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呀!你怎么也在这儿?今日你不是不当值吗?”
*
作为鼎鼎有名的岁澜宗师唯一的弟子,景昭平日难得出门。
今天趁着师尊要去处理山间什么神啊魔啊的琐事,景昭难得一个人下山,来这山脚不远处的小茶馆里品茗。
此刻,景昭瞪着眼前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那位眼熟的宗门弟子,疑惑发问。
“我……”
“哦!你肯定也是来山下喝茶的吧!”景昭恍然大悟道。
他睁大的眼睛稍稍扁了些,眨了两下,然后继续习以为常地想要挥退身旁这明显是奉命保护他的白袍众,道:“没事儿,都认识!”
景昭本人的音色其实不算稚嫩,可他说话的语气却总是莫名透出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来,让人不自觉想把他当小孩子。
周围的白袍人点头似在哄他,然后仍是在眼前三人的脸上巡视了一番,确认他们没有恶意后,这才散去。
景昭并没注意到,此刻,酝在空气中的那份浓重的惶恐不安被他三言两语轻易化开了。
另一边,等没了这群不知何处来又不知散去何处的神秘白袍人遮挡视线,那侠客、醉汉和那说书的小先生这才看清了坐在桌前的景昭。
首先入眼就是一张带着无邪笑容的,却莫名看得出几分痴憨和一股清澈的漂亮小脸。
容貌极艳的景昭此时也不知是觉得事情解决了,还是根本没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放在心上,他正乐呵呵地集中于手中的碗碟,一副懵懵懂懂无忧无虑的娇养样子。
那对本宗门不熟的侠客因此忍不住用眼神发问:“他就是……?”
“嗯……”身旁的那醉客此时已经毫无醉意,只垂眸,同样用眼神回答道。
意思是:“他就是我说的,那位宗师总带在身边的憨痴小徒。”
“……”
那侠客看着眼前看上去单纯到任谁都能把他拐骗走的景昭,感慨的心情倒是比惊疑多,他明白为何宗门内会有那样的传言了……他甚至同样在见到景昭一眼后就有些了然——
所以那醉客倒并非是诬了那位大宗师。
他同样信了:无论传闻中那位岁澜宗师到底有多超然脱俗,神通无限,他和他这小徒之间都定然有些什么!
且大概率正如他们推测那般,是那宗师欺负那小徒不懂,先诱引纠缠于那小徒的!
第62章 宗门蠢徒
茶馆里的这件小事就以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以及对景昭而言完全“无知无觉”的境况中, 这么过去了。
回程路上,因为那侠客本就抱了投入本宗门的念头,所以景昭好心地邀他和认识的那名喝醉了的弟子同自己同行。
那所谓侠客听到景昭的话, 脸上先是又闪出一点惊疑, 然后很快又是某种莫名的了然。
那神情和景昭在宗门内曾见过的无数弟子们都如出一辙。
但景昭没太在意,他仍只开开心心地捧着自己打包了的、今日在山下茶馆里尝着味道不错的几道茶点, 念叨着回去要献于师尊。
那侠客本已有了决断, 但听着景昭一路上一直说着师尊对自己多好、师尊多厉害等等师尊长师尊短的话,最终还是没忍住朝那同行的醉客小声嘲笑了一句:“唉!如此美貌, 却……果然憨痴。”
这次,这话末尾的两个字却好巧不巧被景昭听见了。
意外的, 景昭此番竟因此很是生气:“你说什么!”
景昭刚才正滔滔不绝地讲到师尊前几日带自己在山顶的那座峰上赏月时的趣事, 提到自己总记不清师尊给自己指的每颗星的名字, 师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自己来着。
现在猛地听到他人竟说自己“憨痴”, 景昭很是不服,觉着定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那趣事显不出自己“聪明”, 觉得是自己把自己说得“傻”了。
可景昭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扭转”自己的形象, 只心中憋了一口气,反驳道:“哼!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才不是……不是……明明师尊都一直夸我聪颖来着!”
景昭想:自己脑子明明就很好!
比如师尊曾经给自己讲过很多超出此处世界之外、超出常人理解之外的、围绕着他俩之间的缠情故事,自己都很好地听懂了、理解了的!
——那些精彩绝伦的世界里发生的一切,若是换了旁人来听,指不定要震惊多久呢!
