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以为的初遇,竟是阔别了许久的重逢。
但即便他的身世成谜又有何妨呢?祝殃铭一直都是祝殃铭,没人能代替他,也没人能替他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更没人会替他去闯这偌大一片天地江湖。
他是幸运的,师傅救了他,祝家养了他,那些原本毫不相干的感情因为种种原因,将其紧紧扣在一起,经受多年岁月的洗礼后,早已化为了血浓于水的情分。
祝殃铭现在很想找到谢不虞,想兴奋的告诉师傅,想感谢师傅。
段时泣也是偶然才将此事想起,直到瞧见祝殃铭那双眼眸,这才有所猜测,倒是没想到,竟是成了真。
可即便这是真的,段时泣却也觉得无伤大雅,祝家原本便就是膝下无子,二人皆是因机缘阴差阳错收养的两个孩子,但现在看来,段时泣觉得如果往后将祝家的事业交给面前这个小子,倒也还算可靠。
这几日虽短暂相识,但段时泣坚信自己从来不会看错人,眼前这个初涉江湖的少年,未来必定也有所作为。
就像从前他看谢从池一样,两代人交错的命运在这里忽然有了结点,段时泣是对的,他一直所坚守的“实在”的眼界,也实实在在的为他的前途,乃至是他的一生,都被真真切切的逆转改变了。
雪下的忽大忽小,但始终未曾停过,段时泣一口气猛地干完了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拍拍祝殃铭的肩膀道:“知道了就知道了,你也别太在意了,都长大了,都过去了,改不掉的已经改不掉,能改掉的,还在手中。”
“祝小友,我看好你。”段时泣留下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去,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雪之中,传至祝殃铭的耳朵里。
祝殃铭此刻的内心多少还是五味杂陈,闻言索性也不再钻牛角尖,拿起桌上的另外一壶酒,一饮而尽见了底,而后起身去寻沈晏萧。
上次沈晏萧嚷嚷着没喝到的美酒,这次祝殃铭给他多带了一壶,想必一会见面定会对自己感激涕零。
当然了,祝殃铭作为半个行商人,这酒给了沈晏萧,可就绝不是白喝的。
第40章 真心惜
屋内————
不知是屋内点的香有醒神的功能, 还是这些日子萧瑾酌照顾到位,床上那个昏迷许久的人,悠悠转地醒了过来。
谢不虞刚睁开双眼的那一刻, 只觉得天旋地转, 脑袋钝痛,他扶着床沿缓缓起了身,环视一圈, 屋内无人。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屋内, 身上也重新换了干净的衣物, 兴许是晕的厉害, 竟都没细想会是谁将他背回屋内的。
他能感知到那些噩梦同毒发带着必然联系,但先前的年岁明明几乎快要被压制住, 为何反倒这几年复发的次数却愈来愈多了?
真正想起正事来, 谢不虞的脑子才算归了位, 先前反应慢了半拍的事情终于又被他想起来。
他记得自己不是晕在雪地里吗?是谁好心给他背回来了?
虽然这几日自己被困在梦魇里不得动弹,但他偶尔还能听见外界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谁在照顾他?
谢不虞撑着下巴思索了半晌,最先排除沈晏萧, 他要是知道自己晕没了, 估计都能急的张贴告示让天下人都来给他治病了。
其次排除萧瑾酌, 这个整日笑面虎的人指不定想怎么利用自己, 肯定也不会救他。
然后, 更不可能是谢从池吧.....自己前脚还跟他吵了起来, 后脚就能发现自己晕倒在雪地里吗?
他思来想去, 觉得答案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他那个贴心的小徒弟。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勤快的人,既然如此, 不如好好再享受一下被人照顾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吧。
谢不虞没多想,干脆朝着门口使唤道:“殃铭,给你师傅我倒杯茶来!”
