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还真是个问题人物啊。”
  “社长不住感叹自己缺乏看人的眼光。上辻在影视制作方面确实有才能,但只要不遂他的意,他就会火冒三丈,总之就是自尊心太强了。”
  “原来如此。”薰看向草薙,“所以才说他是有可能对岛内园香施以家庭暴力的。”
  “没错。许多家庭暴力的施暴者自尊心都很强。今天我见到了上辻的父母,也听到了相同的信息。”
  “什么?”
  “听说上辻从前就极端自信,也曾经为优秀的成绩扬扬得意。所以当年考大学没有考上第一志愿时,他甚至迁怒于父母,这让他们非常担心,不知他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他还曾放出豪言壮语,说不在东京出人头地就决不回家。”
  “这么看来,对他而言,先从公司辞职,又两手空空住进女孩家,简直是死也说不出口的事。”
  “而且,他还对那个女孩暴力相向,”岸谷厌恶地摇摇头,“真是不折不扣的人格缺陷。那个女孩能忍到现在也算是不可思议了。”
  “没错。如果上辻现在还活着,岛内园香的出逃就可以理解了。但是,上辻已经死了,她没必要再逃,却还是行踪不明,理由会是什么?”
  薰明白草薙的意思。“你是说,她与案件有关?”
  “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吧?她申报上辻失踪,是为了混淆警方的视听;可她最终还是没把握蒙混过关,于是就在警方找到尸体、查明真相之前消失了。”
  “可是在上辻死亡的那天,岛内园香正在京都旅行,而且还有证人。”
  薰刻意没有使用“不在场证明”这个词。
  草薙咂了咂嘴。“问题就在这里。”他低声说道。
  第6章
  棕色头发的年轻人听到“上辻”两个字,手握咖啡杯不快地撇了撇嘴。薰问上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得到的回答是“甚至不愿回忆的、最糟糕的上司”。
  “最初我以为他态度亲切,很会照顾人,可是当我渐渐熟悉工作、能够独立做出判断时,他就立刻冷漠起来。如果他明目张胆地干扰我,我倒是可以告到社长那里,可他并不是。总之,他性格很坏,而且手段阴险——重要的信息不告诉我,等我做错了再没完没了地骂我,说什么‘你就是不行,就得按我说的做,不要用你那颗笨脑袋,老实当我的奴隶就好’之类的话。再那样下去,我就要神经衰弱了,于是就逃了。”
  听了年轻人的话,薰心想,跟岸谷说的一样啊。“从公司辞职后,您和上辻先生有过什么联系吗?比如打电话、发信息,或是通过社交媒体联系?”
  “没有,没有,不可能有。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年轻人斩钉截铁地否认了,看不出一点儿说谎的痕迹。
  虽然觉得没有必要,薰还是确认了年轻人在九月二十七日和二十八日的不在场证明。年轻人一边查看手机,一边说明了当时的情况。那两天是工作日,他都在上班。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年轻人犹豫着继续说道,“但我觉得凶手一定有理由。不如说,问题就出在上辻先生自己身上。”
  刚见面时,薰就将发现上辻遗体一事告诉了年轻人,这样才方便直接提问。年轻人面露惊讶,但并未说出任何表示哀悼的话。
  薰问他有没有什么线索,他只是一脸疑惑。“那个人确实可能和很多人都有过矛盾,但我想不到什么特定的人。本来我们就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也不了解最近发生的事。我真的不想再和他产生任何关联了。”年轻人由衷地说。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的配合。”薰低头致意,将记事本和笔收进包里。看到年轻人的咖啡还没喝完,她说了句“请慢用”,随后拿起了桌上的账单。
  刚告别年轻人,薰就接到了草薙的电话。草薙说有东西想给她看,让她立刻返回特别搜查本部。
  “到底是什么?”
