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京郊的庄子乃是早年沈谨贤赠予李婕的私产,因她力不能及,管理庄子的老仆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屋顶漏了竟也不修缮。
  烛台不足,正厅内略有些昏暗,沈芜端坐上位,眉目清秀娇俏,素色衣衫衬得她温婉俏丽,似冰蝶翩然在雪松之间,许管家无畏地望着眼前这位少不经事的大小姐,敷衍叫苦道:“小姐,并非老奴有心怠慢,庄子近些年入不敷出,实在没有银两修缮房屋。”
  碎玉望着他满脸肥腻,气色红润,所穿冬衣厚实,心下了然,冷声道:“既然主家的居室不便入住,许管家不妨让出自己的居室给大夫人将就一晚,如何?”
  “碎玉姑娘,这话折煞老奴了。”许管家一脸为难满口软话却未存半分恭敬,“老奴卑贱,下人们的居室粗陋不已,满蠊藏匿其中,草席下蚤虱混爬,大夫人矜贵之躯,恐惊扰了大夫人。”
  “屋外大雪未停,夫人的身体经不起路途奔波,须得好好休养,许管家乃母亲最信任的老人,在这庄上多年,见多识广,想必定有法子。”沈芜抬眸,眉眼略带着浅笑地恭维他。
  “小姐,一里外有一梅园,名为风雪小楼,园内设客房,茶舍,还有极好的疗愈汤泉,京中的文人雅客,世家勋贵时常慕名而来,不妨前去暂住一阵?”
  夜来风急,沈芜披着大氅下了马车,守门的小厮婉拒道:“小姐,今夜贵客莅临风雪小楼,恕不接待。”
  碎玉上前塞给他银子,说道:“我们赶路至此,劳累不堪,劳烦向掌柜通融一番。”
  小厮麻利地收起银子,笑道:“两位在此稍等片刻。”
  蒙掌柜正在前头提着灯笼为陆理引路,小厮的突然通报,惹得他不悦道:“今夜暂不接待外客,叫她们走吧。”
  陆理听到了他们的话语,说道:“夜里风雪袭人,既是几位女子,蒙掌柜不妨接待入楼。”
  沈芜一行人顺利入楼,碎玉关门之时特意瞧了一眼他们消失在连廊拐角的身影,惊叹道:“一夜竟要五两银子!好生吓人!”
  沈芜为李婕掖好被子,低声说道:“此处有汤泉,母亲风寒袭体,正好借汤泉驱寒养体。”
  碎玉取下面纱,在包袱里取出黑色的面巾递给沈芜,沈芜换了面巾,跃窗而出。
  酒香绕齿,陆理慵懒地靠在风雪小楼的望高亭,悦享道:“风雪小楼夜观梅,美酒在手唇齿香。”
  风雪小楼内梅花遍满园,梅林间选悬挂着灯笼,明黄映梅花,暗香绕心头,遇夜雪淋漓,满白透梅红。
  纷飞的雪掩盖不了踪迹,踩踏青瓦的脚步声引起了林暄的警惕,倒酒的动作停滞不动,酒滴入杯的瞬间,他禀报道:“殿下,西北方向。”
  陆理慢条斯理地拂袖,微微挑眉道:“第一夜便急着登门造访,本王亲自去会会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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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纤细的腰肢,婀娜轻盈的身姿,“竟是一位姑娘。”陆理的视线锁住了西北角门外的马车,纵身落地藏进马车内。
  沈芜借力跃上墙沿,沿着屋顶寻了半刻,女子娇嗔的话音传入耳中,她轻轻掀开一块青瓦,许管家正闭着眼愉悦地享受着揉肩,“许郎,你难道就不怕小姐回京向沈大人通晓此事,沈大人怪罪你吗?”
  “沈芜虽为大夫人嫡出,但沈大人沉迷宦海且宠爱柳姨娘,如今沈府的当家人乃柳姨娘,府上的银库钥匙由她把持,夫人与小姐不过是花架子罢了。”
  沈芜打开一包东西,微微点燃后轻轻地扇入房中,双腿绕着角檐倒立抱着柱子翻跃落地,沿着许管家周边的厢房墙角撒上粉末。
  她拍拍手得意地说道:“明日你便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陆理趴在屋顶上清晰地洞察了这一切,迎了风酒气竟有些迷了神志,他来回地摇晃头,再一定睛,人消失不见了。
  “不好!”陆理返回马车停放的地点,先行一步躲进了马车。
  多日来的连续奔波,饮食休憩皆不尽人意,此刻冷热交替,胃里在翻腾,陆理双掌交绕使劲地捂着嘴,脸色憋得有些通红。
  车轮经过之处,雪地凹陷,马车颠簸,车身摇晃。
  “呕.......”陆理再也忍不住了,污秽物如瀑布般吐泻在马车内。
  “何人在车里?”凌厉的话音随着利剑破风声而至,半张车帘被削落,剑指陆理。
  锋利的剑尖近在咫尺,陆理顺势往前倒,醉醺醺地抬起手胡乱地抓近在眼前的剑尖。
  “你究竟是何人?”沈芜往回收剑转而架在他的后脖颈上,再次质问道。
  “好酒!”陆理侧躺在马车内,衣袖沾染了污秽物,他抬手做出举杯的动作,嘴角带笑地望着她唤道:“美人,给本公子再满上!”
