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可许藏玉的反骨,也在悄然而生。
游逢春姿态虽低,却总藏着一种不容拒绝强势,像是不紧不松拿捏的手。
不会难受却有种甩不掉控制感。
许藏玉沉默片刻才接了衣服。
等人一走,就把素锦华裳丢进柜子落灰。
原本他还打算换一件,现在他就偏穿了这件又怎样。
红衣不适合又如何,他爱穿哪件就哪件。
房门被敲得咚咚响:“怎么没声了,你睡着了?”
难怪刚才说话毫不掩声,薛问香也没反应,想必是游逢春不知何时下的结界。
现在察觉不到结界存在,必是被他走时解了。
能在金丹面前处理得丝毫不露马脚,这能简单做到?
亏他以为,游逢春柔弱可欺。
许久无人回应,薛问香闯了进来,却见许藏玉坐着出神。
“我叫你呢,就不能回一声,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真叫登徒子轻薄了。”
许藏玉说得很不客气:“除了你还真没人闯我房间。”
“那是、我身为朋友担心你好嘛?”
最近薛问香说话似乎有点不利索,吞吞吐吐的,还用带着股别扭劲。
大概少年人总是这样,许藏玉摸清他心地不坏,眼神也多了些长辈的慈祥。
薛问香却被刺了下:“你这什么眼神。不要拿我当小孩子,我十五岁不小了。”
他十岁之后,暗香楼的人就不敢这样看他了,可许藏玉那样的目光,一下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许藏玉视线下移,揶揄道:“哪里不小了?”
“……”
薛问香又气又难以启齿,还偏偏无可奈何,冷哼一声跑出去,像极了和父亲闹矛盾,负气离家的逆子。
慈父许某人只能摇头叹息,关门送客。
竹雨峰上走下一人,手里攥着根发带喃喃自语:“明明是去还发带,怎么送了衣裳?”
第30章
一切风平浪静。
一轮一轮角逐中, 许藏玉顺利进入前十。
替换的新剑是当初师父送的一堆东西里随便拿的,虽然比之前那把品级更好,但他用的很生疏,明眼人都知道那把剑并不适合他。
对于许藏玉而言, 完美的武器不在于品阶而是与主人的适配性, 剑与人心意相通,才是最好的。
可凡事都讲究个缘分, 许藏玉没办法强求, 也许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能顺利进入前十, 比从前几轮就刷下来,许藏玉已经很满意。
他收剑时,发尾也随着脚步荡漾,笑容克制, 却挡不住眉眼中的意气,伸出手:“承让了,师兄。”
许藏玉没想到碰上的是往年击败他的师兄, 只一年,局势逆转,倒在地上的是曾经击败他的人。
胸口骨裂的疼让人皱眉, 师兄望着眼前的人,恍惚许久,许藏玉见他脸色苍白, 抱歉地说:“刚才出手太重, 师兄还好吗?”
语气并不是讽刺, 可哪有人赢了还这么小心翼翼的。
他想到曾经击败许藏玉,根本没有注意到许藏玉是何种脸色,更多的是把目光放在台下的欢呼和掌声。
而许藏玉呢?
从始至终都如微微荡漾的水, 躁动的欢呼吹不动他,不为外物所动,他输得不冤。
那只手就要收回,被他抓住,借着力重新站起来。
“是我没用,以为每次稳入前十,就能永远保持。”
他的眼神比之前坚定了些,“殊不知荣耀是最容易退去的东西,但追逐的心不会。”
“多谢师弟的提点,若不是今日,我恐怕还会陷在自得自满中。”
台下有片刻寂静,一声刺耳的声音闯入。
“知道自己飘了,还不下去,站在这里手牵手让人看你笑话吗?”
