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会不会是出于某种原因,中野政嗣把这些信还回来了呢?比如启一郎过世后,送给家属作为纪念。”
“倘若是这样得来不易的珍贵信件,为什么离开这里时不一并带走呢?关于佑介的日记,也同样存在这个疑问。”
我低吟了一声。对于这家人为何突然消失的问题,我还没有任何头绪。
“还有,”她说,“为什么每封信都只有信纸,为什么不装在信封里呢?”
“应该是丢掉了吧。”
“出于什么目的?”
“不知道。”我被问得一头雾水,“你想说什么?”
“也不是想说什么……”她依旧把玩着那沓信说,“只是我突然想到,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家的地址。”
“地址?”
“对。”
“怎么会不知道地址呢?嗯,是长野县小海町……”
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开始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一般一个家里至少会有一样显示家庭地址的东西吧?比如名片啊、寄来的明信片啊什么的。可是这里根本没有这类东西。”
“听你这一说,还真是这样。”我叉着腰,看了看周围,“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这样做的?”
“只能这么想了,不是吗?一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啊。但这样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我们沉默了片刻。又是一个找不到答案的疑问。我转向保险柜,把螺丝刀插进密码锁缝隙,用锤子敲打起来。
“这个保险柜能打开吗?”沙也加担心地问。
“很难说,现在刚撬松了一点。”
“要是能轻易撬开的话,就不是保险柜啦。”
或许她本意并非开玩笑,不过这句话还是让我放松了不少。“可不是嘛。”
正笑着,冷不防螺丝刀一滑,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锋利的刀尖划伤了我的左腕,刚好是在手腕和肘部的中间位置,血登时流了出来。
“啊,糟了!”
“没事,不算严重。”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你等一下,我去拿急救箱。”沙也加说。
“急救箱?”
“在厨房里,我刚才发现的。”
过了两三分钟,沙也加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只茶色的小箱子,箱子的侧面有一个红十字标志。
“这个放在厨房里?”我问。
“是啊,在碗橱最下方的对开门柜子里。”
急救箱里,头痛药、肠胃药和外用药膏基本都有,所有药品都没有拆封的痕迹。
“外伤药也有哦。”说着,沙也加拿出一个细长的药盒,里面是一支管状的软膏,同样也没用过。
“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药,我不大想用。”
“生产日期是十年前。”沙也加看着药盒侧面说。
“那还是算了。”
“好吧,我就简单包扎一下。”
她把没开封的纱布敷在伤口上,再帮我缠上绷带,手法十分娴熟。当我这样夸奖她时,她把绷带放回急救箱里,一边说道:“我给美晴包扎习惯了。”
“美晴经常受伤?”
“嗯,被我弄伤的。”
我一时无言以对,只恨自己说话太冒失。
她自嘲似的耸了耸肩。“我把她弄伤,又给她治疗,很傻吧?”
我没作声,摸了摸包好的绷带,想找点别的话题,便朝急救箱看了一眼。
我发现箱盖的内侧有一个口袋,好像是放挂号单和健康保险证的地方。伸手进去一摸,却只找到一张小小的卡片,既不是挂号单,也不是保险证。
卡片上标着“家庭健康卡”的字样,内容包括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每个人的老毛病和常用药品等。虽然每一栏都是空白,但写出了家庭成员的姓名。
上面并排写着御厨启一郎、藤子、佑介这三个名字。藤子应该就是佑介的母亲,也就是被沙也加称为“老奶奶”的女人。
血型那一栏,只有启一郎的名字下写着“o型”。
“父亲是o型啊。”说着,我把卡片递给沙也加。
“o型?”不知为何,她看着卡片时的表情有些阴沉,过了一会儿喃喃地说,“不对劲啊。”
“怎么了?”我问。
“佑介在日记里提过自己的血型,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说到这里,她抓起手电筒走出了房间,我急忙跟在她后面。
来到客厅后,她从茶几上拿起日记,哗哗地翻了起来,神情也变得很严峻。“找到了,在这里。”她把日记本给我看。
那篇日记之前不经意地扫过,写的是佑介在学校接受体检的事。
五月十九日 晴
今天参加了体检。我个子又长高了些,真开心。但体重却没多大变化,真是奇怪。体检后又做了血液检查,化验了血型。血型一般分为a、b、ab、o四种。另外还有rh阳性和阴性,据说几千人里只有一个是阴性的。我是ab型,rh阳性。近藤同学有一本通过血型看性格的书,不过一点都不准。回家后,我问妈妈是什么血型,妈妈说不知道。好像以前的人都不大知道这个。我还想问问爸爸,但他今天加班不回来。
我看了眼沙也加。“佑介是ab型?”
