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今世更甚。
若他不把话说的无路可退,心思过于敏感活络的闻玄知定又会想东想西,折腾闻玳玳,等同折腾他。
不过,无论前世今生,有一件事是务必践行,今生更偏重,就是磨炼闻玳玳的心性。
临渊国覆灭,父皇母后殉国,鬼鹰村被屠,闻玳玳生生被当日的场面吓死。
太过残忍足以割裂他心脏的事,无法阻拦,更没有余力再去接受第二次所有人都离开他。
血腥的一幕幕,犹如鬼影,夜夜没有一次离开他的梦。
所以,他不敢深睡,他怕做梦。
当然,最恐惧的是无力改变临渊国覆灭,要在十二年后,再次面对血流成渠的人间炼狱。
能保一个是一个,这是把尉迟千澈逼入绝境、计穷力极的打算。
天花将出在即,尉迟千澈原以为找了个既能避开自己,能磨炼闻玳玳心性,又能逃离闻玄知次次过于自省哪里照顾不周。没有
什么比洗整夜碗更合适顺理成章的办法。
毕竟闻玄知作为闻玳玳的亲生父亲,在尉迟千澈看不见的情况下,怎么说也会让骨肉忙里偷闲会儿。谁能想到,闻玄知忠心刻板到真让亲闺女不眠不休刷了整夜的碗,还不是人的把帮手全撤了。
到这里没算完,又让已经出过花的闻玳玳陪他熬了七天八夜。
不到六岁的孩童,在尉迟千澈好不容易痊愈后,累病了月余。导致他无法分心去乾陵练兵,更是疏忽了戍边军务。
当时,西岚城城中好不容易探听到了有关胞妹尉迟万月的消息,称落在一伙人数不少的流盗之手,因迟迟不见他现身,龙池卫营救策略无法定夺,鬼鹰村外设特殊阵法,情急之下兜兜转转又进不来。无奈自作主张,擅自营救,结果打草惊蛇,流盗带着尉迟万月去了海上,登船而逃,竟是伙居无定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的海盗。
胞妹尉迟万月的踪迹再次消失,另尉迟千澈焦灼悲痛,正也是接连失散的缘故,他便把对胞妹尉迟万月所有的感情,全都转移在了亲手带大的闻玳玳身上,不容自己有失。
两世,对闻玳玳的兄妹之情,师徒之情,占了他成长、变强,最宝贵的十七年,不是血亲,胜似血亲的感情,绝对眉头都不皱的可以拿命相护。
这一世,尉迟千澈知道阻拦不了闻玄知的奇思妙想,就算阻止了一次,也拦不住他的临场发挥。只得特意悄悄吩咐了办事最为稳妥的龙池卫首领苏白,等闻玄知彻底睡下,去帮闻玳玳刷碗。
结果时辰省出来了,总不能让她跟在自己在一屋呆着。
随便找了个熬药的理由,但愿她能在小厨房好好休息,毕竟孩子,睡性大些。否则若是赶回闻玄知那边休息,估计又要折腾她。
对于天花即将到来的凶险,他并不担心,除了已知的结果,还有目光在屋顶一停后,自认安排妥当,终于可以安静睡下休养。
刚打算睡在小厨房的闻玳玳,就有些全身不适了。
惊愕之余除了辨别屋外之人是父亲,貌似他身后跟着个.眉目清秀,娇娇滴滴的.男子?
爹爹,这是.?闻玳玳赶忙从铺好的草垛中爬起来,掩饰自己偷懒。
闻玄知当然心知肚明她在干什么,不过,眼下训斥并不是最重要的:千澈身子如何了?
闻玳玳眼睛就没从胭脂水粉浓重的男子脸上扒下来:有点烧。
可有意识?
能说话。
闻玄知沉重的长叹了口气,然后用生个闺女就是作孽,如果没有足够睿智的老父亲擦屁股,尉迟千澈就已经死了的眼神瞪她。
行吧,去跟千澈说一声,有人要见他。
这个陌生阳气尽失的男子要见尉迟千澈?
大半夜的。
现在?
此人很重要,有很急的事吗?
闻玳玳一言难尽的暗示父亲:可师父已经睡下了。
闻玄知看了看身后的人,又瞧了瞧熄了烛火的屋子,擅自掂量一番,对身后男子说:你直接进去吧!
闻玳玳:!!!!!!
