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直到记忆的最后,出现了与他羁绊最深的,属于他的中原中也的身影。
尽管如此,他依然抱着就这样死去也无所谓的想法。不过在即将落地的几秒前,一道熟悉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冲破空气,借着冲击力将他踹进了大楼的中间层。
太宰治的后背重重撞上墙壁,在墙面留下蛛网状的裂痕。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能代表痛苦的表情——事实上,自踏入这个世界开始,他因为受伤所能感受到的疼痛确实比以前减轻了许多——这是他在多次试验后得出的结论。这也许是穿越世界带来的后遗症,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当然,他也依旧讨厌疼痛。
此刻,虽然能感觉到身体上某些伤口因冲击而裂开渗血,但由于疼痛尚在可承受范围内,他脸上的表情还算轻松。
“你这混蛋有病吗?今天突然发的什么疯?”
中原中也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他逆光而立,一步步走向太宰治,最终在距离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下。
“不通知下属布置气垫,到底是想干什么,绷带混蛋。如果我今天没有赶到,你就真的死了,知道吗?”中原中也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他蹲下身,一把攥紧太宰治的衣领,狠狠地说道。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将原本游离的视线聚焦在中原中也身上。他注视着那双钴蓝色的眼睛,鸢色的眼眸中盛满了中原中也读不懂的情绪,让中也感觉心脏某处被悄悄揪紧,细微的疼痛自那里传遍全身。
“但中也最后还是赶到了,不是吗?”
太宰脸上洋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中原中也虽然紧紧抓着对方的衣领,却突然感觉这个混蛋像沙堆一般,仿佛风一吹就都散了。
他不知道这家伙一直以来都在想些什么,无论遇到的哪个太宰治,都给他一种神秘的不可捉摸感。但只有眼前这个人,只有这家伙,是唯一一个让他觉得可能随时会消失掉的混蛋。
明明在曾经的相处中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还有更久远的,真正属于他的少年时代,这个混蛋搭档也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的死气沉沉。中原中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怎么了,他也暂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去解决,最后只能无力又愤怒地攥紧拳头,狠狠砸向太宰耳边的墙壁,在墙上留下新的裂痕。
“你这混蛋,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说出来的话,我可以帮你去一起解决。”中原中也再次说出这句话,而后磨了磨牙,继续道,“而且,你给我记住,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要是自己偷偷死在了什么犄角旮旯里,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太宰治被这样的话惹得忍不住笑出声。他依然靠坐在墙上,趁着中原中也此时蹲着的姿势,出其不意地伸手抚摸了一把对方柔软的头发,边摸边说:“好乖——好乖好乖,中也不愧是我的乖狗狗,处处都在为我着想,好感动呀~”
中原中也因为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睁大了眼睛,圆溜溜的蓝眼睛瞪着太宰,随后狠狠一皱眉,松开了攥着衣领的手想去拍掉头顶还在抚摸他的手,结果拍了个空,因为太宰已经提前料到了他的动作,选择了收回手去。
可恶!中原中也暗暗咬牙,转而用手肘给了太宰一记重击。由于姿势受限,太宰闪避不及,只能结结实实接下了这一击。肘击正好撞到他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中原中也这才想起对方刚刚被他踹进来时可能受了不轻的伤,于是收回手,没有再继续攻击。
然后,他再次重复着方才已经说过一次的话:“你这个绷带混蛋,我不允许你擅自死在别的地方,知道了吗?”
“这么霸道吗?中也。”太宰治因为他的话轻笑一声,又因牵扯到内伤而咳嗽起来,“但是,完全没有必要吧,中也。这种事情。”
中原中也凝视着太宰治鸢色的眼睛,嘴边的话滚过几遍,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太宰则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得让中也莫名觉得,如果今天不做点什么,也许这个人真的会选择彻底离开这里,物理意义上的离开,去拥抱他心心念念的死亡。
但中原中也私心里,一点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无论是出于公务还是私情。或者说……
“我需要你。”最终,中原中也还是说了出来。他垂下眼睛,避开太宰治的视线,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太宰这家伙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他这句话时,非常明显地愣住了。
“啊……为什么呢?就算没有我,中也所担心的事情也都会得到解决,我…”太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中也用手掌堵住了嘴。
话说出了第一次,第二次也能更顺畅了。中原中也现在可以和太宰对视了,他只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强迫对方的视线中只能看着自己,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需要你,太宰。”
啊,好犯规。
太宰这样想着,努力忽略着自己耳边杂乱的心跳声——或者说,他想要让胸膛里的心脏跳的不要那么剧烈,已经剧烈到就算是坐着也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了。
注视着中也那如大海般蔚蓝的双眼,太宰治想,他会为中也的十六岁画下一个完美句号的。
第48章
当太宰治遇到魏尔伦时, 是在一个天空被夕阳浸染得格外浓烈的黄昏时分。
黄昏总是一个神秘的时间,天际线被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就在这样光影交错的时分,在靠近废弃港口的一个孤零零的集装箱里, 太宰治迎来了他意料之中的客人。
这个集装箱的内部陈设简陋到近乎于无, 只有一张旧木椅和一个充当桌子的木箱, 以及散落在地的几本书。铁皮墙壁上斑驳的锈迹如同干涸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与金属的铁锈味。门并没有关, 仿佛早已预知访客的到来, 只是虚掩着, 留出一道窥探内外的缝隙。太宰治静静地坐在木椅上, 身形在逐渐暗淡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单薄,他鸢色的眼眸低垂,像是在沉思, 又或者只是放空大脑。
突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疾不徐。来人的靴子踩在碎石和沙土上,发出清晰的声响。门被推开时, 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一个身影逆着昏黄的光线走了进来, 轮廓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淡色西服, 金色的发丝在夕阳余晖中仿佛燃烧的火焰。
“真是令人惊讶,”魏尔伦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纯正的法语口音,继续讽刺道,“鼎鼎大名的港口黑手党太宰治,竟然蜗居在这样一个……连流浪狗都会嫌弃的地方。是该称赞你的简朴, 还是该怜悯你的落魄?”
太宰治缓缓抬起眼。他的目光平静无波,鸢色瞳孔里映出来者的身影,却激不起丝毫情绪波澜。他甚至没有对魏尔伦的讽刺作出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展品。即使他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上所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他的表情也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容。那是一种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的极致平静。
这种反应,让原本带着戏谑与毁灭欲而来的魏尔伦,眼底掠过一丝讶异。他自诩杀人无数,见识过太多生命在临死前的模样——有歇斯底里的恐惧,有卑微可怜的乞求,有虚张声势的威胁,也有强作镇定的伪装。但从未有人像眼前的少年这样,眼神空洞得仿佛并不在乎自身即将到来的毁灭,却又在深处燃烧着某种对世间的嘲弄。那是一种……同类的气息。并非指力量或身份,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共鸣——一种对自身存在的虚无感,以及对整个世界彻头彻尾的不投入。
正是这转瞬即逝的熟悉感,让魏尔伦改变了主意。他原本夹在指间的一个金属扣被他灌注满了重力异能,但在即将射出的前一刻偏离了微不可察的角度。金属扣化作一道急速的射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擦着太宰治的耳际飞过。只听见噗地一声,它深深嵌入了他身后的集装箱铁皮,留下一个边缘光滑的圆孔。劲风拂动了太宰治额前的黑发,但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表情依旧不变。
“你很有趣,少年。”魏尔伦微微歪头,审视着太宰,“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太宰治。”太宰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太宰治……”魏尔伦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弧度,“我为你争取到了三天时间。三天后,给我关于【荒霸吐】以及港口黑手党的所有情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这并非难事。”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