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望着顾绥被长发半掩着的侧颜,商姝看出了极力掩饰的憔悴,她又看了看旁边专门为两人空着的位置,站在通道不禁有些想逃跑。
  她回过身,不料却被林琅拦住了去路,林琅与她对视一眼,伸手一把将她推向了里面那个位置。
  商姝咬唇瞪了人一眼,立刻反应过来这一定是林琅的诡计,可都快走到座位面前,她也没有离开的道理,只好默默来到了顾绥身旁。
  顾绥侧过头,在看到商姝身影的一瞬,瞳孔微微一震,不自觉乱了呼吸,她没想到商姝会来。
  闻着小姑娘经过时留下的甜香,熟悉又陌生,她的心开始揪痛。
  小姑娘今天低挽着头发,温柔又好看,可她不敢直视那日思夜想的面庞,只淡淡地望着不远处的舞台,借余光勾勒着人的模样。
  顾祺姐。商姝见顾绥右手边的顾祺也将头转过来,正望着自己,还是越过顾绥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顾祺浅笑着点点头,扫了眼顾绥,没再说什么。
  见商姝要入座,顾绥下意识地伸手帮商姝压下了座椅。
  谢谢。商姝没有和人对视,只盯着地面拢了下衣摆,终于落座。
  听着小姑娘带着鼻音的道谢,顾绥皱皱眉,轻嗯了一声,有些僵硬地收回手,将视线转回舞台。
  商姝不动声色地伸出左手,狠狠掐了一下林琅的胳膊,在林琅的小声惊呼中凑到人耳边,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林琅揉着胳膊,讪讪一笑,心里默念一万次拜托顾绥千万争点气,不然自己回去恐怕就要被大卸八块了。
  第50章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几分钟, 商姝有些僵直地坐在位子上,她和顾绥只隔着不到半臂的距离,她猜想等过会礼堂安静下来, 自己一定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
  感冒仍在进行时, 她将脸偏向林琅一侧, 低下去将手掩在唇边, 克制不住地轻咳了两声。
  顾绥听着身侧人的咳嗽,忍不住跟着蹙眉,心又被再次揪起。
  她又病了。
  商姝咳完,将身子坐直轻轻倒着气息,只听耳边飘来一句清冷的低语。
  你感冒了。
  她微微侧过脸, 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顾绥的视线, 顾绥的眼神平静却黯淡, 好像一潭死水,她有些慌乱地躲闪。
  这是她们今晚的第一个对视。
  嗯。她轻轻应了声, 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向左手边挪了挪。
  注意身体。
  你也是。
  提示钟声敲响,礼堂渐渐安静下来, 两个人谁也没有看谁, 只默默地听着彼此的呼吸。
  演出开场, 顾相宜穿着一袭洁白的长礼服登场, 指尖拨动着琴弦奏出绝妙的乐章, 整个人宛若仙子。
  整场演出,商姝都觉得有些恍惚, 她感受着每一个音符飘进她的耳朵再飘离,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麻木地跟着众人在该鼓掌的地方鼓掌,她想闻顾绥身上那股白苔香, 可鼻塞却让她难以做到。
  她们就这样并肩坐到了演出结束,再没有和彼此多说一个字。
  演出结束的礼堂又恢复了喧闹,众人开始离席,商姝几人也同样站起身,坐了整场,鼻塞和人群让她觉得有些胸闷。
  顾相宜从后台来到观众席和几人见面,商姝简单打了个招呼,她知道林琅应该还跟人有话要说,可她却急需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于是她在林琅耳边轻声道:我先去车上等你。
  林琅看了眼商姝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回了句:好,你没事吧?