  “敬请期待吧。”草薙的声音带着些许雀跃。或许是有了什么收获。
  用不着装模作样吧——薰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说了句“我知道了”,随后挂断电话。
  随着调查推进,上辻不同寻常的性格越发明晰,尤其是许多人都不约而同提到的两面性。对于听从他命令的人,上辻总是亲切相待;但只要对方稍有异议,他就会毫不留情地苛责。薰从好几个人口中听到了类似的说法——上辻可能已经结下了很多仇。
  上辻对岛内园香施加了暴力,应该也不是冈谷真纪多虑。据负责调查海豚高地的搜查员所说,几乎所有居民都知道这件事。住在隔壁的女子隔三岔五就能听到怒吼声,楼下的老人则是为震动所扰。只不过没有一个人前去提醒或抗议,原因自然是害怕遭到报复。
  “那间屋子的人不在了,大家似乎都松了口气。”前去调查取证的搜查员低声说道。
  “从岛内园香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三本书。”
  草薙把三册绘本放到桌上。最上面一册的封面上画着白鸟在蓝天中飞翔的场景,书名叫《我是什么》。
  “我看看。”薰站在原地,拿过绘本。
  读了一会儿,薰发现这是一只刚从蛋中孵出的白色小鸟寻找父母的故事。真没什么新意——薰这么想着,继续读下去。白色的小鸟去了天鹅、鸭子乃至鸽子的家,可是都没有被接纳。“你不是天鹅。”“你和鸭子不一样。”“你也不是鸽子。”不久,一只自称是它母亲的鸟儿出现了,竟然是只乌鸦。原来白色的小鸟患有白化病,因为基因缺陷而先天缺少色素。而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尾,主线由此展开。白色的小鸟十分厌恶黑色的乌鸦,因此接受现实让它非常痛苦。
  薰把绘本放到桌上,歪头质疑道:“这本书对孩子来说太难懂了吧?”
  “但是网上的评价并不差。有些人就是喜欢难懂的东西。”
  薰再次看向封面。作者的名字是“朝日奈奈”,另外两册绘本也是同一作者。
  “二十多岁的女孩,珍藏了同一个绘本作家的三册作品,这的确有些奇怪。”草薙说,“岛内园香的母亲所仰慕的奈江夫人,应该就是这位作者吧。”
  “我也有同感。在网上检索过这位作者了吗?”
  “当然,但没有找到什么重要的信息。已经派搜查员去出版社找责任编辑了。”
  “我可以再查查吗?”薰拿出自己的手机。
  “随你的便,虽然我觉得没用。”
  薰飞速操作着手机。一输入“朝日奈奈”,她就立刻发现了数条介绍,都是关于绘本的。但正如草薙所说,没有作者的详细信息。网上的百科也只记录着绘本作家这一身份,并无真名。
  “还真是这样啊,连照片都找不到。”
  “我不是说了吗?”似乎有人打来电话,草薙从上衣内侧口袋拿出手机,放到耳边,“我是草薙……是吗,联系方式也拿到了啊……是固定电话吗……好,责任编辑在你身边?那现在立刻打电话。先找个合适的理由,别说是警察来了。只要能确认她是否在家就好。拜托了。”
  挂断电话,草薙直接开始操作手机,似乎是在查看邮件。“绘本作家的真名知道了,松永奈江——所以叫奈江夫人,这就对应上了啊。名字是这么写的……”
  草薙把手机转向薰,上面可见“松永奈江”几个字。她似乎住在丰岛区,最近的车站是西武池袋线的东长崎站。出生日期标注为“不明”,后面的括号里补充说明“七十岁上下”。
  手机屏幕转为来电显示,草薙接起电话。“怎么样?……打不通?……在电话里留言了吗?……还有其他的联系方式吗?手机号码呢?……这样啊,我明白了。辛苦你了。”草薙挂断电话,叹了口气,“她家的座机没人接,转成了留言。总之,责任编辑已经留言说希望能取得联系了。平时编辑好像都是用座机和邮件跟她联系,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刚才编辑也给她发了邮件,想套出她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松永有没有可能把岛内园香藏起来了?”
  “当然有可能。”草薙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来,“我要出去了,你也一起来。”
  “明白。”薰当即回答道。就算不问,她也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松永奈江居住的公寓,位于距西武池袋线东长崎站几分钟脚程的地方。那是一排面向目白大道的建筑,每层看起来最多只有两到三套房,主要目标住户应该是独居者。
  松永奈江住在七〇二室。薰在安有自动锁的公寓大门前按响对讲机,可是无人应答。
  “没人接啊。”
  草薙走近管理员办公室的窗户。一个看起来已年过七旬的男人坐在那里,戴着老花镜,正在阅读周刊杂志。
  “我们来拜访七〇二室的松永女士,但她好像不在家。您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吗?”
  管理员的老花镜依旧架在鼻梁上,他抬眼看向草薙。“这个嘛,我不可能一直盯着进进出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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