她跟地瓜似的身量,在两个大人之间,根本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眼睁睁的目送男子扭着杨柳腰,进了尉迟千澈屋。
恰好清风拂来,借着浑浊的月光,她无意通过男子媚态丛生的侧影俨然发现,曲线婀娜高耸,走路仪态万千,就连轻轻推门的那一下,都风/情/万/种.
明明是是个女子。
闻玳玳吃了一惊,失口说出与年纪不符的话:爹爹,她为何要女扮男装?
闻玄知更震惊,左瞅右看:很明显?
闻玳玳用难道不明显的神情与闻玄知面面相觑。
闻玄知眨了眨眼。
闻玳玳实在不明所以,压下诧异语气问闻玄知:方才那位姐姐是.师父的朋友吗?
夜静更深的时辰,一个女子掩饰身份,无所顾忌连门也不敲就进,她实在想不出除了是朋友的其他理由。
闻玄知面色有些尴尬,今日寿宴他都没等到结束,内心极度不安的纵马进城,从花/楼寻了个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姑娘,意图帮从未接触过男女情事的尉迟千澈纾解。
闻玄知未服用过植楮草,但有幸让龙池卫医官给妻瞧病开药时,知此草是大补大发活血之物,剂量一定慎用。拜师宴上,实在不敢想象小孩子在茶水中,胡乱放下去的那一把有多潇洒,对于身体本就不适的尉迟千澈,会不会能憋出什么毛病来。
当下,面对闻玳玳的疑惑,他又不可能跟小孩子解释倒凤颠鸾之事,糊弄道:嗯,你勿要去打搅。
真是朋友?
闻玳玳不由的十分好奇,难不成是复国同党?
想到这儿一个冷颤,忍不频频往毫无动静的屋内伸脖子。
闻玄知见送进去的姑娘迟迟未出,紧张过渡的脸上稍有松弛,知道事,怕是成了。生怕接下来会有面红耳赤的声音,自家闺女再犯傻冲进去。
尝试支开闻玳玳:今晚我给千澈守夜,你去照顾母亲吧!
闻玳玳瞪大了比刚才还不可置信的眼睛,变了声调的加重重复:爹爹要给师父守夜?
心思一直记挂尉迟千澈房中事的闻玄知,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幸而小孩子好蒙混,慈爱的摸摸闻玳玳的脑袋:爹爹是心疼你刷了一夜的碗,太过劳累,快去好好歇息吧!
过于可亲的父爱,让闻玳玳隐约觉的不踏实:可师父让我煎药。
闻玄知揽着闻玳玳往外越走越快:无事,爹爹来做。
没等闻玳玳想要再说些什么,她已经被关在了门外。
闻玳玳:.。
犹犹豫豫,踌踌躇躇。
那个女子定是要去与尉迟千澈密谋什么。
若真是帮手,日后她杀尉迟千澈岂不是凭空多了个障碍?
父亲呢?
父亲方才对于她的疑惑,俨然一副心不在焉。
难道,父亲也发现了尉迟千澈的不对劲,要监听一番?
先前自己无数次对尉迟千澈的排斥控诉,终于引起了正视?
一墙之隔,拐个弯就能进家门,闻玳玳用了一刻钟。
在权衡是否对父亲再次旁敲侧击尉迟千澈十恶不赦,拉同盟的天人交战中。刹那,调头就跑,她差点忘记一件大事。
天花!
父亲莫要被传染。
白天寿宴幸而有风,尉迟千澈包裹的也算严实,眼下却是在密闭的屋中,被传染的可能性极大。
闻玳玳仓皇不安的跑回去。
嘭!
并非闻玳玳重开尉迟千澈院门的声音。
而是父亲从尉迟千澈寝室门跌坐了出来,语无伦次,脸色煞白。
随即,一把带血的剑,慢慢的指向了父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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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千澈扶额:徒弟有个作爹怎么办?
第9章
闻玳玳的双腿一下子软如烂泥,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在前世惨烈的印衬下,整团心犹如迎来了疾风暴雨,狂跳不止。身体的每一寸都在颤栗,以猝不及防的速度被恐惧、无尽的黑暗笼罩。
她尝试坚强,尝试面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调整自己的呼吸,可再次将目光凝聚于那把直指父亲带血的剑上时,仍然觉的喘不上气,叫不出声。
虽然周围无一滴水,但幼小的身体如快要溺毙般在沙石中挣扎,尝试通过各种动静,吸引注意力。
师父。
她张着嘴,近乎失声的喊出两个字。
去他//娘的师父!