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菱霜叹气道:“昨日首辅大人差人送了家书和补品,望您滋养身体,早日怀上龙嗣,为皇室开枝散叶。”
王音姝冷声道:“扔了。”
晚风拂窗而过,敞开的窗叶发出吱吱的声音,抽离了陆理的神思,抬眸一瞧,沈芜已趴在案上熟睡,发出规律的呼吸声。
碎玉瞧见了陆理的眼神,欲将她唤醒,陆理摆动着手,吩咐道:“端盆温水来,替皇后擦干净掌侧。”
沈芜难掩疲惫,陷入了沉睡,任凭碎玉擦抹手掌一侧的墨渍也未醒。
陆理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至床榻,低声道:“皇后辛苦了。”
殿外,夏四九附耳与夏疏私语,夏疏怒道:“此事绝不能让他们掺和进来。”
沈芜在户部坐诊,身着锦衣,发饰简朴,不簪珠钗,沈谨贤低声提醒道:“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应当注意外在装扮,此番有损皇家颜面,亦不能讨得陛下的欢心。”
沈芜替他诊脉,应道:“父亲多虑了,陛下怜我头饰繁重,碍于久坐看诊,特允我简装示外。”
沈谨贤立即换了一副嘴脸,奉承道:“陛下心思细腻,爱惜娘娘,是娘娘的福气!”
沈芜如常地拂下他的袖子,沈谨贤感觉到手腕处有异物,他心虚地环视了周遭。
兵部重新修筑禁军破败失修多年的校场,江潮站立在哨塔高处望着砌砖,搬运木头的光景,不禁槽骂道:“户部那帮官老爷,一个个油腔滑调,推拿拉扯的一把好手,禁军的校场,每逢下雨,地上就成了泥潭子,人走路也要陷进去,我上了多少道折子,回回总拿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如今圣旨一下,这地也铺平了,该修的也在修了。”
钱连辛笑道:“为了写好折子,你回回总得劳烦梁世南,还欠了他几坛好酒,前几日他瞧见我,还戴着我问这事,你什么时候给人家送酒啊?”
江潮委屈而耍赖道:“我没钱,禁军已经数月不发俸禄了。”
钱连辛惊奇道:“正旦之时,户部核算各地的账目,以及入国库,今年财政较往年宽裕些,怎么会没钱啊?”
江潮耸耸肩,说道:“这我哪知道,我上门去讨俸禄,人家给我讲了一堆大道理,先给我这个大老粗给绕晕了,再跟我说没钱把我给赶回来了。”
“那你这会儿得趁机去要账了,否则回头你卸了禁军统领的官职,只怕是讨账也无门了。”
江潮指着抬进来的木料,心中不敢奢望,说道:“我这会儿去讨账,户部的那群精打细算恨不得变成貔貅的大人们,定将我扣下,细算着每一根木料,砖瓦等修筑材料的银子,没准儿将我攒下的那点酒钱也得给我掏走了。”
钱辛奇问道:“一点酒钱?不是说开春了要在京城置办一处宅院吗?你攒下的银子呢?”
江潮叹气,入京多年,至今却未有一处真正的安身之处,寒冬之时,已看了几处宅院,虽占地不大,却也算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置办了宅院,可以接上母亲和妹妹和病弱的哥哥入京一块生活了,日子即将越过越好了,却不料事发突然。
“今年轮到我家和另外八家邻里应役了,可我兄长病弱,哪能经受得住沉重的徭役,可禁军没落,县官和乡宦豪绅却也不卖我的面子,明里暗里地索要钱财,方能周旋,母亲原本是想将家中田地卖了,成为佃户,但我坚持此事由我做主,我兄长方才免了徭役,其实他原本就不用服徭役。”
钱辛奇愤愤不平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离家多年,且是武将也不受重用,他们利用律法漏洞强行从中牟利,即便是想说理,亦耗时漫长。”
木料一根根地堆叠起来,锦衣卫的众人汗流浃背,口干不已。
苏珏棋给大家鼓劲道:“弟兄们,还有十余根,一鼓作气干完了,大家伙就可以休息饮水了。
“好!”众人士气颇足,锦衣卫救驾有功,苏珏棋晋升为锦衣卫南镇抚司,手底下的兄弟们也跟着晋升,眼下得了圣上的准许,参与禁军统领选拔的要事,即使是干些粗重的苦力活也认了,沉寂了太久,得抓紧一切在圣上面前露脸的机会,争取得到重用的机会,重新夺回属于锦衣卫的荣耀。
工部的人猴精不已,瞧着锦衣卫那么卖命干活,竟撒了手,躲起来偷懒去了,聚在院里喝酒猜拳。
“锦衣卫那群人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了?”
