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嫂子好![乖巧.jpg]”
他们两个窝在沙发上,段骋从身后环住牧溪,下巴轻抵在他肩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
“看,大家都在祝福我们。”
牧溪转过头,眼眶微微发红:“我只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牧溪真的从未敢想过,有一天能够与段骋公开关系。
即便在昨天那个梦境般的夜晚,段骋亲口说出“喜欢”时,牧溪内心最奢侈的幻想,也不过是成为对方生命中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能够躲在暗处默默仰望,偶尔得到一点垂怜,对牧溪而言已是命运莫大的恩赐。
成为段骋的秘密情人——这在牧溪认知里,已经是逾越的奢求,是他贫瘠人生中不敢宣之于口的妄念。
可段骋的爱,从来都不是遮遮掩掩的。
他的爱是坦荡的,是炽热的,是要拉着牧溪的手站在阳光下的。
对段骋而言,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牧溪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段骋给予他的,不是施舍,不是怜悯,而是一份完整、平等、值得被所有人见证的感情。
原来被一个人真心爱着,是不需要躲在阴影里的。
段骋用最直接的方式,治愈着牧溪深入骨髓的自卑。
段骋的手臂始终坚定地环着牧溪,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你值得这一切,你值得被我光明正大地爱。
——
公开关系之后,段骋和牧溪度过了一段忙碌却无比充实的同居生活。
牧溪在段骋的鼓励和支持下,全力备考托福。
段骋则偶尔在牧溪被复杂语法困扰时,用他那种冷静却有效的方式点拨几句,牧溪本身成绩就很好,几乎是一点即通,相信没有老师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考试结束那天,牧溪走出考场,段骋的车早已等在外面,同来的还有死皮赖脸非要跟过来的顾畅飞,说是要好好庆祝一番。
晚餐选在一家氛围轻松的私房菜馆。
顾畅飞举着饮料,看着坐在对面的段骋和牧溪,红发在灯光下愈发张扬,他笑得爽朗:
“说真的,段哥,牧溪,我顾畅飞看人挺准的。你俩站一块儿,就两个字——般配!”
“段哥,你这棵铁树要么不开花,一开就找了个这么好的,可得好好珍惜。”
牧溪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泛红,却在桌下悄悄握紧了段骋的手。
段骋虽然面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但反手握紧牧溪的动作,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柔和,都泄露了他的心情。
爱意是藏不住的,真的喜欢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段日子,是牧溪二十年来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安宁与幸福。
牧溪几乎要以为,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向对他有利的方向。
他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看着身边段骋沉睡的侧脸,在心里默默祈祷,祈求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与温暖,能够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生活里不仅有平和,不仅有惊喜,也会有意外。
变故发生在一个看似寻常的下午。
因为过了托福的考试,成绩也出来了,牧溪去学校教务处领取留学申请的相关表格,为接下来的申请做准备。
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牧溪抱着文件袋,正低头看着上面的注意事项,心里盘算着晚上给段骋做他最近喜欢上的那道柠香烤鱼。
突然间。
“牧溪!你个白眼狼!攀上高枝了是吧?连爹都不认了?!”
牧溪浑身一僵,猛地抬头,就看到牧庄山那张因长期酗酒而浮肿油腻的脸,正带着狰狞的怒气朝他冲过来。
浓重的酒气隔着几步远就扑面而来。
周围路过的学生和老师纷纷侧目,好奇、打量、甚至带着些许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牧溪身上。
“爸……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
牧溪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想去拉牧庄山,想把他带离这片公开的、充满审视目光的区域。
“怎么不是说话的地方?!啊?!”
牧庄山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拔得更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牧溪脸上,
“你怕什么?怕你那个有钱的男朋友知道你有个我这样的穷鬼爹,给你丢人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儿!老子养你这么大,你现在出息了,会爬男人的床了,就想一脚把我踹开?门都没有!”
“爸!你胡说什么!”
牧溪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试图再次去拉牧庄山,阻止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继续说下去。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和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们的方向,让牧溪感到一阵阵眩晕。
“我胡说?!你个不要脸的同性恋!靠着卖屁股过上好日子了,连点养老钱都不肯给你爹!天打雷劈的东西!”
牧庄山越骂越难听,污言秽语将牧溪所有的尊严冲刷得七零八落。
牧溪看着父亲那张扭曲的脸,听着那些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指控,一股混合着屈辱、愤怒和绝望的力量猛地涌了上来。
命运好像永远都不会放过牧溪。
但是他不再是那个只会默默承受、逆来顺受的牧溪了。
“闭嘴!”
牧溪用力去推搡牧庄山,想让他闭嘴,想让他离开。
“你……你敢跟我动手?!”
牧庄山震惊地瞪大了浑浊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一向在他面前温柔怯懦的儿子竟然敢反抗。
短暂的错愕后,是更汹涌的暴怒,他一把揪住牧溪的衣领,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文件袋掉在地上,洁白的表格散落一地,被践踏得污浊不堪。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牧溪反抗意识特别强烈,打起人来简直不管不顾的,牧庄山以前经常打牧溪,下手也一点都不客气。
眼看着两人双双挂彩了。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刻,段骋和顾畅飞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外围。
段骋本是回来正好顺路把牧溪带过来,然后找顾畅飞商量点事情,他们远远就看到教学楼前围了一圈人。
段骋心中莫名一紧,快步走近,恰好将牧庄山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和扭打的场面尽收眼底。
一瞬间,段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他本就身高腿长,此刻带着凛冽的怒意拨开人群,动作迅疾而有力,几乎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把就将被牧庄山揪着衣领的牧溪猛地拽到了自己身后,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严严实实地护住。
“放手。”
段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般的寒意,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还在叫嚣的牧庄山。
几乎同时,顾畅飞也挤了进来,他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步,横亘在牧庄山和段骋、牧溪之间,脸上那惯常的玩世不恭被一种少见的严肃取代,他一把格开牧庄山还想伸过来的手,厉声道:
“干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
牧庄山被段骋的气势和顾畅飞的阻拦震了一下,但他也只是愣了一下,立马又指着段骋,跳着脚骂道:
“就是你!你就是他那个有钱的相好是吧?!我上次还见过你呢!你把我儿子拐跑了,让他不认我这个爹!你们必须赔钱!给我养老钱!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周围拍照的“咔嚓”声和议论声更加密集了。
牧溪躲在段骋宽阔的背后,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指甲几乎要嵌入手掌心里。
屈辱、难堪、担忧……种种情绪像海啸般将牧溪淹没。
他最不堪的、最想隐藏的一面,就这样血淋淋地、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段骋面前,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牧溪有一个像吸血虫一样的爸爸。
段骋没有回头看牧溪,他只是微微侧头,对身后的牧溪低声道:“别怕。”
然后,段骋迅速对顾畅飞使了个眼色。
顾畅飞立刻会意,转身面向围观人群,脸上挂起他那招牌式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却不容置疑的笑容,扬声道:
“各位同学老师,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麻烦刚才拍照录像的朋友们自觉删除一下,涉及个人隐私,法律后果咱可都懂的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巧妙地开始引导人群疏散。
段骋则不再看状若疯癫的牧庄山,他紧紧握住牧溪冰凉颤抖的手,低声而坚定地说:
“不要再跟他吵,跟这种人纠缠不清只会更糟。我们先走。”
牧溪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勇气在刚才的拉扯和辱骂中几乎消耗殆尽,只剩下巨大的难堪和本能的对段骋的依赖。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回握住段骋的手,任由他带着自己,穿过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