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林暄皱脸捂着耳朵,碎玉仰天叹气道:“这漫漫长夜,何时迎来破晓啊?”
夏疏寻了个由头离开,叮嘱夏四九务必守候在殿外。
陆理越唱越来劲,声音时而尖锐刺耳,时而低得令人觉得即将消停之时却高声吼唱,沈芜只想捂住自己耳朵。
“未见李郎......”
“陛下!”沈芜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打断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您唱了这么久,想必口渴了吧?”
“朕有一阵未开嗓了,现下确实有点口干舌燥了。”
沈芜说道:“金秋时节,气候干燥,臣妾为陛下熬一碗梨子润肺汤。”
陆理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便有劳皇后了。”
望着沈芜走出殿外的身影,陆理说道:“朕要看你折腾到几时才肯说实话。”
沈芜只觉魔音绕耳,她不顾仪态地掏掏耳朵,低声骂道:“堂堂天子,竟跟市井泼皮一般,什么人啊!这么想听曲,怎么不把伶影阁搬进宫里来?非得费尽心思地溜到宫外行寻花问柳之事!”
碎玉也松了一口气,问道:“娘娘,陛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沈芜说道:“即便今日陛下派人跟踪,也绝不能承认!只要我不承认,他也未眼为实,一切皆有转圜之地。”
碎玉说道:“那写给阁老的密信中可要写上这一段?”
沈芜往清水中加入切成块状的梨子,莲子和百合,愤愤不平地说道:“写!陛下微服出宫逛青楼,青楼写别家的名字!”
陆理接过沈芜端奉的梨汤,设防地凑近地嗅闻着。
沈芜直率地问道:“陛下不喝,可是不喜这梨汤?”
陆理说道:“朕不喜过甜的东西,唯恐这梨汤过于甜腻。”
沈芜给自己盛了一碗梨汤一饮而尽,放下碗说道:“臣妾替陛下试了味道,甜味适好,陛下可放心饮用。”
陆理笑道:“那便好!”随即一饮而尽。
沈芜置放于膝上的手,轻掸去残留于指甲间的粉末,心中暗爽道:“不及半刻,你就知道我沈医仙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陛下,听闻今日您巡视禁军校场,事无巨细,您受累了,臣妾为您按一按双肩可好?”
陆理腹诽道:“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
沈芜轻柔地揉搓他的双肩,一路往上至双侧脑穴,陆理只觉头越来越沉。
“陛下,可觉得睡意来袭?”沈芜一边揉一边问道。
陆理只觉眼前的东西渐渐模糊不清且在晃动,不禁用手撑住下巴,沈芜说道:“臣妾使用的手法有助于陛下安寝。”
陆理敌不过睡意,顺着撑着的手倒下趴在桌上。
沈芜拍拍手,以胜利者的口吻唤道:“来人呐,陛下睡着了,扶陛下至榻上。”
沈芜望着他的睡脸,再瞧一瞧他腰间束着的软剑,努嘴不满道:“竟然敢对我拔剑相向。”双脚对着他的腰间用力一瞪,不平道:“今夜你就以地为床,屋顶为被吧。”
清晨的一缕晨辉透过窗柩的缝隙照映进殿中,殿外守夜的人猛然被一声惊醒了。
“陛下!您怎么掉到地上去了?”沈芜蹲着轻拍着陆理的脸颊,继而在陆理睁眼之前摇晃着他的一侧肩膀。
陆理猛然惊醒,一把抓住沈芜的手,她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拽倒在地,假装吃痛道:“陛下,您弄疼臣妾了。”
陆理反应过来,放开她的手。
沈芜恶人先告状,说道:“陛下的睡相确实......”
“确实如何?”
“陛下不怪罪臣妾,臣妾就说。”
陆理揉揉眼睛,说道:“朕不怪你。”
沈芜指着地板再与他对视,说道:“睡相欠佳,都睡到地上了。”
陆理闻言,才猛然惊觉自己坐在地上!
“胡说!”陆理拍拍身后的灰尘,“朕的睡相一向甚好!”
第34章
陆理从混乱中恢复神智, 吩咐道:“林暄,全面追查王昊的下落。”
沈芜察看伶影阁私宅的医案,根据他们的指认, 死去的女子并非第四位头牌枫娘,那枫娘何在?一切变得扑朔迷离,或许只有找到枫娘与王昊才能解开谜团。
王松鹤将密信放入箱子的最底下,问道:“贵妃最近可有任何消息?”
