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巧彪的姐妹,叫作巧鸾,出了三个石子破坏她入学天都失败,薛冲连她两个一起深恶痛绝。
王转絮转过头,朝她眨眼睛:“她的妹妹被我们杀了哦。”
薛冲惊愕扬眉,王转絮无辜耸肩:“少主叫我干的。当晚李飘蓬就把她扔井里了。”
巧彪冷声道:“薛家迁址后,一个薛家人都不见了,全部归隐已十来年了,从哪冒出来你这么个后人?”
小二打圆场道:“我们店里客人喝喝酒划划拳,吹牛扯皮,天天有,薛家后人满大街地跑。你千万别较真哈,您说您这语气,要吓到人了。”
巧彪往二楼看了眼,薛冲知道,鹤引鹃此刻就在二楼。她不想生事,毕竟她每次发火都克制不住脾气,弄出些烂摊子不好收拾。
巧彪不管小二拉架道:“先是更名改姓,后是冒充薛家后人,姑娘你步步为营,铁了心要做武林大红人啊?”
她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一计,正是盛放辣椒油的小盅被铁胆操起来当打人的武器:“现在看看谁是红人!”
大堂里乱作一团,铁胆又拎起一条长凳:“好稀奇,偏心小的,污蔑大的,可是丑孩子妈妈怀里嗷嗷叫,好孩子坦坦荡荡走四方!”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薛冲听了这声音后背发麻,她果然看到二楼楼梯上,一位病弱美男子正款款走来,捧心蹙眉惊异道:“……颃儿?”
巧彪糊了一脸的辣椒油,疼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潭颜修扶住她,立刻道:“是你?”
薛冲沉默站着,铁胆手里的醋壶又蠢蠢欲动,店小二紧盯着他。
潭颜修一见大女儿,心里五味杂陈,既心虚又心急,既憋屈又无奈,他近来日子难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到四十还得再被当赘婿羞辱,什么好话也没有,但他还得关心大女儿,便严厉问道:“怎么不安分在天都待着?”
巧彪道:“这是好事,否则真以为她要超过二小姐了,大概是要去思危剑盟胡搅蛮缠了。”
醋壶当头浇到潭颜修脸上,薛冲立刻看铁胆,结果是王转絮砸的,她一开口就是一嘴的鸟语花香,骂得所有人面红耳赤,潭颜修大怒道:“恶妇!”
王转絮稀奇道:“你们真是神人,一个女儿超越另一个女儿,不是好事?越是这么吵,越说明就是心虚,说不定大女儿是他们从薛家偷回来养的。”
她伶牙俐齿,撸起袖子张嘴就造谣道:“鹤引鹃年轻时不美不聪明,追求过好几个美男子都没下文,一见到潭颜修就以为好物,所以不撒手,一把年纪不害臊!还要嫉妒女儿能出人头地!”
巧彪怒不可遏,要跟王转絮拼命,王转絮怎么会被她抓住,她骂人能让全大堂的人都羞愧低下了头。李飘蓬和薛冲没反应,薛冲习惯了,李飘蓬则是随时要打架出手的状态。
彪被潭颜修提走之前,王转絮还叉腰狂骂:“你家夫人的肠子镶金边了?二女儿爬得了,大女儿爬不了?”
薛冲当晚和王转絮同睡一床,王转絮轻松又自在:“我娘是青楼旁收租的,租客都是些稀巴烂的人。我跟她学,我可会骂人了。”
薛冲攥紧拳头:“解气!”
王转絮甜甜地贴上她肩膀:“沧浪天,我们见真章。”
第48章 任春老我身
春雨贵如油,润绿了石缝,深山之中,她正在对每一块山石板掏心掏肺,久不见天日的黑爬虫、丑蜈蚣、滑溜溜的小蛇都被她掏了。 她蹲在山洞之前,乌黑油亮的头发像一顶毛毯把她裹了起来,脏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裙下露出双脚——木头的。 马的腥味乘着风灌进她的鼻子,路春山愤怒地回头,这样的臭味来自于很多很多骑马的人,惊走了她的小虫子,她一定要惩罚他们。 马上被雨丝浸湿了眉毛的少年抖了抖,抖落睫毛上的雨珠,他的剑很长很细,是一把女剑,他用起来得心应手,可以斩杀深无边宽无垠大海上踊跃出来的那些参天巨树一样的怪物。 他从忽阴忽晴的海面来,在北境过了一丛丛的绿树,并不习惯骑马,总迷路,他即将前往多山之地,而现在,白蛛网上的黑蜘蛛爬到了他的眼皮上。 丛林里有女孩子尖声大笑,身后的属下有人冷静有人好奇有人害怕,而他让蜘蛛爬上了他的指甲盖,他挥斥马鞭:“往东去!我要拿她!” 