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元红是内廷总管,他的主子是谁?是皇帝!
太后打元红明明是为了泄愤, 因为前一天陆烬轩带侍卫冲进华清宫捞走了白禾!
太后倒是想直接报复到正主身上,可皇帝把白禾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太后连皇帝的寝殿都进不去,更别谈带走白禾了。
她责打元红当然是做给皇帝看的,可她不能承认这一点。
当日母后将内阁奏疏撕了,许是没看清,元红不仅是内廷总管, 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母后可有听说?外朝官员私下称内阁首辅罗阁老为外相,元红为内相。母后为一点内宫小事就将当朝内相打得几乎去了半条命。这伤的可就不止是皇上的脸面了。白禾将话说得极其直白。几乎是直接怼到了太后脸上。
太后习惯性要杠回来,一张口却被白禾打断。
太后跋扈专横,视宫人若草芥,设臣民为家奴,置臣下于私刑,辱宿卫于御前。太后以一人之心夺天下之心!
你!你、你太后气得气血上涌,面色涨红,手指着白禾控制不住发颤。
这是御史上疏里说的,皇上看了后气得要将它写进圣旨里。白禾再给出一击。
太后两眼一番,险些气到昏厥。
皇上终归是母后的孩子,心里自是孝顺您的,这才没在圣旨中过多言说。其实若非内阁率百官咄咄相逼,皇上怎可能责备太后?母后,您气归气、埋怨归埋怨,可有些时候能否也为皇上着想一二?
太后嘭一下炸了,怒声道:我待他不好吗?!后宫是什么地方,我将他生下来,教他平平安安长大,最后登上大位,我吃了多少苦?经过多少明枪暗箭?!
白禾默然看着太后被自己激得红了眼圈。
后宫生存千难万难,表面看着风光无限,暗地里全是阴谋算计太后有感而发,竟在儿媳妇面前情不自禁,你进宫也有这些时日了,你应当见过那何侍君就是你斗倒的吧。
白禾不答反问:母后眼里只有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吗?
太后抹抹眼角抬起脸来,稍稍沉默后沉声说:你们各个都拿世宗遗训来压我,除了后宫的一亩三分地,哀家难道能关心别的?不必闲扯这些,哀家如今禁足于内,什么也做不了、做不得。
太后似乎隐隐猜到白禾要与她谈朝堂的事。
然而这位太后确实不一样。她经历先帝一朝的后宫争斗,学会了宫斗,亦只学会了宫斗。她从来不将手伸向前朝,待她的亲生儿子荣登大宝后,她就更没理由把手那么长了。皇帝是她亲儿子,她去干涉朝政做什么?跟自己儿子过不去?
她们母子可没有仇。
母后记得先皇后么?面对太后的推诿,白禾转而从另一个方向入手。
罗氏?太后蹙眉想了想,点头说,她人不错。孝顺、知书达理,常劝着皇帝对后宫雨露均沾。她掌着凤印时,宫里哪有这许多事?
太后横一眼白禾,意有所指:若是那孩子还在,皇帝绝不会碰什么男人。
白禾只当没听见她后面的话,先皇后如此厉害,竟管得了皇上宠幸谁,不宠幸谁。母后难道不觉得先皇后做得不对?皇上乃是天子,九五至尊,他的喜恶岂可为他人所掌控?母后就没想过过去的皇上为何听得进皇后的话?是先皇后的劝谏有理么?
白禾说着摇摇头:不,皇上是碍于前朝势力辖制,碍于身边除了几个近侍宫人,竟无一忠心、贴心之人!先皇后可是内阁首辅的女儿。
太后眼珠左右乱转,泄露出其心绪已乱。
情绪会左右情感,情感会影响思维。白禾故意做了前头那一串铺垫,一是为消解太后对陆烬轩的怨气,二便是如同对付沈少傅那般,是为干扰太后思绪。
母后可知道近来皇上不在京城,微服去了聂州?