刘仕清说道:“姝贵妃自从与陛下同好之后, 闭殿不出。”
“送一些进补助益的补品给贵妃,叮嘱贵妃多陪伴陛下身侧。”
刘仕清说道:“阁老,我们安排的人已经成功进入武试选拔。”
王松鹤站立檐下, 风帘晃动,挂着的铃铛铃铛作响,回首问道:“他没有张扬吧?”
“没有, 他做得很好,险过而已。”
王松鹤拂衣缓步至庭中, 说道:“闲暇之时,多与翰林院,国子监及进京赴考的寒门举人多走动,尽量解决他们在银钱上的窘迫困境。”
京城较平日更喧闹了些,千雀楼的千字号雅间迎来了贵客。
孩童提着兔子灯沿街嬉闹,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行人走走停停挑选。
楼台外, 黑白棋子交替轻敲棋盘。
陆桁掀开珠帘, 打趣道:“汉玉, 你可算被翎王给逮住了,恐要对弈至天明了。”
秦汉玉乃翰林院侍读学士,专为国子监的监生讲解经史, 传授学问,在文人之中颇有才名。大庆数年来,高门子弟逐渐占据了优势,在大庆的官场宦海中自成了一派,而以王松鹤为代表的寒门文人官员苦苦支撑,若是王松鹤倒了,寒门子弟若是想爬上更高的位置,无异于雪上加霜。
秦汉玉恭敬道:“翎王棋艺高深,能与之对弈,是微臣的荣幸。”
陆珹落下一子,说道:“三哥,您先行入座。”
陆桁扇着扇子笑道:“四弟这是嫌弃三哥扰乱心神了,好,三哥不看了。”
席间推杯换盏,酒催发了兴致,众人打开了话匣子。
“不知两位王爷与诸位可有耳闻?大梧近来在互市上动作不断,甚至纵容边匪扰乱秩序,强抢商品。”
连州下辖桃县的一位举人说道:“银雁军的兵权握在圣上的手中,区区小事不必忧心。”
“在下觉得,朝廷应当任命新的银雁军主帅,国不可一日无君,将不可一日无帅,大梧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扰我大庆边境!”
陆桁举起酒杯,说道:“诸位,今日本王与翎王设宴款待诸位,乃是为了吟诗作对而来,不谈公事不议政务。”
陆珹附和道:“安王言之有理,在座的皆是大庆的有识之士,本王与安王早已想向诸位多多请教,只是入京时机少,而今得此良机,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秦汉玉行走在幽静的小巷,酒兴唤起了诗兴,脚步踉跄地仰头长吟,忽然一道黑影从屋檐上翻跃而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汉玉揉揉双眼,看清了来人,笑道:“仕清,你怎么会在这?”
刘仕清背着手阴阳怪气道:“月下幽巷行路人,仰头观月吟诗赋,汉玉兄真是好雅兴!只是这满身散发的酒气,颇似千雀楼的佳酿啊。”
秦汉玉上前勾搭着他的一侧肩膀,问道:“仕清兄可是在怪我前去应邀?”
刘仕清停下脚步,侧目望着他,说道:“汉玉兄,你我皆出身寒门,一路披荆斩棘来到京城,承蒙阁老提携,而今算是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可你今夜为何去了千雀楼?”
秦汉玉放开搭着他肩膀的手,退开了几步,注视着他的双眸,说道:“仕清,仅凭凌云壮志成不了事,我感念阁老的提携之恩,可我不能一辈子待在国子监,做一名翰林院侍读学士,我成全了别人,可谁来成全我呢?”
刘仕清低声吼道:“阁老深谋远虑,早已开始布局,你为何不能给阁老一些时间?”
“哈哈哈哈哈。”秦汉玉仰天长笑,无奈道:“仕清,难道在国子监讲学多年,你仍然看不透本质吗?出身高门的监生远比寒门出身的监生高人一等,他们似乎带着一股天生的优越感,睥睨着寒门学子。”
“所以,你就要忘却阁老的恩情,加入到他们的阵营当中吗?”
“我也曾心怀入朝登阁的远大抱负,可在京中消磨多年,我仍然只是无名小卒,阁老提携了很多人,但始终忘记了我,只怪我没有银子打点,而今有人肯重用我,我就可以一步步爬上去。”
刘仕清说道:“我早该意识到,你我非同路中人。”
秦汉玉剖白道:“仕清,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每日醒来须为了生计而忙碌,抱负理想并不能变作谷栗充饥。你四目无亲,一人吃饱全家暖,可我不一样,我家中的阿娘和几个妹妹还等着我的例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