说话如此直接讽刺的非朝露峰楚舒莫属,台上的人被他说得面红耳热,收回一直忘了松开的手,速速下台,略显狼狈。
许藏玉察觉到楚舒盯了他一眼,嘴角勾起莫名笑意,看得他莫名瘆得慌,匆匆移开视线溜到台下。
高台之上,掌门楚杨深思不语,对于许藏玉的印象更多停留在初入门的时刻,干瘪瘦弱,怯懦沉默却眼里藏着股孩童没有的狠劲,像匹难驯的野狼。
这样的人,并不符合天一宗的择徒标准,后来丢到三长老门下就没怎么注意过。
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许藏玉有着未被人发觉的优秀。
“此子,心性大有可为。”
一旁的薛问香听见了,也不自觉勾起笑:“那当然了。”
话说得太快,甚至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得意,脱口之后,见众人全都看过来才补救道:“楚掌门的眼光当然不会差。”
三长老松口气:“我还以为我徒弟成了暗香楼的弟子。”
薛问香抬着下巴:“我暗香楼又不是没有高手,若他......亲自拜我暗香楼门下的话,本少主倒可以考虑考虑。”
三长老笑得很大声,让人不注意都难:“人年轻就是好哇,爱做梦,还总有些可爱的想法。”
捏紧的拳头紧了又紧,薛问香冷着脸不说话,死老头,年纪大了,嘴还这么欠。
只做片刻休息,真正的角逐才开始。
楚舒、萧明心自然都在前十,还有武痴疯子刘一刀,其他各峰的胜出者,没一个是好惹的角色。
许藏玉只期望自己别碰上太强的,最好别背到碰上楚舒,他看起来真的会打死他。
台上飞花签掉落露出许藏玉的名字,在众人屏息观望中,飞花飘逐落到另一个红裳灼灼的人手里。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许藏玉游魂似的飘到台上,看着修长白皙的指节磨蹭着飞花签上的名字,昳丽的面容含着笑:“巧啊,我的好师弟。”
还没开始打呢,许藏玉就觉得身上哪哪都疼,楚舒看到哪里,哪里就应激地泛起并不存在的痛感。
飞花签收入袖中,漂亮的鎏金扇露出锋芒。电花火石间就擦过胸口,许藏玉隔剑抵挡,虎口震得发麻。
一粒金扣不知道何时被楚舒捏到了手里,快到许藏玉毫无察觉。
“师弟长进不少,难怪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也敢戏弄了。”
“不”
楚舒指尖抵唇:“别分心,接不住我的招式,可会很惨的。”
试炼台上最怕遇见的对手,任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舒。他从不会顾及对方颜面,没把人打到当场昏迷已经算得上仁慈。
虽貌美,但诨名蛇蝎毒妇,此刻许藏玉被他盯着总感觉那张刻薄的唇里会伸出猩红的毒信。
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事实对上元婴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连躲闪都很狼狈。
楚舒招式凌厉,却没有下狠手,逗老鼠似的,挑了他身上一粒又一粒的金扣。
裹在衣裳外层装饰的乌纱松了,被楚舒拿在手里,一把扯下。
但是他身上的衣物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坏,反而露出了更加精美繁复的织绣,和楚舒身上的分辨不出差异,像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
去掉黑纱,楚舒露出满意的神色:“果然很合师弟尺寸。”
两件红袍,怎么看都像极了婚袍。额头爬上一层冷汗,许藏玉全身都绷紧了。
“这衣服是你送来的。”
楚舒笑得恶劣:“除了你,谁能恰好合了衣服的尺寸。这可是我亲手,一寸一寸丈量出来的。”
实在没办法再比试下去了。
两人的交谈虽没有戏泄露到其他人耳中,但明显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异常。
对于之前从楚舒手里打得只剩下半口气的师弟们来说,现在的楚舒温柔的可怕,可怕的反常,反而叫人瘆得慌。
像是疯子崩溃前看似平和的冷静。
许藏玉收了剑:“我认输。”
他不觉得丢人,只想赶紧下去。
脚只动了一步,就被黑纱束缚。
“你要是认错也能这么快就好了。”
掌门眉头拧成一团,不知道楚舒疯疯癫癫的说什么胡话,眼皮狂跳,总觉预感不祥。
“楚舒还不把人放开,他已经认输了,你做为师姐难道还要咄咄逼人。”
楚舒沉下眼:“我不逼他,他根本就不知道错在哪?”
“怎么回事?”
掌门看向许藏玉,许藏玉眼神躲闪,说不出话。
所有人都流露看戏的目光,只有薛问香莫名烦躁,盯着许藏玉的那身皮恨不得扒下来。
许久未等到许藏玉开口,楚舒嘴角弧度更加讽刺,又将黑纱裹了他的双手,让他跪在地上。
“楚舒,同门之间有什么矛盾,可以大比之后再议,何必在这里让大家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