下一刻,开门的“吱呀”声传来,但在谢不虞看清开门的那个人时,他方才还轻松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打死都没想到进来的人并非是祝殃铭,而是萧瑾酌。
萧瑾酌瞧他醒了,依旧带着他万年不变的,笑意盈盈的脸进来,回身关了门,又替谢不虞沏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怎么是你?我不是喊我徒弟来吗?”谢不虞迟疑了一两秒钟,还是伸手接过一饮而尽了,因为他实在有点渴的厉害。
“是我你很惊讶么?方才推门,见你原本神情倒是轻松的,瞧见我之后面色瞬间变的凝重起来。”萧瑾酌坐在桌边,不紧不慢问道。
“......哈哈,我这不也是...没想到。”谢不虞摸摸鼻子,尴尬道,而后也坐到了桌边,自顾自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他可不想再多劳烦这尊大佛了。
二人都没开口说话,空气里有些尴尬地沉默,不过率先打破宁静的还是萧瑾酌。
“那日实属偶然,瞧见你从谢从池的屋中出来,没走几步便晕倒在路边的雪堆,当时雪又下的奇大,我呢,出于好意,不忍不管,索性就将你背了回来,可谁知你这一病,竟是昏迷了好几日。”萧瑾酌解释道。
谢不虞暗自惊讶,原来民间传闻那个锋芒不露,心狠手辣的三皇子也会有于心不忍的时候吗?
“对了,你病着的几日其余人都不知,也不知你去了哪,等你再见到他们几人,说与不说全由你决定。”
谢不虞闻言这才想起来,这老狐狸行事动机都颇有目的性,说是偶然,谁知道是不是一路上跟踪自己......他猛然想起什么,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这衣服要是老狐狸换的话,不就瞧见他右肩头那道藏青色的花了?
“你昏迷的这几日是我照顾不假,只是瞧你,似乎也不太好受,想来是做了什么噩梦,一直迷迷糊糊的喊着别丢下你。”萧瑾酌又抿了一口茶,道。
“的确是做噩梦了。”谢不虞捏着被子的指尖微微用了点力,他实在不敢再回想从前。
“既然是我背的你回来,你梦里又呢喃这些话,自然是不敢半路丢下你的。”萧瑾酌促狭地笑道。
谢不虞就当他是拿自己寻乐了,没作声。
萧瑾酌见他没出声,又道:“既然你醒了,有些事情,事到如今再瞒着,实在是有伤人心。”
谢不虞闻言心头一紧,仿佛知道萧瑾酌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想问什么。
“......你很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不是么?”萧瑾酌还是淡淡的,仿佛他问的这个话与他毫无干系一样。
谢不虞眨了眨眼,他倒是觉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传言可不虚,索性摊牌了。
“是又怎样,看来你也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听见你师傅说的那些话了,那想必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又为何不拆穿我,反倒陪我演戏演到今日?”谢不虞反问道。
但萧瑾酌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悠悠地娓娓道来:“我听说这几年里,玄天有一个出名的刺客组织,叫北檐堂,这地方里自然不乏有人想重金来买我的人头,但是这么危险,这么困难的事情,谁有这个能力来做呢?”
“那自然要堂里,不说最厉害,至少也要是数一数二的人,其中就要数代称‘玉长风’的这个人,传言他有一把长刀,但凡见过这把长刀的人,好像都没能活的太长久。”
谢不虞虽知道萧瑾酌权力够大,可眼线遍布细致到能一点不落的查明来龙去脉,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于是堂里就吩咐他去办此事,但不知为何,这‘玉长风’中途却宁可给出不菲的条件,也要离开北檐堂。”萧瑾酌说到此,笑眯眯的看着谢不虞。
“可那时我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一点便是,这‘玉长风’究竟因为多大的事情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北檐堂呢?”
“直到你来到了虞北,我瞧见了那个同你长得有六分相似的谢从池,原本还只是怀疑,可夜宴之后偶然的路过,你二人的争吵声,才忽然将我心底的疑惑解开,你是为了虞北。”
“对吗?虞北大公子,谢不虞,谢知怀。”
“当年虞北两位大公子,却独独只有二公子的消息还在残留,这位大公子自从那一年后便杳无音信,世人多传是葬身火海,眼下看来,却并非是如传言所说的早已身亡的那般。”
“长刀,刺客,来无影去无踪的‘玉长风’,谢玄微,你的身份,还怪多的。”
谢不虞沉声道:“你调查我?”
“哎哎哎,你这就错怪本王了,从一开始北檐堂有人要拿重金买本王的人头,本王就知道了,怎么会只为调查你呢?谢小友。”萧瑾酌“啧”了一声道。
“那你如今又要同我讲这些,是做什么?”谢不虞话刚出口就觉得后悔,又自嘲道:“也对,知道我的人,要么惧而远之,要么杀之后快,想来你应当是第二种。”
萧瑾酌叹了一口气:“本王若是一开始便想杀你,何至于在镜花水月阵中要邀你组队,又何至在松风阁陪你共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