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身上连个疤都没留下。
是神迹!一定是神听到了我的祈祷!祂没有抛弃我!我几乎是爬着跪在地上,对着天空磕头,眼泪混着昨天的血污流下来,心里涨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滚烫的感激。有谁…有谁回应了我这个垃圾一样的孩子!
好日子像偷来的糖,还没咂摸出滋味就没了。天火了?还是神怒了?不知道。反正庄稼一下子全枯了,河里的水喝了肚子疼得打滚,很快就没人敢喝了。
饿。比任何时候都饿。肚皮贴着脊梁骨,烧得慌。
那个总偷偷塞给我半块饼的小丫头阿草,眼睛都饿得没神了,拽着我的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哥…我饿…”
我看着她又黄又瘦的小脸,再看看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手。一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压都压不住。
…这手能再长出来,对吧?
我跑到没人看见的破屋后头,咬着木头,用生锈的柴刀…剁了下去。疼得我差点把木头咬穿,眼前发黑,冷汗像下雨一样。
我把煮熟的那块肉递给阿草时,手还在抖。她吓坏了,不敢吃。我哄她,说是我找到的死老鼠肉。她饿极了,终于小心翼翼地吃了,一边吃一边哭,说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肉。
阿草抱着我发誓:“哥…我绝对…绝对不告诉别人…”
我信了。我真傻。
后来,还是有人知道了。是阿草说漏了嘴?还是煮肉时被人闻到了香味?不知道。
村民们围住了我。他们的眼睛都是红的,不是哭的,是饿的。像一群饿疯了的狼,但嘴里却说着人话。
“娃子…好孩子…你是个善心的…”老村长的声音干涩,眼睛却死死盯着我新长出来的手,“你看,大家都要饿死了…你是老天爷赐给咱村的救世主啊!”
“对!救世主!”有人跟着喊,声音急切,“你就发发慈悲,救救大家吧!”
“就…就借一点…一点点肉…你能再长的,对吧?”那个平时最和善的木匠大叔看着怀里饿得奄奄一息的小儿子,手里拿着砍柴的斧头,一步步靠近,眼睛不敢看我嘴里喃喃着,“对不起…对不住了娃子…为了孩子…你是救世主啊…你可以不救我...请救救我的孩子吧!”
他声音发抖,举起斧头的手也在抖。
我尖叫着往后缩,“不!我不是救世主!!!不要那么叫我!”
但有人开了头,就像堤坝裂了个口子。
“就一点!他能再长!”
“为了孩子!”
“为了活下去!”
我害怕极了,想跑,但他们人太多了。
他们扑了上来。绳子勒进我新长出来的皮肉里。我被拖拽着,扔进了村头那个阴冷潮湿、满是霉味的地窖。
我尖叫苦苦哀求他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但“救世主”这三个字像咒语,捆住了我的手脚,也撕掉了他们最后一点犹豫。
他们扑了上来,绳子勒进我新长出来的皮肉里,生疼。
我被拖拽着,扔进了村头那个阴冷潮湿、满是霉味的地窖。
地窖门关上的一刹那,最后的光线里,我看到阿草被她娘死死捂着嘴拖走,眼泪流了满脸。
黑暗里,我听到他们在外面上锁,还有更加“虔诚”的争论。
“轻点…小心别伤到心口和头…救世主还得靠这个长肉呢…”
“腿上的肉厚…救世主慈悲…”
“胳膊上的肉嫩…多谢救世主救命…”
柴刀砍进骨头的声音。我自己的惨叫。还有他们每次动手前那虚伪的、一遍遍的“对不起”和“谢谢救世主”。拿到肉块后,那短暂却又迫不及待的、吞咽和生火的声音。
一次。两次。无数次。
新肉长出来的痒和被割开的疼交织在一起。地窖里的霉味、我自己的血水的铁锈味、还有他们嘴上廉价的感激和道歉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我像一头被圈养的、被称颂着的牲畜。他们需要我的肉,也需要“救世主”这个名头来粉饰他们的暴行,好让自己觉得不是在作恶,而是在接受“神迹”的恩赐。
从一开始的犹豫、愧疚,到后来的麻木、熟练,甚至开始讨论哪里的肉“更嫩”。
我又开始祈祷。这次我哭着想:让我死吧。求求谁了,让我死了吧。别再叫我救世主…
第137章 恶魔的诞生
地窖里的日子没有尽头, 窖门每次打开,透进来的光都让我发抖。伴随着的,永远是那句虚伪到令人窒息的, “救世主,对不起,再借一点, 就一点…”
这便是我世界的全部。我的身体像一口被诅咒的井, 不断涌出血肉, 供他们汲取, 维系着他们苟延残喘的生命。
他们偶尔会扔下来一点发霉的、我自己的肉熬成的汤,维持我不死。
“吃吧,救世主, 吃了好长肉…”
那声音让我恶心得想吐, 但极致的饥饿会压倒一切。我吃了。一边吃,一边觉得自己也在啃食自己的灵魂。
一开始觉得吃自己的血肉好恶心,后面觉得味道也不错,还挺香, 可我为什么在流泪?好痛!是什么在疼?
