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不叫心狠手辣,修仙就是如此残酷的,在上界,也是不断掠夺。我在楚天阔那里停留了很久,可是他死掉之后,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爱我,但他心里有比我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帮不了他,一想通我就飞升了,他死掉了。上界有很多你们口中说的仙人,但我想这里和我曾呆过的那些小世界也没什么不一样嘛。天上只挂着三个红色的太阳,妖怪和仙人几乎一样多。”
“我在上面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我想我要不要下去救楚天阔。后来我想通了,我爱他,喜欢他那张冷若冰霜的面上因我有了笑意,因我气急败坏,但我没了他也不是活不下去。”
“剑宗的人会想法子凝聚好他的魂魄,他若是真心爱我,还会追到上界来,对我说你不能总想杀谁就杀谁。”
陈昭还是老样子,见到这样的她,陈遂忽然心里松了口气。
没有对不起陈昭。
“但是……但是魔教被烧掉了。”陈遂说,“大荒秘境里,重新建起新的魔教了。”
“后面那句才对,你是我的孩子,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当年我从小世界上来,到了魔教,魔教的人说送孩子到小世界去,再回来的才是真正的魔教血脉。陈遂,你没去小世界走那么一遭,魔教在你手上毁掉了,你要重新让它起来。”
“你不怪我么?”陈遂喃喃道。
好多人都死掉了。
陈遂只是无能为力,想要保全所有人,陈遂做不到。
“怪过你了。怪你也没用,下界只有你了,之后的事还要靠你。陈遂,你不知道自己之后要做什么,对吧?”
是。
陈遂之前不知道杀死游仙之后要做什么。
要让魔教变回他记忆里的样子。
那之后呢?
“那就好好修炼,来找我。”陈昭说,“最多一百五十年,我就要往上走了。”
没什么能束缚住她的。
就算是楚天阔,也只能让她为此停留。
还是要往上走。
天有九重,陈遂才走到最开始的地方。
“一百五十年,若我能活下来,就够了。”陈遂说,“等我。”
“等你。”陈昭笑起来。
她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就连连灰暗的梦境都为之一亮。
陈遂想到很多事,陈遂也有许多话想要与陈昭说。
陈昭只是笑:“好了,你要从梦里醒过来了。”
“你知道的,我们无法长久地见到你。所以你一个人在下面要刻苦,不要害怕。”
“我不会害怕。”陈遂说,“我什么时候怕过谁了?怕谁,就杀了谁,那样就好了。”
陈遂并不质疑自己的天资。
有楚天阔的血脉,已是优越至极。陈昭那一脉也不弱。
就算陈遂是一个资质很差的人,那又如何?无非是多灭仇人几次门,让仇人全家都成为他路上的垫脚石。
仅此而已。
“好了,陈遂,你还有什么要说?”陈昭站起身来。
她比与楚天阔初见时要漂亮太多。
游仙用她那张脸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真君和施义约定了什么?”
“施义被骗了,施义用整个西野换他的些许帮助。不过真君很快就要死了,你老妈正在去弄死他的路上。”
“真君想要那方天地成一方死地,再没人能修炼,原本存在的灵气就能被他源源不断汲取。他在上界打不过其他人,他说着要除魔卫道,面对比他要厉害那么多的妖魔,却自己退缩了。”
“所以,他生出了心魔。”
第85章 之后的事
“银姝, 你是不是把陈遂给毒死了?正好这里还有昨日剩下的酒,我本来想全喝完的,但是你一壶冷水下去给我浇醒了。他怎么又一动不动的?”
“银姝, 你的心肠真是比陈遂好不知多少, 陈遂那死东西就知道在我掉眼泪的时候笑话我, 在我难受得要死时在我面前看西野美人写真集。”
“楚存, 陈遂从来不看什么写真, 除非他打算去弄死画上的人。我觉得他好像要突破了,他不是没多久才到元婴,怎么就要化神了?”
