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天下午,程志阳听到对床的哨兵带着醋意出声询问:“喂,isa,那个家伙难道是你找过来的男友吗?你对他可比对我们体贴多了。”
  病房里响起一阵起哄的笑声。
  isabella也跟着笑了。程志阳却感到很恼火,他心里想着的人只有陶昕玉。
  “因为这个哨兵是我的朋友。”笑声过后,isabella轻轻地说。
  程志阳脸有些烫,心跳也莫名加快。他好像……他好像认出来了,这个声音难道就是——
  “……昕玉?”
  他听到自己嘴唇蠕动,艰难地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isabella俯身靠近。程志阳感觉到一阵微热的香风从领口的位置涌出,扑到了自己脸上,呼吸不由变得急促。
  “原来你到现在才认出我呀。”陶昕玉的声音带有笑意。
  两天后程志阳视觉终于恢复,睁开眼睛的第一秒,便转头看向了站在病床边的陶昕玉。
  记忆里那张美丽脸蛋此时褪去青涩,多了几分见惯生死后的冷静,与他对视的瞬间,友好地笑了一下。程志阳急忙拉过陶昕玉的手臂,扯开护士服的袖子。
  芯片摘除手术并没有留下很明显的疤痕,只是浅浅一点,像是不小心滴落在手臂上的泪。
  几经波折后,珍宝终于失而复得。程志阳抱住陶昕玉的腰,嚎啕大哭。
  陶昕玉并不理解他这强烈的感情,只以为他是重见光明太过于激动,安抚了一阵,便又忙着去查看其它病房。
  在这里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穿着白色护士服忙忙碌碌地在病房之间穿梭,应对着哨兵们友善或轻佻的调侃。
  “isa,跟我回家乡怎么样?我们那里的男人最宠老婆了,去了以后随便你挑,愿意的话多找几个也没关系啊。”
  “几天不见总觉得我们isabella的屁股肉感变得更棒了,不会是让隔壁那帮色鬼给欺负了吧?”
  “isa你绝对不会想知道,我现在脑子里想要对你这双手做些什么……嘶!”
  伤口被用力一扯,哨兵疼得呲牙咧嘴,总算安分下来,但没过两秒,目光便又黏在了陶昕玉脸上:“还有你这张小嘴,漂亮的脸……哈哈,被弄脏的样子一定很糟糕。”
  包扎完毕后,陶昕玉低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哨兵,微笑着毫不犹豫一巴掌扇了过去,在对方脸上炸开清脆的响声。
  病房里安静下来,直到他离开后关上门,才又响起兴奋的议论声。被赏了一耳光的哨兵也是回味无穷地抚摸着通红的脸颊。
  “真他妈给你这小子赚到了。”
  “刚才他的表情你们看清了没有?太辣了,老子就喜欢这样的。”
  “越是这种的,真弄起来的时候就越敏感,你随便顶几下他就受不了了,哭唧唧求饶,说不定还会主动给你含着……”
  几个哨兵聊得热火朝天。病房最深处的一道隔帘里,头上缠着绷带的周闯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
  *
  程志阳病愈出院后,仍会三天两头地过来找陶昕玉,哪怕时间紧张到只能说上几句话。
  战区每天都充斥着时间紧迫的氛围,精神压力极大。和程志阳见面的那一小会儿,成了陶昕玉在短暂睡眠时间之外的忙里偷闲,关系也因此迅速有了进展。
  初雪这天,程志阳花费很大功夫弄到一束鲜花,来到医院正式和陶昕玉表白了。
  两个年轻人躲在角落里紧张而短暂地拥吻。
  程志阳走后,陶昕玉抱着花,在同事的调侃声中走向办公室。路过开水房时,他的手臂被一个突然掠过来的黑影紧紧攥住。
  还没有抬头,陶昕玉就从那只粗糙大掌上的疤痕辨认出了身侧的人是谁。
  “玉儿。”周闯声音低沉。
  陶昕玉缓缓抬头。周闯的头发剃得很短,更加凸现出硬朗的骨骼轮廓,整个身躯高大到可以像山一样把他完全罩在阴影中,眼里幽幽发亮。
  “明天,跟我回槐东。”周闯说了第二句话。
  陶昕玉甩开他的手,从短暂的心疼中清醒过来:“我拒绝。”
  “你不应该呆在这里,太危险了。”
  “但我现在完好无损地在你眼前站着,而且救治了很多人。在这里我能找到自己的价值。”陶昕玉冷淡地说。
  “安安稳稳活着才是你的价值!”周闯恼火地吼着。
  陶昕玉不想和他争吵,丢下一句“你先好好养伤吧”,转头就走。周闯却跟上来,步步紧逼: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发现你的吗?不是在这,是刚才你和那个混账东西在外面接吻的时候!我就在窗户后面看着!”