其他人起哄道:“苏珏棋。”
“对,就是他。不过区区南镇抚司,真当我们把他放在眼里啊?锦衣卫如今连丧家之犬也不如。”
“哈哈哈哈哈。”
“他们喜欢干吃力也讨不了功劳的事情,那就让他们去干,回头,活是他们干,功劳归我们工部。”
“真是一群只会弄刀舞剑的傻子,功劳落在谁家头上,还不是我们工部一道折子的事情。”
“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夏四九带着两个太监在门外听得火冒三丈,抬抬手指,身后的两位太监上前使尽全身的力气踹开了门。
“谁?”屋内的人瞬时惊慌,大喊道。
夏四九怒不可遏地踏入屋内,骂道:“谁?你们祖宗!”
工部的人瞬时气势弱了下来,用手连忙擦干净凳子恭请道:“夏公公,您来了,您瞧您也不遣个人说一声,我们好早早地给您泡上一壶好茶。”
夏四坐下,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他们,再回头看着桌上堆叠成山的花生壳和豆壳,抬手推落在地。
“夏公公,您消消气!”
夏四九盯着他质问道:“张涛,你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安逸了?”
张涛瑟瑟发抖,躬身恭敬道:“夏公公,我如今的日子全靠您提携,怎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
陆理在殿中把玩着紫檀串,林暄趁着给他递扇子,余光防备着他人,低声道:“皇后娘娘给了沈大人一张字条。”
陆理接过扇子,眼神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婚前的传闻果真不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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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皇后。”陆理若无其事地踏入殿中。
沈芜正在埋头归整医案,她起身淡然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陆理试探道:“皇后今日在户部看诊,可有新奇事?”
沈芜的手停顿片刻,应道:“并无任何新奇事,陛下可是想听曲了?”
陆理微微挑眉,掩饰不住盈盈笑意,原来沈芜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他不过是白日里在□□唤了御乐监的戏曲班子唱了几曲。
“朕一向喜爱玩乐,皇后难道没有耳闻?”
沈芜腹诽道:“纨绔名声在外,这难道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臣妾总在医堂,鲜少听闻陛下的往事。”
陆理端着茶盏,戏谑道:“医堂内尽是医患,他们来自各处,消息混杂,皇后不爱听?”
沈芜端起归整好的医案,起身注视着他,说道:“陛下若是有意说与臣妾听,臣妾洗耳恭听。”
陆理起身靠近她,目光紧盯着她,疲惫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清晰了,眼底泛起了几分心疼,说道:“改日吧。”
话音刚落,沈芜眨了几下眼睛,神情痛苦,步子往后倒退,医案散落一地,承托发出砰砰的声响。
碎玉在殿门反应过来,疾步进来唤道:“娘娘。”
陆理握住她的手腕,稳稳将她拽入怀里。
“沈芜!”陆理柔声唤她,并揉揉她的后脑勺,怀中人却无半点回应,失了力气被他抱在怀中。
碎玉急促的心跳缓了些,陆理将她放至榻上,厉声道:“愣着干嘛?快去请太医!”
碎玉疾步冲了出去,她拍脑袋责怪自己:“怎么昏头了呢?”
平日里都是医患急着找沈芜,大概是习惯了,可医者有时也不能自医啊,比如昏迷了。
太医开了药方,叮嘱道:“陛下,皇后娘娘多日操劳,吃食,睡眠不周,胃气凝滞,方才突发痉挛,疼痛不已,导致昏迷。”
陆理一直在榻前守候,轻柔地抚平她紧蹙的双眉,小小的人儿此刻憔悴不已地躺在榻上,他忽然意识到妻子还比他小两岁。
陆理摩挲着她的手背:“怎可这般不爱惜自己?你的过往究竟如何?仿佛示弱,求助这些字眼与你无关。”
碎玉端来煎煮好的药汤,陆理说道:“朕来吧。”而后在碎玉惊讶的眼神中接过药汤,朝着殿外的方向大声说道:“皇后布施恩泽,操劳过度,这碗汤药必须朕来喂,否则明日的朝会上,言官定会直谏朕疏忽发妻,有损皇室和谐。”
虫鸣不歇,陆理伸伸懒腰走出安庆殿,怨声道:“可把朕累坏了,唤人给朕松松筋骨。”
夏疏说道:“皇后娘娘病了,陛下今夜不妨歇在安庆殿。”
陆理些许不悦道:“朕又不是太医,且朕累了!”
夏疏自怪道:“是奴才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