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不想毁灭,不能违抗,迟来的正义也不是拯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是最好的选择。
  拉斐尔在给全身腐烂的小男孩做治疗,
  这孩子的状况糟透了。他的半边脸颊已经腐烂,露出了底下森白的颧骨和部分牙齿,腐烂的肉组织呈现出令人恶心的灰黑色,边缘还在缓慢地渗着黄绿色的脓液。他的左臂更是严重,从手肘以下几乎完全溃烂,露出了发黑的骨头,伤口周围爬满了细小的蛆虫,在腐肉里钻动着。
  “乖,很快就好了。”拉斐尔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去男孩额头上的冷汗,掌心凝聚起一团柔和的光芒。
  当金光触碰到男孩腐烂的脸颊时,男孩猛地抽搐了一下。
  “啊——!!”
  男孩的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他的眼睛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死死瞪大,眼球布满了血丝,原本就腐烂的嘴唇在尖叫中裂开,渗出更多鲜血。
  “不!不要!好烫!好疼啊——!”他哭喊着,完好的右手拼命地挥舞。
  圣光强行净化他体内的腐败毒素。这过程对男孩来说,无异于将溃烂的皮肉生生从骨头上剥离。他的皮肤在光芒下先是变红,然后起了水泡,那些蠕动的蛆虫瞬间被烧成了灰烬,但新的痛苦又紧接着而来,腐败的组织在绿光中化为黑色的烟雾,升腾而起,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
  男孩的身体越来越僵硬,惨叫声也渐渐变得嘶哑,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喘息。他的额头、脖子上青筋暴起,汗水浸湿了身下的破毯子。
  拉斐尔她没有停下,加大了光芒的强度。这痛苦是必须承受的,要么在净化中重生,要么在腐败中死去。
  她柔声安慰“光明会战胜黑暗,疼痛过后,就是新生。”
  男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艰难呼吸声。他看着天使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恨。
  金光持续了很久很久。光芒终于渐渐减弱,男孩腐烂的脸颊上,已经长出了一层薄薄的、粉嫩的新皮肤,溃烂的手臂也停止了流脓,露出的骨头边缘,甚至开始有细小的肉芽在缓慢生长。
  拉斐尔看清男孩的面容,脸上瞬间冷了下来,身影一闪,却被男孩快速抓住了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剧痛的孩子,指甲深深掐进拉斐尔的皮肉,甚至渗出了金色的血。
  男孩诡异地盯着拉斐尔,笑容从男孩刚刚长出新皮肤的嘴角蔓延开来,笑容与他稚嫩的脸庞格格不入,充满了毛骨悚然的邪气。
  男孩笑嘻嘻地看着拉斐尔,“拉斐尔小姐,真是虚伪得令人作呕,不过你的记忆还真好。”
  天使心中一紧,瞬间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她想挣脱,但男孩的手掌上突然爆发出一股阴冷的绿气,像毒蛇般顺着她的手臂蔓延而上,瞬间冻结了她的神力流转。
  男孩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身体在黑气的包裹下发生着诡异的变化。原本瘦弱的身躯迅速膨胀,骨骼“咔咔”作响,稚嫩的脸庞扭曲变形。
  “为了引你上钩,我可是演得很辛苦啊。”别西卜用指甲刮过拉斐尔的脸颊,留下几道血痕,
  他猛地将拉斐尔拽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好久不见啊,拉斐尔。”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吹号角的情节借鉴基督教《圣经》中的《启示录》,《启示录》8:2-13中记载,七位天使依次吹响号角,每吹一次号角,就会引发相应的灾难,
  第136章 救世主
  消失许久的别西卜无声地穿行在扭曲的光影之间, 手中拖拽着一道挣扎不休的锁链链。
  链子的另一端,束缚着拉斐尔。
  这位大天使长此刻光辉黯淡,她圣洁的羽翼被污秽的黑暗能量缠绕压制, 无法挣脱。
  “放开我,污秽之物!你这是在亵渎!”
  “亵渎?”别西卜的声音嘶哑,“比起你们正在做的事情, 我这小小的‘邀请’简直堪称彬彬有礼, 我亲爱的拉斐尔小姐。”他猛地一扯光链, 强行拖着拉斐尔穿透了一层维度壁垒。
  刹那间, 气味和声音扑面而来。
  他们站在一座城市的废墟之上。天空是污浊的暗黄色,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灰烬、苦艾的苦涩以及...尸体开始腐烂的甜腻恶臭。
  远处,曾经是河流的地方流淌着粘稠的、发着磷光的苦水。倒塌的建筑物下压着无法计数的残骸。死寂中, 偶尔传来几声幸存者痛苦的呻吟。
  “看看, ”别西卜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看看你们‘神圣净化’的杰作。多么‘纯净’啊,不是吗?除了死亡,别无他物。”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拉斐尔眼眸剧烈波动, 为了展示人类的脆弱?还是为了激起我无用的同情?”