她默默地点头。
“原来如此,果然很奇怪。”我说,“既然父亲是o型,不管母亲是什么血型,孩子都不可能是ab型。”
* * *
[1]指由海野厚作词、中山晋平作曲的《比身高》,歌曲从弟弟的角度,描绘了五月五日那天和哥哥比身高,哥哥帮他将身高刻在柱子上的情景。
5
“喂,车钥匙能借我一下吗?”沙也加突然说道。我满脑子都在想着新出现的谜团,反应有点慢。
“钥匙?可以啊。”我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你要干吗?”
她做了个鬼脸,接过钥匙。“我去散步。”
“散步?这个时间?”
“马上就回来。”
“可你为什么又要—”刚说到这里,我蓦地领会到她是要去方便,不由得一脸懊恼。我也太后知后觉了。“好吧,那我也去。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没关系的。”
“我自己也想去啊。难不成你让我忍着?”
听了这话,沙也加苦笑了一下,把车钥匙递给我。
“关于血型的问题,”上车开出一段路后,沙也加开口了,“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双方的血型没有出错,”车轮似乎快要陷入泥泞的路面,我努力打着方向盘,一边说,“佑介就不是启一郎的孩子。”
“果然……”她顿时屏住了呼吸,又静静地呼了出来,“莫非佑介是养子?”
“不,我想不是。那封信上不是提到佑介出生时的情形吗?说生了个男孩子,真是太好了。”
“啊,对哦。但如果既不是养子,又不是御厨先生的亲生儿子……”沙也加踌躇着,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想说什么。“那么有可能是母亲,也就是藤子夫人和别的男人外遇所生的孩子。”
“真不敢相信。从日记来看,完全没有这种苗头呀。只有这种可能了吗?”
“不,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也很小。”
“为什么?”
“佑介做血液检查那天,回家后肯定跟母亲说了自己的血型。如果他是母亲外遇所生的孩子,得知他的血型是ab型,母亲应该很慌乱才对,但从日记里看不出这种情绪波动。”
“说得也是。那么,御厨先生知道佑介不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对他疼爱有加……”沙也加揉了揉脸,“不行,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总之可以肯定的是,还有一个必要的角色,就是佑介的亲生父亲。”
车开到了水泥路上,虽然雨暂时停了,但还不能调停雨刮器。路上没有街灯,而且曲曲折折,视野极为恶劣。不过出于时间原因,对向车道上一辆车也没有。我看了眼车载音响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我把车停到松原湖停车场后,便去了湖畔的公共洗手间。对着有裂痕的小便器方便时,我禁不住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呢?做这些事真的能帮沙也加解决烦恼吗?
出了洗手间,我信步来到湖边。雨已经小了很多,但幽暗的水面上依旧泛着无数涟漪。湖对岸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森林前方有一团薄雾缓缓向这边飘来。
“就像栖息着恶魔一样呢。”不知何时,沙也加出现在我身旁。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夜晚的湖泊。”
“夜色下的大海也很可怕,但氛围不一样,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沙也加似乎转头看着我,我也向她望去。目光交会后,她先移开了视线。“这次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啊。”她说。
“没那回事,偶尔来点理性的探险也挺有意思的。”
“坦白说,我对这次的调查并没抱多大希望,觉得就算来到这里,也什么都解决不了,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