“等你和我一样习惯就好了,陈遂从小到大就这样,我几年前还在魔教时, 游仙游仙天天和我说, 你看看人家陈遂……其实游仙没那么厌恶陈遂, 陈遂是一个完完整整魔教养出来的人, 我和游仙自己都不太合格,反正游仙再怎样夸我或是骂我,我也成不了陈遂。”
“楚存, 你们魔教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正常人一个?”
“好人、坏人, 都已经是魔修了, 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那重要么?陈遂听到也只会发笑的, 打他的总是会被他打死的人。他记不住死在他剑下的亡魂,我如今的魂魄是他东拼西凑的,连我的魂魄上有一种血腥味, 你闻到了么?银姝,你见过的人还是太少了。”
陈遂缓缓从梦里挣脱。
好长的一个梦,死掉的人又在眼前说话了。
“陈遂, 你醒了?我知道我老妈死了,她用的是你老妈的躯壳,你看到她被烧了肯定心里很难受,那别太难过。”楚存握着他的手,“之后我们的亲人就只有彼此了。”
“就算你之前总是欺负我,将我往死里折腾,但我们只有彼此了。我如今已不恨你,陈遂,之后我们要好好相处,魔教的将来就看我们两个了。”
陈遂一把甩开他的手。
他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没能找到自己的手帕。
“我的手帕呢?”陈遂喊银姝,“他身上全是酒味,也不给我弟弟洗一洗?本来一直响就够烦人了,如今还身上一股口水味,拿出去卖一块灵石都没人要,得倒贴二百五十块呢。”
楚存的眼泪要掉不掉:“你怎么这样啊?陈遂,我真受不了你了!你吃点自己煮的药去节哀顺变吧!”
“谁和你一样,陈昭还没死。”陈遂翻身从榻上起来。
游仙的毒已经随她逝去消散。
经脉里的伤都已经愈合。
陈遂除了仍旧面色惨白和有些瘦削之外,已然看不出受过重伤的痕迹。
“她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就那样死掉?楚天阔杀不死她,她从小世界上来,在楚天阔之前没爱上过谁,但像楚天阔这样的人,已见过无数罢。”陈遂说,“我的记忆里问题真是太大了!简直是假的记忆构成了陈遂这个倒霉鬼。”
楚存还呆呆的:“这不对吧?”
“银姝,他说的是真话么?那孤儿就只有我一个。”楚存垂头丧气,索性一屁股坐在陈遂的床边,“天道不公!”
银姝道:“你要说,我也陪你一起当孤儿好了。不对,我这年纪已经不是什么孤儿,应当是孤独老头”
“你还想要谁陪你去当孤儿,陈遂伤好了,你叫他下次屠人满门时给你留半个,留一个他不放心,半个正好,半个人拼在一块儿正好给你拼成一整个人。”
陈遂心情舒畅,连看自己的便宜弟弟和银姝都顺眼了不知道多少。
他甚至哼着歌。
银姝那悲凉的曲子被他哼得相当欢快,无异于死了的一对恋人要从棺材里爬起来再续前缘。
“陈遂一直这样么?”楚存问银姝,“不是昨日还说真君随时会过来么?还说施义要来打我们?”
“没事的,陈遂这么笑就是找到法子了,他想杀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笑,若是着急了,假笑时嘴角的弧会稍微小一些。”银姝说,“你等他高兴完,听他说什么就好了。”
“一个施义,还干不掉陈遂的。”银姝叹了口气,“是我钻了牛角尖,反而给他添了麻烦。”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陈遂问,“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我哪敢说您的坏话?陈遂,你如今打算做什么?”楚存捏着陈遂才睡过的枕头。
好像那是陈遂一样。
他捏得枕头皱巴巴。
陈遂笑着说:“我知道我杀了施义之后要做什么了。”
“其实这世上,还有太多值得一试的事等着我去。”陈遂面上有一层薄红,“但我好像有些发热。”
“我不是故意的,昨日给你盖了两层那么厚的被子,你总是要钻到被子外来。”银姝不好意思道,“我实在不会照看人,我的孩子都是差点死在我手上的,没想到给你下药手一抖又下多了。”
陈遂咳嗽了两声。
“终于吐出来的不是血了。”他忽然说,“一直病着的躯壳,还是有太多不便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