  夜色茫茫,他悄然地躲在马车内,而她全然毫无察觉,沈芜心中生了几分惊恐,冷声威胁道:“速速从我的马车滚下去!”
  陆理负气地拍着马车,责骂道:“你们风雪小楼欺客!本公子付得起酒钱!”他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重重地甩向她的方向。
  沈芜侧身躲闪,陆理彻底失了力气,安静地侧躺在马车内。
  “这是我的马车,你别在这里睡!”沈芜叹了一口气,雪花染白了她的青丝,身子不禁地微缩。
  雪夜冻人,那人在马车内一动不动。
  雪地上浅浅的脚印一路延伸至风雪小楼。
  守门的小厮大抵经不住寒冷侵袭,躲懒去了。
  剑鞘戳着陆理的背脊,沈芜喊道:“醒醒!风雪小楼到了。”
  陆理如诈尸般坐起来,眼神迷离地笑道:“小美人,你为何要蒙着脸?”
  “你莫管!”沈芜眼神示意他抓着剑鞘起身,可无奈他是个睁眼瞎。
  “莫非是新的乐趣?”陆理抬袖,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嚷嚷道:“美人,替本公子更衣。”
  沈芜冷得直打冷颤,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向风雪小楼,却还未踏入一步,身后传来了沉闷的声响,那人摔在了地上,若是放任不管,只怕还未唤来小厮,已冻僵在雪地中。
  沈芜无奈地返回,陆理似摔跤吃了痛的孩童般叫唤道:“好痛啊!”
  浓重的酒味随风飘入她的鼻尖,沈芜的警惕心松懈了些。
  “男女授受不亲,你抓着我的剑,我拖你进去。”沈芜将剑的另一端递给他。
  陆理张开双手,闭眼等她扶起。
  “啾!”沈芜受了冷。
  她利落地解下自己的发带,蹲下试图绑住他的双手,陆理却胡乱地挥舞着手,仍然不肯起身。
  “我不管你了!”沈芜负气起身,却被陆理紧紧地抱住双腿。
  “登徒子!”沈芜骂道,使劲地抽离。
  小鹿迷失森林无措的湿漉漉眼神仰望着她。
  沈芜内心挣扎再三,俯身使劲地扶起他,并威胁道:“莫要叫唤!”
  碎玉在房内来回踱步,着急道:“小姐怎还未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廊下传来了脚步声,碎玉警惕地拿起一个花瓶。
  “碎玉,开门。”
  “小姐!为何如此狼狈?”碎玉连忙扶她进来,转身关上了门。
  沈芜皱着脸脱下被染上沾污的外衫,热茶暖了身子,回了些力气,无奈地述说了方才的遭遇。
  碎玉跟着谴责了一番。
  “殿下,属下立即唤人来给您更衣。”林暄憋着一口气,转身要逃。
  “站住!”
  林暄只得替他更衣,说道:“殿下,属下全部看到了,您为何撒泼打滚非要人家姑娘送您回来?”
  “雪夜衬美人,本王瞧她身姿瘦弱,看起来羸弱单薄,眼眸乌黑而晶莹,肤色甚是白皙,于大雪之中着一身素色衣衫,乌发斜斜梳成长辫,鬓边簪一朵霜白绢花,若芙蓉出水,娉婷秀艳。”
  “羸弱?属下初始也这么认为,可瞧她执剑有力,还扶着殿下您回到风雪小楼,她可不是一般女子。”
  陆理的脑海中浮现她的脸庞,微微挑眉道:“确实不一般。”
  翌日清晨,雪停了。
  “掌柜,您通融一下,我们三人共住一间房,每晚只算三两银子可否?”
  朔风掠过连廊,刮得脸生疼,蒙掌柜不耐烦道:“风雪小楼从不接待无名小卒,若不是贵人开了金口,莫说五两银子,便是五十两我也留不得你们。”
  话音刚落,丫鬟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向他们走来。
  蒙掌柜捶捶后脑勺,神态吃疼地赶人:“五两银子,不住立刻走人。”
  蒙掌柜拂袖转身离开。
  “且慢!”沈芜出言阻拦,缓缓道来:“掌柜是否入冬以来,夜间鼻窒,呼吸不畅,多梦易醒?日间后脑偶有抽痛,活似针扎一般?即使服了汤药也未见效用?”
  “姑娘懂医术?”蒙掌柜猛然转身,双眸泛起了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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