  商姝轻轻摇头,示意人继续寒暄,随后跟着人流往外走去。
  去呀。林琅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只知道站在原地望人背影的顾绥,偏偏头,小声叫人跟着。
  顾绥望着商姝消瘦的背影,终于还是拧眉跟了上去。
  商姝走到礼堂外,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扶着柱子咳了起来,刚才在里面不好意思咳得太过,忍得实在辛苦。
  顾绥快步上前,轻拍商姝的背替人顺着气。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商姝有些防备地躲了一下,直到回头确认触碰自己的人是顾绥,这才稍稍放下心。
  谢谢。这是她今晚和顾绥说得为数不多的话中,第二次道谢。
  月朗星稀,校园的角落颇有些静谧,两人就站在原地相顾无言了良久。
  怎么病了?顾绥借着朦胧的夜色,深情而心疼地望向商姝的脸。
  商姝轻轻吸了口气,晃晃脑袋不知如何回答,她将手插进大衣口袋向前踱步。
  顾绥也迈步跟着,静静走在人身侧,她声音轻缓,夹杂着难以察觉的紧张:我没想到你会来。
  商姝闻言脚步一顿:一早答应好的事,我不喜欢食言。
  心口酸涩,她拢了下领口,把头偏向另一侧轻咳了两声。
  礼堂离校门口并不远,两人跟着零星的人流走着,商姝刻意放慢了脚步,她多希望这条路走不到尽头,可惜除了略过耳旁的微风,剩下的就只有沉默。
  阿姝。快到大门口,顾绥终于红着眼眶,浅浅捉住了人的手腕。
  像是酝酿了很久,她尾音发颤: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很爱你,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商姝盯着脚尖,泪从眼眶滴落,一颗连带着一串,上涌不停,却又转瞬消失在黑夜里。
  我相信你。她吸了下鼻子,停下脚步喃喃,只是我不相信我自己,如果我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离开,我就没有把握能把你留住。
  商姝将手腕从人手里轻轻挣脱,伸手用指尖拂去眼角的泪:你不想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们也就只能止步于此。
  痛。
  心像翻滚在千百片玻璃碎,商姝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她走到车前,死死抓着车门,以确保自己不会昏倒:如果你想好了,可以打给我。
  说完,她坐进车里,强忍着眼泪不再看顾绥一眼。
  顾绥扶在车门上的手渐渐松了,她对着车内阖目而坐的商姝轻唤:
  阿姝。
  注意身体。
  车门关上,商姝来不及等到司机升起隔断,就再也克制不住地掩面哭泣。
  她想起了宋兰也说过的遗憾,她一点也不想遗憾,所以她今晚还是来了。
  可她真的尽力了。
  如果现在顾绥愿意随便编个理由,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可偏偏只有一句注意身体。
  她哭到眼前开始泛白,耳朵不住嗡鸣,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她甚至想,如果自己死了,顾绥能对着她的棺椁,她的骨灰,她的墓碑开口,那她宁愿现在就去死,这样至少有她尚未消散的灵魂,可以听到那个答案。
  当晚,商姝就彻底病倒了,她的身子本来就弱,稍有些别的诱因就容易发烧,更何况她才在重感冒下几乎哭到呼吸性碱中毒。
  林琅,我觉得我真的快要死了。
  这是林琅在凝视商姝那双淡漠的眼眸时,听到的平静呢喃。
  平静,这比肝肠寸断的哭泣更为不妙,这让林琅无比后悔今晚带人来这么一遭。
  什么派对,什么蹦迪,她知道这些都已经救不了这个状态下的商姝了,所以她的计划不能再拖,她得逼顾绥一把,不然这两个人的结局一定是两败俱伤。
  终于哄着商姝吃了药睡下,林琅连夜打给了宋兰也。
  林小姐。宋兰也似乎对这通电话有点意外。
  顾绥之前送了她一艘游艇对吧?林琅压低声音,直奔主题。
  是的。
  查一下,拟一份返还协议给我,越快越好。
  挂断电话,林琅在客厅思索着来回踱步。
  如果这事放在她身上,或许她会潇洒地选择忘掉过去,专注当下,因为不管结果怎样,她至少还有爱护支持她的家人。
  可她知道商姝不行,她太清楚这三年商姝是怎么过来的,除了她这个朋友,商姝的背后空无一人,要不是因为有公司这个念想,还有那份被抛弃的不甘心,商姝或许早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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