且师尊总夸自己很乖很厉害很可爱……
总之,自己就是全是优点, 才不是旁人所说的什么“憨痴”呢!
吼完一句后这么想着,景昭倒又突然没那么在乎那人说的那句评价了。
且师尊多次吩咐,让自己不要提及其他世界的事,景昭便也打消了要说出此事, 来证明自己是多么会理解、多有同理心的想法了。
景昭于是很快又突如其来地笑盈盈起来:反正只要师尊喜爱自己,明白自己是怎么样的,就够了。
“哼!不和你说了。”景昭傲道。
那侠客自是不解景昭的此番变化,但念着景昭到底“脑子不好”,又或是看着景昭的那张脸,便也没多想。
他也不敢多想——
山门已到,远远的,那剑客就看见一个明明只着常服,却看起来异常威严的身影。
或许是没有专门修缮过的缘故,此地宗门中常驻的人数虽不少,规模也大,但进宗的山门却仍保留着某种原生的简朴劣拙,像是谁在不知何处捡了几块巨石后信手搭建的。
一人高的一块长石就那么不着调地歪歪插在几块散石块堆铸的石堆中间,用于表示“这里是宗门入口”这一消息。
长石顶上还零散地缠了几枝藤萝以作装饰,既显得精心,又很是“敷衍”状的,像是小孩子扮家家酒,本十分用心却造出了一种“乱摆乱放”的样子。
明明是江湖闻名的大宗门,其进宗的山门怎会如此……哦!那侠客晃眼瞥间身旁的景昭,想着景昭刚才那“喜怒不定”的跳跃模样,又瞬间明白了,这定是出于景昭之手。
景昭的心智总让人觉得他是个孩子,那会摆弄出这样另类且童稚的山门也属正常。
想通后,那侠客又重新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立于那粗陋山门旁的那位气场卓绝的高人,心中更是感慨:……但就这么大剌剌地容许着景昭这样瞎搞的这位“师尊”,确也是太过偏爱宠溺他了些。
那人此时正静静地站在山门旁,明明看不清脸,却让人相信,他定是正满心满眼地只望着景昭。
其周身还盈着一种只要是修真之人都难以忽视的、莫名想要臣服于其的无上威严,以及近乎和整座灵山融为一体的、让人无法估量的绝对力量。
侠客心道:这位传闻中的岁澜宗师倒是真有非凡气度,不枉自己跋山涉水千里奔赴追寻至此。
不过……除去其力量和气度外,这位岁澜宗师也真是……侠客看着他此时正温柔地迎着景昭一同远去、全程没有看任何人、也丝毫不在意其他任何人的情痴模样,又是一个没忍住,口中蹦出了一个本不该在这个世界为人熟知的词:
“……舔狗。”
*
另一边,岁澜牵着景昭远离了随行的众人,正扶其坐上他用真气驱使着向前进的一架马车。
其实岁澜本是可以直接携景昭翩飞到山上二人共用的住所的,但是景昭喜欢这样慢悠悠地上山、赏山景,喜欢这样沿着山路回家时和自己叽叽喳喳地分享这一天的见闻的感觉,更喜欢自己守着山门“接”他,所以岁澜便也都顺着景昭的意思了。
不过岁澜也同样为景昭考虑了个周全。
景昭虽总在路途中说要和他散步同行、缠着他要和他多待些,但次次也都是走到快一半就瘪嘴叫累、惹得他不得不为其变出座驾舒舒服服回家的。
岁澜全然无法,只能宠着他这唯一的小徒。
他唯一的景昭。
所以他便也习惯了每次来接景昭时,都提前备好车轿,待景昭撒着娇说“师尊我走不动了”的时候,再驱车载其上山。
景昭每次都会因他的周到而惊喜,他便也每次都因为景昭的欢愉而舒心。
此刻,上了车后的景昭却不似往常般慵懒也乖巧地贴着自己,也没有对他甜甜地回上一句“还是师尊对我最好”。
“师尊……”景昭只是叫他。
岁澜扬眉,抚了抚景昭的额发:“怎么了?”
景昭倚在他的肩头,目光跳掠过车窗外不断向后驰去的绿,眉间噙着不解,问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师尊……‘舔狗’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