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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郑瑜心下一紧,面上却不显,只是垂眸行礼,“忧思伤身,母妃切勿动气。若您有什么不适,殿下又要担心了。”
  齐英深觉有理,连连点头。
  德妃冷笑,“何须担心我的身子,我看你们倒是该替自己担心才是。老三有了赵家和崔氏,往后在朝中的声势可不得了。”她话锋一转,“瑜儿,你父亲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这样的位置,若能为英儿多筹谋些,岂不比旁人强出许多?”
  郑瑜指尖微蜷,恭声道:“父亲素来谨慎,不敢有半分僭越。”
  “谨慎?”德妃端起新换的茶盏,轻抿一口,“倒也是,你郑家向来如此。只是这谨慎过了头,怕是要误了大事。”
  齐英眉头紧锁,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他心思粗犷,只听出母妃语气不善,却不明白这话里的机锋。
  德妃见他茫然,心中更恼,又不好当着儿媳明说,只能继续旁敲侧击,“英儿,你也该多和岳父走动走动。朝堂上的事,不是单打独斗就能成的。”
  郑瑜头垂得更低,愈发显得恭顺。德妃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在怪她娘家不肯全力支持二皇子。可她嫁入皇家前,父亲就曾仔细叮嘱,若要保郑家万全,也保她万全,便势必不可能在明面上支持二皇子。越是人人都觉得郑家是二皇子一党,他就越要在圣上面前摆出守中持正的姿态。
  然而这话,婆母是不会听的,也听不进去。
  齐英疑惑道:“母妃,岳父在户部,儿子在刑部当差,又不是工部、礼部的,哪里有那么多需要走动的地方?儿子刚去刑部时,岳父也曾去关照过的,不可不谓尽心。”
  德妃重重放下茶盏,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柔嫔的玉芙宫中,烛火轻摇,映得殿内一片暖色。
  柔嫔捏着帕子,手微微发颤,“陛下怎会突然赐婚?侯府势大,咱们…咱们承受得起这样的恩宠吗?”
  三皇子齐景取了内务府新送来的天青瓷盏,为惶惶不安的母亲倒了杯茶,徐徐道:“母妃,我出身皇家,什么样的恩宠受不得,什么样的女儿娶不得?”
  柔嫔摇头,满脸忧色,“武兴侯府与崔氏联姻,门第显赫。陛下将赵小姐指给你,我总觉得……”
  “母妃以为,父皇此举是何用意?”
  她咬咬唇,“不像是真心要提携你。”
  “母妃想得没错,”齐景轻笑,“父皇此举,八分是试探,两分是平衡。”
  柔嫔手攥得更紧,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那你还……”
  “正因如此,儿子才要接下这桩婚事,”齐景温声安抚,“母妃,这些年儿子处处示弱,为的就是等这样的机会。”
  他韬光养晦多年,甘愿叫皇帝觉得自己碌碌无为,连婚姻大事都能由素馨县主这样不受宠的人算计。
  终于等来父皇的一丝倾斜,若不抓住,更待何时?
  柔嫔望着儿子沉静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只是景儿,这步棋若走错了……”
  齐景眸色微深,声音轻得像羽毛,“不会错的。儿子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步。”
  他垂下眼帘,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臂,“母妃,仔细伤了手,您刚染好的指甲。”
  柔嫔如梦初醒一般松开手,露出染得恰到好处的十指丹蔻,艳丽的红恰到好处点缀了过于苍白的手。
  她浅浅弯了下唇,“是了,你父皇叫人传了话,待会要过来的。”
  -
  二月二,龙抬头。
  一连下了几日雨,孟令窈晨起时,见天气晴朗,不由暗暗赞了一句自己,挑的日子正好。
  今日由她引荐周希文见裴序,先前大理寺获悉的线索是否就来自于她,或许今日便可见分晓了。
  堂堂大理寺,办差还要她小小女子牵线搭桥。
  真是无用的男子们。
  上次裴序说她胜过太乐署许多乐官,希望他今日再有眼力见一点,怎么也该夸一句,孟小姐洞若观火,胜过大理寺大半推官。
  换好衣裳,菘蓝取来一枚荷包,递给孟令窈看,“小姐,夫人说,恰逢惊蛰,蛇虫鼠蚁都要出来了,荷包里填了些驱虫的草药,您戴着防身。”
  孟令窈轻轻嗅了嗅,闻到了薄荷、冰片还有苍术的香气,份量刚好,并不难闻,是带着些许凉意的气息,与她今日这身浅色的衣裳倒是很配。
  于是点了点头。
  得了应允,菘蓝才替她配上。
  她素来挑剔,什么衣裳配什么鞋子、首饰都有要求,若不合适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早膳是一碗应着节气的龙须面,孟砚先用完了,在一旁品茗,打量着女儿的衣裳,道:“窈窈今日要出门?”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又道:“记得带伞,待会要下雨。”
  “怎会?”孟令窈放下木箸擦拭唇角,皱眉道:“分明是晴天。”
  孟少卿把玩着龟甲,刻意低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神神秘秘的样子,和城门口算命的老道士也没有什么不同。
  总归不费事,孟令窈懒得与他争辩,吩咐菘蓝备好伞,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孟砚望着女儿的背影,一时手痒,摇晃龟甲起了一卦。
  青龙临世爻。
  主喜庆?