众人陪着他偏离原来的道路,策马奔腾,哒哒的马蹄声里,有踢踢踏踏的木头声,他听着那木头声,穷追不舍,张弓搭箭,箭没石深,他下马了,这棵树上还有累累的白雪,他看着射空的箭和石板上爬出来的蜘蛛,环顾四周,他的头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他看到一团毛乎乎灰扑扑的衣裳从空中坠落,这团灰里冒出一张雪白鲜红的面孔,海上几乎没有年轻女孩,他很武断地把她判为妖女,就像他捞上来的那些缠满了海草的白骨,在夜里的箱子中不甘心地作弄出声音。没用的,他镇得住这些妖魔鬼怪。 路春山很重地摔在了地上,眼前是一个黑皮肤浓眉毛长得脏兮兮的人,是个傻子。 她看着喉咙前的剑尖,他盯着他发黑的指甲盖。 而白雪落了两人满头,初次见面,白头偕老。 又开始下雨了,开春就是没完没了的下雨,沾湿了天地,墙角有东西腐坏,也有东西新生,患风湿的老人叫苦,拿油纸伞的年轻人们卖俏。 潭颜修在妆台前看着他的脸,他喜欢修理他的面孔,不要一丝脂粉,但要时时观察他的脸,眉心打皱了就少皱眉,脸上生了八字就…
春雨贵如油,润绿了石缝,深山之中,她正在对每一块山石板掏心掏肺,久不见天日的黑爬虫、丑蜈蚣、滑溜溜的小蛇都被她掏了。
她蹲在山洞之前,乌黑油亮的头发像一顶毛毯把她裹了起来,脏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裙下露出双脚——木头的。
马的腥味乘着风灌进她的鼻子,路春山愤怒地回头,这样的臭味来自于很多很多骑马的人,惊走了她的小虫子,她一定要惩罚他们。
马上被雨丝浸湿了眉毛的少年抖了抖,抖落睫毛上的雨珠,他的剑很长很细,是一把女剑,他用起来得心应手,可以斩杀深无边宽无垠大海上踊跃出来的那些参天巨树一样的怪物。
他从忽阴忽晴的海面来,在北境过了一丛丛的绿树,并不习惯骑马,总迷路,他即将前往多山之地,而现在,白蛛网上的黑蜘蛛爬到了他的眼皮上。
丛林里有女孩子尖声大笑,身后的属下有人冷静有人好奇有人害怕,而他让蜘蛛爬上了他的指甲盖,他挥斥马鞭:“往东去!我要拿她!”
众人陪着他偏离原来的道路,策马奔腾,哒哒的马蹄声里,有踢踢踏踏的木头声,他听着那木头声,穷追不舍,张弓搭箭,箭没石深,他下马了,这棵树上还有累累的白雪,他看着射空的箭和石板上爬出来的蜘蛛,环顾四周,他的头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他看到一团毛乎乎灰扑扑的衣裳从空中坠落,这团灰里冒出一张雪白鲜红的面孔,海上几乎没有年轻女孩,他很武断地把她判为妖女,就像他捞上来的那些缠满了海草的白骨,在夜里的箱子中不甘心地作弄出声音。没用的,他镇得住这些妖魔鬼怪。
路春山很重地摔在了地上,眼前是一个黑皮肤浓眉毛长得脏兮兮的人,是个傻子。
她看着喉咙前的剑尖,他盯着他发黑的指甲盖。
而白雪落了两人满头,初次见面,白头偕老。
又开始下雨了,开春就是没完没了的下雨,沾湿了天地,墙角有东西腐坏,也有东西新生,患风湿的老人叫苦,拿油纸伞的年轻人们卖俏。
潭颜修在妆台前看着他的脸,他喜欢修理他的面孔,不要一丝脂粉,但要时时观察他的脸,眉心打皱了就少皱眉,脸上生了八字就少露笑脸。
他叹了口气,他只有这张脸,什么都没有。鹤小姐没有嫌恶他年老色衰的意思,毕竟她自己也老去了。
一代人老去,一代人长成。小女儿微微上翘的月亮下巴,是像她的母亲,其余的五官,转过脸,却是鲜奶,又嫩又白,这是来源于他。
至于大女儿……他有些记不清薛小姐的模样了。薛小姐美得让人愿意为她斩首,她遭仇敌追杀,正失意时,遇上了一无所有的他,他从潭家离开,什么都不会,两人结伴而行,是他榜上了薛小姐。
在那个左眉毛里有颗痣的稳婆的注视下,他抱起了母女里生还的孩子,看着床上刚刚还在呻吟现已慢慢变凉的妻子,他不知所措。
薛小姐很有名气,可结局是这样潦倒。
鹤小姐没有名气,但她愿意收留他。潭颜修无以为报。
鹤家二老说会一视同仁,所以就不该告诉孩子她的身世。小女儿出生时,他卑怯地提出,能不能给大女儿起个名字,颉颃两个字敲定时,他懦弱地点头了。
一个名字而已,没什么了不起。鹤家愿意收留她,教她武功,一视同仁地对待她,已是慈善如菩萨。
鹤家老两口迂腐而善良,自己的腰不太好,但还总是时时抱着大女儿,鹤老爷子说薛家是剑盟首位,留下的孩子他们照顾是江湖恩义,无需赘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