太后稍稍犹豫,点了头。这意味着她默认在宫中掌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甚至能够在禁足期间得到外宫的消息。
她实在太好奇了,迫切想要知道白禾今天来这一出究竟是要说什么、有何目的。
如今国库空虚,以至聂州水灾的当下朝廷竟无钱可拨、无粮可赈!户部拿不出钱,揪着工部说事,那工部就是背了责任,他们能拿出钱来不成?内阁议事上几位阁老互相推诿,居然连个赈灾方案都拿不出来。皇上迫不得已才离京亲赴聂州赈灾。白禾将事实张冠李戴,哄骗道,当今天下,罗党与清流两派把持朝政,搞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皇上心系百姓,只能亲往灾区!
前朝竟如此虫豸满朝!太后愤怒了一下,而后疑惑道,你说这些皆是前朝的事说给哀家也无用啊。
有用。儿臣想让母后明白时局艰难,皇上之举步维艰。
这些哀家知道了。缓了缓,太后忍不住追问,罗氏她管着皇帝真不是履皇后职责,而是为她父亲做事?他们想掌控皇帝?
母后是过来人,母后觉得进了宫的女人心中是向着皇帝,还是向着娘家?白禾凉凉道。
太后:
要不是对白禾还有点膈应,她恨不得跟他讲:傻子才一心向皇帝。
她们心向着皇帝,那皇帝心里有她们吗?后宫那么多妃嫔,把皇帝的心劈成几十瓣都不够分!
在皇帝跟前争宠是一回事。帮衬娘家,让娘家叔伯兄弟发迹后反哺她们才是正道!
可惜太后的娘家人不争气,斗不过满朝的老狐狸,加上世宗遗训的大旗在前,老早就被防着外戚的大臣给赶到老家做闲职官了。
先皇后的家世情况却与太后相反。
太后凤目一挑,忽然问:那你呢?
白禾不闪不避,坦然直视她。
她的眼型与陆烬轩一样,当她挑起眼角看人时,颇显威仪。
不过白禾见过陆烬轩没有伪装瞳色的模样。那双蓝色的眼睛曾温和的注视他,眼里盛满的是温柔。
白禾扬起笑容,露出可爱的酒窝,他一身寒冰一样的冷意霎时消解。
皇上待我好,我心向往之。
太后:???
太后表情微妙,欲言又止。
皇上说当日殿试,他在一众灰扑扑的考生中一眼瞧见了我。白禾含羞带怯地微微低头,皇上说我就像百合花一样纯洁、馨香。我、我也觉得皇上英俊不凡,是世上最伟岸的大丈夫。
前头咄咄逼人、冷冰冰的人身上的冰块仿佛哗啦啦碎了一地。他的手指揉搓着袖摆,花儿似的,不生娇羞。
太后:
虽、虽然白禾口中英俊不凡、伟岸的大丈夫是指她儿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反胃。
早说啊!
早说她儿子喜欢男人,她就不得罪白禾了啊!
好家伙,难怪皇帝气得闯他老娘的宫殿,对他老娘横眉竖眼的。敢情是因为老娘欺负他真爱了?!
太后深吸口气,再狠狠吐出,行了,直说要哀家如何帮皇儿。你、你先别笑了
此刻的太后认为白禾冷脸的模样更顺眼。
白禾仍没有直说,整肃了表情说道:皇上昨日回宫了,没待到半夜又走了。聂州灾情未解,皇上尚顾不得宫里。皇上让我暂且管一管宫里的事,儿臣毕竟只是一个侍君,在宫中没有品级,入宫时日又短。有些事仅凭儿臣做不了,还需母后支持。
太后:我看你挺厉害的,哪有你做不了的事。
她突然目光下移,瞄向白禾肚子。
哦,生孩子做不了。
事与兰妃有关。
提到兰妃,太后便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兰妃这孩子刚刚流产唉,听说身子不大好了,也不知道这一关她迈不迈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