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面的三人没有答话,只对视一眼就攻了过来,且攻势更猛,招招致命。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遵照头领的指示,靠近府邸者就地格杀!刚刚与他们交手的人,明显是冲着吉府而来,如若不能把他毙于此处,自己回去定会被处罚。现下惹上官府的人虽麻烦,但一个小小差役完全没必要放在眼里。还是速战速决把他们两人一并解决掉,以绝后患。
高晋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心底的火气也被勾了起来,手底下的招式也变得狠辣,唐刀劈砍之间裹着雷霆之势,以一敌三竟毫不见颓势。
对手的三人没想到一个差役会如此棘手,更没想到早先那人,并没有趁机逃脱,反倒要借势蹿进吉府里。
他们交手的地方在离吉府还有段距离的巷道里,这是个死胡同,三面高墙,一处入口。除了这个差役,另外几人都特意压了声音,不欲被人发现。所以打到现在竟真的没引来旁人。
对手的三人身份敏感,不宜曝光,当他们发觉彼此联手也奈何不了这个不长眼的小差役时,只得改变策略,两人拖住他,一人去截杀那意欲闯府的蒙面人。却不料那差役越战越勇,一把唐刀舞得气势汹汹,还手的空档还能不住嘴的骂着他们宵小贼人!他们三个竟一时甩不脱,只能恨得牙痒痒,不甘心的摸出个鸽哨,欲吹响求援。
高晋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他一面见招拆招全力挡住了所有攻势,一面留心着谷叔的动向。等发现谷老头完全没有逃跑的意图,反而调整了气息正炯炯有神的瞪着吉府的方向时,他好悬一口气没提上来,心里怒吼道,姓谷的我欠了你们全家啊!谷三娘你个不靠谱的!
当其中一人抽了空档,刚含住哨子,哨音还未响起,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天地间仿佛忽然披上层细纱,纱帘微晃隔绝了视线,风吹纱动,阵阵幽兰之气袭面而来。
在场的都是高手,异香一出就都屏住了呼吸。然而,虽挡住了气味,却躲不开那层轻纱,等细纱拂在裸露的肌肤上时,才发觉那是一片粉尘。粉末很细,飘洒在空气中久久未散,等发现不对劲,人已然四肢麻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高晋摊在地上,望着黑压压的夜幕,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只盼着谷三娘还有点良心,记得给他叫来帮手。
果不其然,片刻过后,粉尘尽散,地上只余他们四个或卧或躺的倒在那,八目相对,只得干瞪眼儿!
谷三娘架着全身瘫软的谷叔一路狂奔。
谷叔虽不能动弹,但脸色阴沉狠瞪着谷三娘。而谷三娘却笑嘻嘻的对他视而不见,脚下毫不停歇的直跃出坊墙。出了安平坊,她速度依旧没有慢下来,只不过下意识的回头望了几眼。她回想着刚刚对方的行事,应是不愿暴露身份。高晋既说出了自己是官差,想来他们应该有所顾忌,不会轻易招惹上官府。但,这些人本就枉顾法纪,也很可能就此杀人灭口了!她还是得尽快把陈觅他们给引过来,才有把握保住高晋无事!
正反复推算着要弄出些什么响动,自己既能安全脱身,又能最快的引人注意时,后方却传出了尖锐的哨音,哨声突兀,断断续续,高低不一,可见吹哨之人的气息很不稳。但这并没妨碍哨声在静夜里的震撼效果。
夜,仿佛有一瞬间彻底的静止,万籁俱寂,默然无声。但紧接着,大片大片的灯火就燃了起来,喧嚣声也从各处的宅院里传出,坊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谷三娘站在高处,瞥见陈觅已带着一队人跑进了西坊门,遂放下心来,架着还在生气的谷叔腾空而起,隐没入黑暗中……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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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裴氏是盛名久著的百年望族,‘耕读传家’的家训一直挂在裴氏祖祠的盛德堂内。族中子弟都有晨读、夜读的习惯,裴子孚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今夜所读并不是什么经史子集,而是柔远县的地方县志。他住的稍间只有小半扇窗户,窗口封合的不严,冷风一阵一阵的渗进来,吹得烛火也来回的晃动。裴子孚看了没几页,觉得有些费眼,刚合了书预备熄灯睡下时,隐约的听见几声异响……
福顺客栈开在西坊市里,这边住的都是些小买卖的生意人,天不亮就得爬起来忙碌,所以睡得都早。
此时已过二更,除了坊墙上的灯笼,坊里罕有亮光,各处都寂然无声。
裴子孚推开了窗户,风猛的灌入,吹的他打了个寒颤,脑子也清明了不少。他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发现城北的方向亮起了一片,风声呜咽依旧没掩住那处的喧闹。
他白日里已经在县里大致逛了逛,望着火光聚集处,不难看出那处所在正是安平坊。
他拧着眉头犹豫着要不要潜过去看看,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不知会不会妨碍到他接下来的动作?