  孟砚摸了摸胡须,一时想不明白,难道女儿这趟出门要捡银子?
  第28章 琳琅阁 “民女恳请裴大人,救我周家一……
  马车“吱呀”转着向前, 孟令窈摸索袖中令牌,指尖无意识勾勒出“序”字的笔画。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她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 果断松开了手。
  “小姐, 到了。”
  外头传来菘蓝的声音, 马车稳稳停在琳琅阁门口。
  踏进店门, 屋内光线柔和, 几案上燃着上好的沉水香,袅袅青烟在空气中缓缓浮动, 为这方寸之地平添了几分出尘的雅致。
  琳琅阁在京城的名头响得很,连深宫里的贵人们也常差人来此定制头面。首饰样式不算繁多, 却件件都是精品, 用料考究,工艺精湛,动辄便是几十上百两金。寻常富贵人家尚且要咬咬牙, 普通百姓更是只敢隔着那扇雕花的琉璃窗往里瞧上几眼, 连进门的勇气都不曾有过。
  孟令窈自有记忆来,每年生辰都会来一趟。钟夫人疼她, 总是亲自带她来此, 任她挑选一件心仪的首饰以作生辰之礼。阁里处处精巧,多宝格上错落摆放的各色珠钗步摇,悬在梁上的流苏宫灯, 还有墙角几盆开得正盛的兰花, 无一不透着主人家的用心。
  魏掌柜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平日里待客温和有礼,却也不过分热络。此时见了她手中的令牌,神色骤然一变, 连忙放下手中正在盘点的账册,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来。
  “小姐请随老朽来,楼上雅间已经备好了。”
  孟令窈微微点头,跟着魏掌柜沿着铺了厚厚波斯毯的楼梯拾级而上。
  裴序已在此地等候了约有半个时辰。
  并非刻意提前,只是他偶尔无事时,也会来此,或是翻些书,或只是静静待上小半日。
  炉上煮的茶快要沸腾,细小气泡接连不断上浮,裴序垂眸看着,耳畔响起细微脚步声,他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下一瞬,木门推开。
  清淡的茶香扑面而来,厢房内,裴序正临窗而坐,手捧文书,衣袂翩跹,仿佛即刻就要随风而去。
  孟令窈原先觉得裴序与琳琅阁极不相衬,现下倒寻到了一点共通之处。都透出一股子让人难以把握的气度,一个怕是因世间没几个人能入他的眼,至于另一个,那就是因为囊中羞涩了。
  细细想来,还是后者更令人痛心疾首。孟令窈心中暗叹。
  裴序似有所觉,转头望来,四目相对,他眸中有微光闪过,又很快归于平静。
  “孟小姐。”他起身,声音如玉石相击。
  孟令窈刚要回礼,迎面撞上二月冷风,她肩头颤了颤,“裴大人。”
  裴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抬手关上了窗。
  “请坐。”
  炉上茶水恰好煮沸,无数气泡前仆后继地翻涌。裴序拎起茶壶,水流倾泻,雾气氤氲。茶盏被推到对面,恰好七分满,茶香清冽。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地结束。
  跟在小姐身后的菘蓝捧着斗篷,一时茫然,竟找不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了。
  她都才发现,小姐的座椅上还有个鹅羽软垫!
  看来裴家的侍从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她肃着脸,在心中默默记下了。
  “菘蓝,你先下去吧。”孟令窈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定,轻声吩咐。
  “是。”
  菘蓝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屋内愈发安静。
  孟令窈捧着茶盏,暖意从指尖蔓延。她垂眸看着茶汤里浮沉的叶片,轻声道:“我与周三小姐约了巳时一刻,她应当快到了。”
  裴序颔首,并未多言。
  孟令窈目光扫过屋内陈设,被墙角那只青瓷花瓶吸引了注意。瓶中斜插着几枝刚刚绽放的辛夷,花苞饱满,花瓣洁白如雪。此处比楼下店里布置得更为清雅,却又含着几分细腻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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