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擎涳轻叹了口气,看着沈临这得意的模样,神主大人站在他身后,无奈地弯起嘴角淡淡一笑。
这时,他们又听见沈洪志开口道:“那臭小子不是专打无良官司的么,什么乐善啊,谦和啊,怎么能跟他沾上边儿呢!”
听了这话,沈临气得直咬牙,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这臭老头儿,我都死了还不忘诋毁我,照他这么说,我岂不成恶棍了!”
擎涳忙拉住他的胳膊:“别冲动,给我老实看着!”
沈洪志的话叫程桢和秦黎都不知该怎么接,两人面面相觑了许久,决定还是再试着问一问:“您还是告诉我们沈哥的墓在哪儿吧,我们只是想去祭拜一下,这不快七月半了么,我们兄弟几个想给沈哥烧些纸钱。”
沈洪志突然很是烦躁,把剃刀往地上一扔,怒视着两人吼道:“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沈临是我沈家人,自然埋在我沈家祖坟,用不着外人操心。都给我滚!别逼我赶你们走!”
沈洪志说着,便站了起来,作势要举起大树边立着的猎刀,吓得程桢和秦黎掉头就跑,不敢犹豫片刻。
没想到沈洪志竟把人拦住了,沈临自然吃惊,当他听见沈洪志说的那句“沈家人”,“沈家祖坟”,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鼻腔一酸,心里有点儿堵得慌。
看着沈洪志继续蹲在地上剃猪毛的背影,沈临低下头自嘲地一笑:“这会儿拿我当沈家人了,怎么不提他为了出去喝酒,把不满三岁的我独自锁在柴房的事儿了?还有四岁时,我饿得快死了,偷了隔壁两个包子,被人家追了三条街,后来他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跟邻居说我是个野孩子,无父无母所以没人管教。他那时怎么不承认我是沈家人了?”
沈临神情落寞地望着眼前的沈洪志,眼神里充满失望和难过:“这个沈家人,我当也不是,不当也不是……”
一旁的擎涳在尽力感知眼前人此刻的心情,他抬起手轻拍沈临的肩,轻声说道:“都过去了……”
沈临仰头望着天,一声长叹:“是啊,都过去了,今日这沈老头儿当真做了一件好事,就算他将功补过吧。”
这句话的声音可能有些大,沈洪志突然回头看向他们的方向,皱着眉头问了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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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疼爱
糟了,要被发现了,沈临忙闭嘴,拉着擎涳就跑出了院子。
但沈洪志也跟着追出了院子,手里还握着一把猎刀,很是吓人。他站在门口四下张望,大喊着:“谁?刚才是谁在说话?”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沈洪志眉头深锁,等了许久,他叹了口气慢慢低下头,转身回到了院子里,口中喃喃自语着:“怎么可能是那臭小子呢,头七都没说回来一趟,现在更不可能了……”
沈临头七的时候,估摸着正在逆界跟擎涳斗智斗勇呢,没想到沈洪志这莽夫竟然会记得日子,难道说他是在等回魂吗?
沈临有些惊讶,他开始看不懂沈洪志这个人了,本以为自己死了,沈洪志少了个累赘,会特别高兴,这个拖了他二十多年的拖油瓶终于不在了,他又可以肆无忌惮的寻欢作乐,不用在意家中还有个张嘴等饭吃的。
虽然以前他也没怎么在意过。
沈临站在街口有些发愣,擎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在想什么?”
沈临回过神,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我死了也挺好的。”
“为何?”擎涳不解。
沈临笑着说:“我死了,沈洪志也自由了,王家的官司也赢了,陈家人也出气了,人间也再无留恋我的人,到了逆界还能靠着双印在神主这儿混口饭吃,这不是挺好的么!”
擎涳听着沈临这看似豁达实则自嘲的话语,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稍稍用力地捏了下他的肩。
但其实神主大人却私心地觉着,逆界中多了个沈临,好像……是挺好的。
担心程桢他们还会找回来,所以擎涳和沈临一直没走远,只在沈家院子附近的茶楼里坐着,暗中观察。
没等来府衙的人,但是却在傍晚时分,看见沈洪志背了个褡裢离开家,独自往郊野走去。
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似乎是在避人耳目,两人忙跟在后面,想知道这沈洪志还有些什么猫腻儿。
没想到沈洪志来到卿州以南的城郊,爬上了一座野山。这座山不算太高,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环境还算清幽。
入夜的天色有些昏暗,沈洪志提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他常年打猎,走山路对于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可架不住视野受阻,再加上沈洪志总是前瞻后顾地,似乎在提防着有人发现他,便不小心被树藤绊倒了两次,脚踝轻微扭伤,走路一拐一拐的。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巅,沈洪志来到一棵大树下,把油灯放在地上,然后从褡裢里掏出一个香炉,几个苹果,还有一大把纸钱。他燃了几支香插在香炉中,把苹果堆成一小堆儿,上面压了两张纸钱,然后在大树下刨了个小土坑,在里面烧起了纸钱。
就在沈临和擎涳没弄明白他是要干什么的时候,只听沈洪志一边烧纸钱一边小声开口道:“臭小子,今天有两个衙门的人到家里问我你的坟在哪儿,衙门不可信,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都跟郭继平穿一条裤子,我哪儿能告诉他们!”