‘笃笃笃’几下敲门声响起,裴子孚刚刚想得太入神,不禁吓了一跳。但他反应很迅速,转身一把抓住佩剑,缓缓地靠近门边。他没回应也没开门,因为这个时辰根本不会有人到访。他屏息听着门外的响动,敲门声隔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笃笃笃’声音很轻,节奏很稳,不疾不徐地。
裴子孚咬了牙,心一横,‘唰’的一下拉开门。
门外只有一人,长身鹤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待看清了来人,裴子孚的眼睛差点瞪脱框。
“四、四哥!”他结结巴巴地道。
站在门外的正是裴家嫡支的四郎,裴珣。
裴珣推开呆若木鸡的弟弟,回身带上了屋门。
“四哥你怎么来了?阿耶,阿耶他知道啦?”裴子孚缓过神,心虚的瞄着他四哥。
裴珣没说话,只戏谑的盯着他上上下下的看。
裴子孚被看得更加手足无措,忽又想起自己临行前所下的决心,即便被家族除名也必要手刃了这酷吏爪牙!顿觉来了底气,挺了挺腰杆,颇豪迈的道:“四哥不用劝我,我已下定决心,此行不达目的绝不返还!现下奸佞横行,百姓罢敝,头会箕敛,民惶惶不可终日,我辈不出,如苍生何?!”
裴珣看着弟弟慷慨陈词,嗤笑了声,“没想到吾弟竟是心怀天下的高绝之士!”
裴子孚自幼就怕他四哥,此刻一看四哥冷了脸,一腔豪气霎时泄了一半,吭吭唧唧地道:“朝堂上多少忠良之士被他们坑害构陷,更何况盛族叔一个刺史,他们说杀就杀,简直目无法度,我身为裴氏子孙如何能无动于衷!”
“嗯,说得确实有理。”裴珣在屋内的胡床上坐下,招了招手示意裴子孚站近点,“那怎不见你在京里跟李贼拼个你死我活,反跑到这鸟不生蛋的边城?”
“我打听清楚了!就是这个吉显动的手啊!要不他能好好的京城不待,偷偷的跑来这地儿!估计他也是觉得此事影响颇大,应该躲躲暂避下风头!”裴子孚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他哥,满脸写着哥你怎么能这么无理取闹!
裴珣看着不开窍的弟弟,特别手痒,恨不得直接拽过来捶一顿,他们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一巴掌呼上他弟的后脑勺!
“四哥!你又打我作甚!”裴子孚被他哥一下打蒙了,捂着后脑勺嚷嚷。
“喊什么!”裴珣一瞪眼,裴子孚就瞬间安静了。
“亏得阿翁高看你一眼,说你怀有赤子之心,清透明白!让我一路悄悄护着你,给你个历练的机会!”裴珣说着话,眯眼看着偷偷往后挪的弟弟,心头火又蹿了起来,“你那是赤子之心?你那是猪油糊了心!”
裴子孚看着四哥又有要冲过来揍人的趋势,快速扫了眼屋内,室内狭小没什么遮挡物,他只得狠退了两步贴到窗户边上。以防他哥火气上头,要杀弟泄愤时,他也好跳窗户保命!
裴珣看着弟弟的一脸蠢样,突然想起他接了阿翁的命令离家时,他父亲那欲语还休的精彩表情!想来,还是阿耶最了解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等此次事情了结,他一定建议家里把这小子再关个三年五载!什么时候脑袋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门。也免得给家族招祸不说,自己再搭上条小命!
看着脸上表情不断变换的四哥,裴子孚半条腿已经跨出了窗户。他火速找好了逃跑路线,正准备一跃而下时,他哥颇为无奈的声音响起,“你觉得一个无名小卒没人指使就敢暗杀了一州刺史?既当真动了手又岂会忌惮我裴氏?若无惧,又怎会隐匿到此处?”
裴珣一连串的问题,成功留住了预备逃窜的裴子孚,他维持着半挂在窗户上的姿势,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哥!你是说他来此另有目的!”
自家弟弟点拨一下还是很通透的,他哥顿觉老怀甚慰,满意的点点头。
裴子孚两下蹦回原地,抑制不住地兴奋道:“四哥,咱们这就去把他结果了吧!什么阴谋诡计就都能一了百了啦!”
裴珣额角的青筋猛地弹了出来,看着面前做着杀鸡抹脖子姿势的弟弟,真是从未有过的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