  “同情?”别西卜嗤笑一声,拖着他向前走去, 靴子踩在灰烬和碎骨上, 发出咯吱的声响。“不, 我是来给你上一课。一堂关于‘代价’的课。”
  他们走过一条街道。一个男人徒劳地用手挖着一堆坍塌的瓦砾, 指甲外翻, 鲜血淋漓, 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他对从身边走过的两位超然存在毫无反应。
  “他在找他的妻子, 或者孩子?”别西卜语气平淡, “可惜, 下面只有压扁的肉块了。拜你们那场华丽的‘号角交响乐’所赐。”
  拉斐尔闭上眼。
  “睁开眼!”别西卜猛地喝道,声音尖锐,“看看!用你那双号称能看透一切痛苦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不是两军交战的误伤!这不是必要的牺牲!这是屠杀!是你们天堂,亲手洒向毫无反抗之力的人间的‘圣火’!”
  他们来到苦水河边。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正试图用破碗舀起河水,一个更小的孩子已经倒在一旁,身体微微抽搐,口吐白沫。
  别西卜凑近她,如同毒蛇吐信:“告诉我,拉斐尔。当你们吹响号角,宣告着裁决,可曾有一瞬间,想过这‘裁决’之下,埋葬了多少这样的‘代价’?”
  拉斐尔站在那里,看着那些孩子,看着那片绝望的土地。
  “我们...是为了最终的秩序...为了清除罪恶...”拉斐尔的声音干涩,这些话在此情
  此景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罪恶?”别西卜猛地指向还在挖废墟的男人,指向那些濒死的孩子,“他们的罪恶是什么?是生而为人吗?!还是不够虔诚?告诉我,拉斐尔!用你那神圣的律法告诉我,他们究竟犯了何等滔天大罪,需要承受这‘净化’!到底是谁让他们在满是疮痍的家园里哀嚎。”
  拉斐尔,“创痛终平,伤痕终愈,此间苦楚,终有尽头。”
  别西卜看着她坚定的神情,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别西卜的声音低沉下去,他凝视着眼前人间地狱般的景象,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倒影。
  “很久以前,有一个可怜的小孩。卑微得像尘土,饥饿是他的常态。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干过,偷窃、乞讨,甚至和野狗抢夺一点发霉的肉屑,那都是家常便饭。”
  拉斐尔沉默着,翠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废墟。
  “但命运连这点卑微的生存都不愿施舍。他不小心,也许只是挡了路,也许只是眼神冒犯了、惹怒了一位路过的权贵。结果?”别西卜嗤笑,“被打得缺胳膊少腿,像破布一样被丢弃在垃圾堆里,等着流血殆尽,或者被野狗分食。”
  “在他意识模糊,临死前的极度痛苦中,他向一切能祈求的存在祈祷,祈祷谁能来救救他。”
  别西卜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拉斐尔。
  “然后,奇迹发生了。一个…‘善良慈爱的神的孩子’回应了他。”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最初的感激和其后无尽的苦涩。
  冷。刺骨的冷。比跟野狗抢食被打断肋骨丢进雪窝的那次还要冷。
  少年缩在垃圾堆的臭气里,感觉自己像块被撕烂的抹布。左胳膊和右腿以奇怪的角度扭着,疼得已经麻木了。血糊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暗红。权贵老爷马蹄扬起的灰尘好像还呛在喉咙里。
  我要死了。我知道。
  野狗的绿眼睛在暗处闪着光,越靠越近。我却连抬起一根手指赶走它们的力气都没了。
  不甘心。我偷过祷告堂的面包,听过那些穿着暖和袍子的人说什么“神爱世人”。神在哪里?爱在哪?我像蛆虫一样挣扎着活了这么久,就要这么烂掉了吗?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在心里嘶吼,向所有可能听见的东西祈祷。
  “不管是神,是魔,还是路过的鬼...”
  “救救我,谁都好,救救我…”
  “...我不想死…,不想就那么死了...”
  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天亮了。阳光刺眼。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胳膊和腿,甚至比以前更有力气。掐了自己一下,很疼。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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