那个曾经回应过我的,“神的孩子”, 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一眼。只有无尽的黑暗、疼痛、和那句诅咒般的“救世主”, 在我腐烂的余生里, 反复回荡。
我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地窖门打开的间隔似乎慢慢变长了。有时能听到外面隐约的欢呼声?好像是雨声?也许是灾难终于快要过去了。
我可以出去了吗?好痛苦!终于要结束了吗!外面的世界, 是什么样的?我要离开这里, 我不是谁的救世主!!!
他们每次下来, 脸上的焦虑似乎少了些, 但看我的眼神…却更加复杂。不再是纯粹的饥饿, 而是掺杂了恐惧、厌恶, 以及一种…想要掩盖什么的急切。
外面的世界或许开始慢慢恢复。但地窖里的‘盛宴’没有停止。贪婪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天赐的肉源’,怎么会放过他?
可故事都有结局,救世主般的牲畜也一样。
终于有一天,地窖门再次被打开。久违的、刺眼的阳光涌进来,让我几乎睁不开眼。
几个人影站在门口,不再是那副饿殍般的模样,但脸上毫无喜色,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看待怪物的神情。老村长、木匠大叔…都在。他们身后好像还有别人,穿着不一样的袍子。
“出来吧,娃子。”老村长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了以往的“感激”,只剩下紧绷的戒备。
他们把我拖了出去。我的腿因为太久没正常站立和行走,软得像面条。阳光晒在皮肤上,有种不真实的温暖。
我贪婪地呼吸着没有霉味的空气,恍惚地看着四周。灾难似乎真的过去了,虽然大地依旧贫瘠,但有了些生机。
我以为…我以为终于结束了。尽管恨,但我或许…能离开了?
我甚至听到有人低声说:“总算过去了…多亏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老村长一声严厉的咳嗽打断了。
然后,我看到了那些穿着黑袍子、胸前挂着冰冷金属符号的人。是镇上教堂的人。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像看着粪坑里的蛆虫。
老村长走上前,指着我,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和“恐惧”:“神父!就是这个怪物!就是它!灾难就是它引来的!它是恶魔的化身!”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木匠大叔也站出来,脸上再也没有了当初拿着斧头时的愧疚和哀求,只剩下一片“正气凛然”:“对!就是他!用他那邪恶的、能再生的身体蛊惑了我们!让我们犯了罪!”
“他逼我们吃它的肉!想让我们都变成怪物!”
“他是恶魔!必须净化它!”
“请神父为我们除魔!”
村民们群情激愤,仿佛之前那个一遍遍喊着“救世主”、小心翼翼避开我要害割肉的人不是他们。他们迅速而彻底地忘记了地窖里发生的一切,或者说,他们把所有的恐惧、罪恶和不堪,都迫不及待地倾泻到了我身上。
“救世主”这三个字,此刻听起来无比刺耳和荒谬。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扭曲的、急于撇清关系的脸,看着那些教堂人员拿出圣水和十字架,嘴里念着驱魔的咒文。
那一刻,比柴刀砍进身体更疼的冰冷,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辩解。
只是看着他们。
看着这场刚刚开始的、“正义”的除魔仪式。
心里某个地方,彻底碎了。然后,一种比地窖更深沉的黑暗,涌了上来,淹没了所有。
阳光毒辣得像烧红的针,一根根扎进我裸露的皮肤。我被粗糙的绳索捆着,吊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手腕和脚踝早已磨得血肉模糊。
虽然血肉很快又会愈合,然后再次被磨烂。
那个教堂来的神父,往我身上泼洒所谓的“圣水”,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咒语,宣布我是引来灾祸的“恶魔”,要在这里暴晒七日,洗净污秽,再用圣火彻底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