身后不远处的擎涳悄声问沈临:“难不成这儿就是沈家祖坟?”
沈临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这情形,至少能确定我是被埋在这大树下了。”
看着香炉旁那几个大小不一的苹果,沈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沈老头儿竟然还知道给我带点儿供品,也不是从哪儿翻出来的四个苹果,熟没熟啊!”
这时,就听大树下的沈洪志又开口低喃道:“你这臭小子,是不是钱不够花了,所以托梦给你那些狐朋狗友,这才引得人家找上门儿来?”
沈临撇撇嘴,低声嘟囔着:“钱够不够你心里没点儿数吗?再说了,我又没托梦给他们,我只是送了封亲笔信。”
怕声音大了又被沈洪志发现,擎涳忙伸手捂住沈临的嘴,沈临刚想挣脱开,忽然觉得神主大人的手带着幽微的花香,这香气能让他稳定心神,还挺好闻的,便干脆没有理会,理所当然地任由擎涳捂着自己,只是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得逞的微笑。
擎涳的掌心似乎感受到了沈临嘴角的变化,忙松了手,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声点儿!在这荒郊野岭被人听见,弄不好真会认为是闹鬼了!”
好在沈洪志并未发现他们,仍旧一张张地往土坑里扔着纸钱,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臭小子,你以后再缺钱花就托梦给我,别找那些外人,郭继平那个盗墓贼势力不小,谁知道他的手都伸到哪儿了,虽然你墓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凭什么让那姓郭的挖了去!”
此时沈临才恍然大悟,原来沈洪志一直遮遮掩掩不告诉别人自己埋在哪儿,是因为他知道郭继平那伙儿人的真面目,害怕他们挖了自己的墓,所以才……
沈临惊讶地说不出话,他见沈洪志烧完了纸钱,又从褡裢里掏出一张符纸,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画符,他将符纸也扔进土坑里烧了,说道:“臭小子,这是我从街口算卦的道士那儿求来的一张平安符,你在那边儿留着保平安吧,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管过你,不知道你在底下有没有被人欺负。头七那天我等了半宿,也没见你回来看看我,更别提托梦跟我说两句话了。”
说到这儿,沈洪志停顿了片刻,叹了口气继续道:“要依我看,就你那张招欠的破嘴,得罪人是迟早的事儿,你戴着这平安符,出门儿就不怕叫人打死了。”
这个五大三粗的糙汉,生来不信鬼神不信命,但却在传说中的头七回魂夜眼巴巴地等着儿子回来看看他,甚至为了这个毫无血缘的养子,去卦摊儿上求来不知真假的平安符,只是因为怕这个养子在阴曹地府被别人欺负。
沈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觉得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像沈洪志,可他偏偏正是养了自己二十来年的酒鬼猎户,那个满脸横肉,从未承认自己是沈家人的,沈洪志。
烧完了所有的东西,沈洪志把土坑重新填平,盖上一些枯枝落叶,让人看不出被挖开过的样子。他收起香炉,把那四个奇形怪状的苹果四散扔开在树下,这样一来,没人知道这大树下面其实有座坟墓。
沈洪志背上褡裢站起身,拍了拍沾满泥土的裤脚,转身准备下山回家。他方才扭伤的脚踝还有些胀痛,看着他走路仍是一瘸一拐的样子,沈临忽然觉得,记忆中的沈洪志好像老了许多,月色下,他的鬓角也泛起了银白,就连之前总是油光满面的脸上,似乎也平添了不少皱纹。
那股酸涩感再一次充盈鼻腔,沈临觉得眼眶灼热难忍,一股热泉涌上眼底,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眼见沈洪志就这么跛着脚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山下挪动,沈临便转头轻声问身旁的擎涳:“神主可否帮我个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