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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79开始的文艺时代 第45节

  “都看过了,肖叔叔他们从里面挑了几篇满意的,托我务必让您看看,特别是这篇。”
  李小琳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的纸稿。
  李尧堂扫了眼放在最前头的小说,一下子被这个独特的开头惊艳到了,仔细捧读起来。
  李小琳也不打扰,静静地候着一旁。
  李尧堂看了许久,重新翻回到第一页,当看到“方言”的署名,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
  “你觉得这篇《暗算》写得怎么样?”
  “好!非常地好!”
  李小琳认真道:“我和肖叔叔他们都认为,《暗算》的质量,可以说是这些寄来的作品里最高的,甚至高出了一个水平。”
  “何以见得啊?”李尧堂考校道。
  “这个开头,就见真章。”
  “是啊,这开篇的第一句就从三个时间点切入,站在未来的角度回忆过去,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叙述方式,让人似乎看到了难忘的过去、不确定的现在,以及一种遥远的未来。”
  “您的看法跟肖叔叔一样,肖叔叔看了以后,连说了3次‘别出心裁’。”
  李小琳同样感慨这个开头的别出心裁。
  开篇写了钱之江父子擦肩而过,读者就可以站在上帝视角,跟作者一起,去了解钱之江,儿子安在天在隐蔽战线工作这么多年,他这个做爸爸的,到底会是个什么身份?
  什么事让他急到连孩子都不认?
  为什么安在天说这是父子俩的最后一面?
  仅仅一句话,就蕴藏了无数的悬念,如果开头不是这一句,变成“很久以前,钱之江路过四马路时,和儿子安在天擦肩而过....…”
  完全就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开头。
  “伱能想到这些,说明你又进步了。”
  李尧堂笑呵呵道:“他这个开头,倒跟魔幻现实主义的小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魔幻现实主义?”
  李小琳愣住了,第一次听到这词。
  毕竟现在,《百年孤独》还没在国内传开,魔幻现实主义也不是文坛现在的主流。
  “书架上有本出版自1955年的《佩德罗·巴拉莫》,你可以拿去看看。”
  李尧堂指向身后的书架,这本书里就运用时序的颠倒,多角度的叙述,幻觉和现实空间的穿插等手法,是魔幻现实主义的开山之作。
  “我待会儿拿来读。”
  李小琳问道:“您觉得《暗算》怎么样?”
  “也是这四个字,‘别出心裁’!”
  李尧堂连声表扬,不仅别出心裁在开头,更是在题材,以地下工作者为主角的正邪斗争,在如今的文坛,那也是独苗般的存在。
  “这个题材,方言也在随信的附件里说了,叫作‘谍战’。”李小琳把附件递给他看。
  “怪不得清泉兄、王朦他们这么器重这个小方,确实值得栽培,而且是重点栽培。”
  李尧堂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爸爸,肖叔叔也是这个意思,他打算把《暗算》放在《收获》下一期头版的位置,而且请《文汇报》等报刊配合宣传一下。”
  李小琳如实相告。
  “就这么办,不过名字最好要改一改。”
  “名字?”
  “既然不是教人暗算,也不是讲暗算这种阴谋诡计的勾当,取个《暗算》容易混淆,给地下工作者写的文章,就该有个该有的题目。”
  “您说该改成什么?”
  “不如叫《暗战》吧。”
  李尧堂道:“与反动力量进行光明和黑暗、人道和反人道的殊死搏斗,战斗在战场的是英雄,隐姓埋名战斗在黑暗里的,何尝不是。”
  “下午回编辑部,我就转达您的意思。”
  李小琳点点头。
  “这小说拍成电影,应该会很精彩。”
  李尧堂转头问道:“琳琳你觉得呢?”
  “何止是电影,也非常适合改成话剧!”
  李小琳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
  李尧堂拍了下稿子:“我差点忘了,你是上戏戏文系毕业的,当年差点拜万兄门下。”
  “还不是您给拦着。”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聊这小说。”
  “爸爸,《暗战》改成话剧,绝对能火爆。”
  李小琳打算推荐给沪市话剧院改编成话剧,正好全国话剧院饥渴难耐,都缺好剧本。
  “琳琳,能不能把这个借我用一用?”
  李尧堂语气和善道。
  “爸爸,您要拿去做什么?”
  李小琳疑惑道。
  “我准备把这个交给你万叔叔看看。”
  “给万叔叔?”
  “对,自从《雷雨》、《日出》之后,78年到现在,他只出了个《王昭君》,为势位所误,心不在戏里,需要有东西激一激他。”
  李尧堂措辞罕见地严厉。
  李小琳一个激灵。
  以万佳宝今时今日的地位,文坛很少有人敢这么说,偏偏父亲有这个资格,当年就是他在担任《文学季刊》的编辑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无人问津的《雷雨》,提携了一把。
  “我给他去封信。”
  李尧堂道:“琳琳你去燕京找小方改稿的时候,顺便替我去拜访万兄,把信交给他。”
  “我明白了,爸爸。”
  李小琳点头:“过些天我就启程去燕京。”
  第40章 世界这么大
  整个讲习所,只有一个浴室。
  每周六烧锅炉供热水,先是女生洗,再是男生洗,在回家之前,方言痛痛快快洗个澡。
  “是寂寞,慢慢占领我的心……”
  “是谁偷偷偷走我的心,不能分辨黑夜或天明。”方言穿着短裤背心,哼着歌走出来。
  “你刚才在浴室里唱歌对吧?”
  王安逸住的五人间,离浴室最近,后窗正对着,哪怕关窗,浴室里的声音也清晰入耳。
  “我这么小声,你们都能听见?”
  方言倍感意外道。
  “当然。”
  铁甯放下手中的笔,“你们男同志是不是都爱在浴室里唱歌?就连贾大山那样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人,也放开嗓子唱起来。”
  王安逸点了下头,“他唱的好像是他们那地方的戏曲吧,岩子,你唱的又是什么?”
  “我这是从陕北学的信天游。”
  方言面不改色,流行音乐在如今可是禁忌,邓丽筠之类的歌曲全都是靡靡之音。
  “你待会儿是不是要回家?”
  铁甯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方言点头,“嗯。”
  铁甯横下心:“能不能耽误你点时间,我在创作上遇到问题,要请教伱这位老师?”
  方言咂摸着嘴,自从莫伸、古桦带头喊他‘小方老师’,迅速在其他学员里传开。
  喊多了,自己都懒地去纠正。
  但被人喊“老师”,其实心里挺爽的。
  “我现在把握不住我的创作方向。”
  铁甯抿了抿嘴。
  “你想过你的主人公是什么身份吗?”
  方言走到窗户前,把脸盆搁在地上。
  铁甯回答:“我想写一個对城市、对县城向往的农村妇女或者小姑娘。”
  方言问:“怎么想到写这样的角色?”
  “我发现不管是伤痕文学,还是反思文学,都在写知青,但写农村、农民的却很少。”
  铁甯直言:“我插过队,下过乡,我呆的那个村子的生活真的是贫困、封闭、艰苦。”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当时我去《燕京文艺》改稿,对李老他们说过类似的话。”
  方言道:“我支持你往这个方向写!”
  “可是我不知道从何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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