这个人喜欢什么?
让凡人先睡觉,贺云津照例到天上看了一眼,司命还未回来。他怕人间有事,匆匆下来。
秦维勉夜间出了口气,心情极好,夜里沉沉地睡了一觉。不过他公事繁忙,一直是让人早早叫他起来,天刚擦亮,他便换好了衣服,到院子中透气。
秦维勉站在园中动动胳膊伸伸懒腰,深深吸了几口早晨的清气。正在醒神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阵兵器破空的猎猎之声。
他往里行了两步,转过一座凉亭,看见是贺云津正在练武。
那人手里拿的是一根长棒,正在花草之间闪转腾挪。
秦维勉往昔常见贺云津用剑用刀,还是第一次看他练棒。这样兵器不像剑那样轻薄灵活,用起来更需要扎实的身形和质朴的力气,也因此招招无虚,步步实在。
贺云津双手握棒,一扫一挑皆发出飒飒之声,力道无穷。秦维勉只一眼便入了迷,站在一旁只顾看,侍者便将坐垫放到了凉亭之上,请他坐下。
秦维勉不愿进去,就随身坐在了红栏上,双眼一刻也不曾从贺云津身上离开。
这个人打初见那日起便令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就如今日这样的功夫,秦维勉明明是第一次看他使,却偏偏又有恍然隔世之感。
仿佛是本能一般,秦维勉的目光顺着那根粗实的木棒到了贺云津紧握着的双手之上,又随即顺着骨节明晰的双手延伸到了束得紧紧的手腕。
秦维勉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但随着贺云津的身形变化转瞬即逝了。
舞棒的动作不如舞剑那样迅捷和瞬息万变,而是扎实有力,每招每式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贺云津早看见了他,次次随着身形朝他这边凝望。
那目光也是扎实有力的,不带一丝轻浮。秦维勉最是受不了贺云津这样的眼神,仿佛目光也凭空有了温度和重量一般,将他稳稳地环住、托起。
秦维勉看得出神,贺云津练完一套,将棍棒丢下朝他走来,人都快要到了跟前,秦维勉才反应过来。
敖来恩夜里替了路天雪的班,现在正在一旁守着,秦维勉为掩饰自己的失态,转向敖来恩问道:
“敖将军觉得济之这功夫如何?”
“出神入化。”
“我看也是无可挑剔啊。哦,济之怎么起这么早?”
贺云津到了秦维勉跟前,行了一礼。
“末将起来练功,是否吵到了殿下?”
贺云津立在他面前,秦维勉要微微抬头才能跟他对视。只见贺云津的额上挂着大滴的汗珠,人中也沁着水光,仿佛随时要顺着唇峰滚落。
秦维勉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却又看到贺云津的腰间也沿着腰带洇湿了一片,薄薄的衣衫几乎是贴在胸膛上的。
他忘记了贺云津的问题,只是免了贺云津的礼,笑笑说道:
“天气是热了,济之已经换上这么薄的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