  “难道你真的不懂哥哥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接受他,却接受不了我吗?我哪里不如他?在你眼里,哥哥管着你就一定是错?”
  “周闯!”陶昕玉停下脚步,仰头愤怒地看着兄长的眼睛:“这里是医院。请你安静。”
  周闯表情狰狞地转头看去,从病房里好奇地探出的那些视线赶忙收了回去。
  “他只不过是比我运气好,先找到了你而已。”周闯看着眼前的妹妹。
  在他眼里陶昕玉从来都是妹妹,尤其是这两年,逐渐出落得越发娇俏美丽,像是一朵初绽的樱花。他那一直存在的保护欲,也由亲情更多地转变成爱情。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是他的本能。
  他天经地义地爱着妹妹,有哪里不对吗?
  “你是我的哥哥。”陶昕玉不想惊扰到可能在休息的病人,声音很轻,语调柔和:“不要再想那些……超出身份的事了。”
  安静片刻,周闯忽然问:“你离开槐东是为了躲我吗。”
  陶昕玉抿了抿唇,却没有回答。
  如果说一丁点也没有这个原因,那他绝对是在撒谎。
  兄长过于无微不至的关爱一直都让他有点喘不过气。分开后的这几个月,他也慢慢想明白了,周闯有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为何那样深沉。
  因为那是看着恋人的眼神。
  第三十八章 哨向番外
  陶昕玉不愿意离开战区,周闯自然也不会走。三个人就这样继续呆到了次年的春天。
  政府与邻国达成了新的协议,战事暂缓,部队大部分也都撤走了。陶昕玉留到五月底,临时医院里所有的伤患都得到妥善收容后,他才选择撤离。
  再次回到槐东,陶昕玉的评级已经升为s级。s级向导相比起同等级的哨兵,从来都是稀缺资源,全国范围内也是寥寥无几。现在的陶昕玉不必再受槐东塔约束,有了自由选择合作方的权力。
  他暂停工作,和程志阳在槐东南区购置了一套清净雅致的小房子,从此开始同居。
  远离了战争的硝烟,陶昕玉变得安静,内敛,几乎不与外界交流。
  他的生活十分规律。每天清晨起床后先慢悠悠地洗个澡,接着打开电视收看今天的早间新闻,同时开始煮咖啡和做早餐。
  在家里陶昕玉会只穿一件程志阳的衬衫,用签字笔或者筷子随意地挽起头发,赤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一整天都不会迈出家门。
  他在窗台上养了些花,但那些植物养不了几天就会因为忘记浇水,或者浇了太多水而死掉。程志阳不断地去市场买来新的,偷偷替换。
  陶昕玉没有看出来,也可能是看出来了但无所谓。
  很长一段时间里,程志阳并未察觉任何异样。直至有天深夜醒来,他听见浴室里的异动,冲过去查看,便看到了靠坐在花洒下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陶昕玉。
  未婚妻脸色惨白,眼神黯淡,鼻腔里仍在不断地涌出鲜血,触目惊心的红色沾染了大半张脸,发丝凌乱地黏在身上,整个人都被冷水给浇透了。
  程志阳忙关掉花洒,俯身将人抱起。陶昕玉软软的一动不动,被他托在怀里也毫无反应,体温冰冷,像一具美艳尸体。
  他急匆匆地给陶昕玉换好干净衣物,拿了车钥匙准备去医院。在玄关他蹲着为陶昕玉穿鞋子的时候,后者忽然从游离中惊醒,低头看着他:“老公,你要带我去哪?”
  “去医院。”程志阳恐慌地握住陶昕玉的手:“你在浴室里昏迷了,昕玉,你状态不对,必须得去看医生。”
  “我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呀。”陶昕玉笑起来:“可能只是没休息好,有点累。你不用这么紧张。”
  无论程志阳怎么劝,陶昕玉都不肯离开家。最后他只能帮陶昕玉又洗了个热水澡,后半夜在被窝里把人紧紧抱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陶昕玉变得暖和一些。
  然而接下来的几个月,陶昕玉突然昏迷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程志阳应对得手忙脚乱,绝望之下,他把情况告诉了周闯。
  周闯大发雷霆,当天下午就不顾他的阻拦,强行闯进家里把陶昕玉带走了。
  程志阳怎么也想不到周闯作风竟如此强硬。他试图向上级打报告,然而作为首席,周闯对槐东塔的重要性远在他这样的普通哨兵之上,递上去的投诉举报无一例外地被撤掉。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